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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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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無法遠離山谷,山谷內的一切又盡在眼底,傅源干脆就直接坐在谷口的巨石上。

  “一意一斤重,封鎮諸邪!”

  巨石上的字,仿佛直接寫進石頭里了,入石三分,其上的浩然意,更是比山還沉,別說是寫在巨石上,就算寫在紙上,只要看著這些字,感悟字中的浩然意,怕是也沒幾個人能拿起來。

  一字千鈞!

  而且這字中的浩然意,還能隔著時空長河,讓傅源的意志在千年前顯形,著實令人驚嘆!

  當年黃粱一夢,傅源通過陳朵的炁,勉強干涉了過去,干涉了陳朵的命運。

  但王安石卻完全沒有利用氣,僅僅只是浩然意,就做到了這一點……

  傅源突然想到一句詞:“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前能見古人,后能見來者?

  一時間,傅源竟有些沉迷了。

  “……此山谷真乃是天地造化,此甬道相當于人之脊背,一路向上,最后直入后腦……正對應了修行中的“三車力”……秒哉!秒哉!”

  “平叔先生覺得,此山谷能否改造成人用?”

  “應該可以,但以我的修行,怕是遠遠不足……”

  王安石跟張伯端一臉興奮的從山谷內走出來,相互之間還在討論著什么。

  等出了山谷,看到坐在巨石上的傅源時,二人才停止了交流,對視了一眼。

  王安石在張伯端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張伯端點點頭,一甩拂塵,自顧自的離去。

  只剩下王安石,含笑走到巨石旁,打量著傅源。

  傅源也看著他,對視著。

  片刻之后,兩人異口同聲道:“你想問什么?”

  話音一落,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后失笑。

  王安石道:“孟子說:若夫成功,則天也,君如彼何哉?強為善而已矣。”

  他這句話出自孟子諫滕文公,大意是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至于成敗,交由上天決定。

  所以對于未來的事,王安石一點都不在乎,他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若無這點氣魄,他也不至于有這一身浩然意了。

  但對于過去的事,傅源卻很好奇,忍不住問道:“你跟他有仇?”

  他,指的是張伯端。

  王安石笑了,道:“大宋立國不過百年,然而各種弊端已經顯現,前有檀淵之盟,后有慶歷和議,內有冗官冗兵,外有金,遼,西夏虎視眈眈,若不行變法,五十年內,大宋必亡!”

  傅源歷史學的不太好,但也知道,靖康之恥后,北宋便亡了,之后的南宋只能是茍延殘喘。

  王安石繼續道:“如今大宋儒學復興,有識之士甚多,能認清這一點的大有人在,范仲淹也曾與慶歷年間主持變法,結果短短一年變法就以失敗告終,原因何在?”

  傅源試著道:“保守派的反對?”

  王安石干脆也坐到巨石上,一副暢談的姿態,道:“以你看來,變法最忌什么?”

  王安石志在“為生民立命”,而傅源志在“為天地立心”,兩人的志向,從根本上就不一樣。

  所以傅源也從未以“天下萬民”的視角去思考過問題,陡然被王安石問題,不禁沉默,思索了片刻,試探道:“外患?”

  王安石一揮手,道:“這個也算是,不過大宋用錢解決了。”

  傅源想了想,最后搖頭。

  王安石笑了,道:“變法,最忌“不正”!”

  傅源一愣,陡然有所領悟,脫口道:“以身正法?”

  王安石點頭,道:“變法,便是圈法天下,以身正法!圈法天下,需要排除不正,大宋……”

  傅源吐了口氣,道:“刑不上士大夫!”

  自古變法哪有不死人的?

  但大宋開國就定下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宗之法,變法本質上就是制定新的規則,不遵守新規則的,都屬于“不正”!

  想要排除不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一殺了之。

  但大宋的“不正”,涉及到士大夫的,打不得,殺不得,新法自然也無法推行下去。

  說白了,沒什么威懾力。

  當然,主持變法的人,往往最后要“以身正法”,但能主持變法的,哪個不是士大夫?

  范仲淹主持的慶歷變法失敗,最后不還是活著,連官都沒丟,也只是被遷來遷去罷了。

  不能“正法”,這變法又有什么意義呢?

  不過……

  傅源指了指山谷,好奇道:“跟這里有什么關系嗎?”

  王安石笑了笑,道:“我需要一個保底之策!”

  傅源茫然:“什么意思?”

  王安石指了指山谷,道:“若以國運論之,我需要以此山谷為界,保住大宋國運!”

  傅源眨眨眼,突然明白了。

  大宋南遷后的南宋偏安一隅,難不成就是因為秦嶺的這個山谷?

  至于國運的話題,王安石沒有深入去說。

  傅源也沒有追問,只是不解道:“為什么是張伯端?”

  王安石大笑,道:“人生世間,天必有以困之,以天下事困圣賢、困英雄,以道德文章困士人,以功名困仕宦,以貨利困商賈,以衣食困庸夫。

  并非我選擇了平叔先生,而是平叔先生自困于此!”

  傅源明白了,從他這個未來人的視角看,是王安石坑了張伯端。

  但以當前的視角,王安石并沒有特意針對張伯端,他只是丟下了個餌,只是未來的紫陽真人張伯端自己咬了鉤而已。

  山谷在這,神位在這,封鎮石也在這,至于誰會入局,全看自己的選擇。

  見傅源理解了,王安石起身,道:“我要去上任了,就此告辭,期待日后有再見之日!”

  傅源行禮:“請!”

  天地有法,萬物衍生為法。

  法無大小,只憑各自的悟姓,有人觀一葉落,而悟萬物生滅之道,有人觀天崩,卻只落得個心志崩碎的下場。

  傅源坐在巨石上,只是盯著巨石上的字,感悟其間的浩然意,除此之外,心無他物,似乎忘記了世間一切煩惱和憂愁。

  花開花落,雪漫青山,也不知道是第幾年。

  傅源的浩然意越發的凝煉敏銳了,雪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緩緩飄落,那份悠然,正合了傅源的心境。

  沒有任何的煩燥,雪花的簌簌聲,化做流水后的潺潺流淌聲,樹葉上的滴水聲,這一切都映在心頭。

  恍恍惚惚,天空云散云聚無數次。

  這一日,傅源福至心靈的抬頭,看向被白雪覆蓋的密林。

  白茫茫一片中,有人影飄忽而至,宛若御風而行,竟沒在雪地中留下半點足跡。

  來者是一個老道,法須皆白,但面色紅潤,宛若嬰兒,一雙眼睛神瑩內斂,好一個得道真仙!

  老道士有些驚訝,道:“無香火祭拜,你居然還在?”

  傅源坐在石頭上沒動,口中道:“張……”

  老道士擺擺手,道:“貧道已經受箓,敕封紫陽!”

  傅源道:“紫陽真人。”

  以前的張伯端,雖然也號“紫陽”,但那只是他的道號,但如今的“紫陽”卻是敕封,得到認可的。

  紫陽真人似乎是見到熟人,頗有談興,道:“當年一別,我本想繼續尋仙問道,卻不料被陸介夫啟用,不得不再入官場,如今介夫已逝,貧道又偶的機緣,思來想去,還是回到了這里。”

  傅源淡淡的道:“此地無主!”

  還是咬鉤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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