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看來,傅源莫名其妙的突然拔劍,斬在身前的空處,速度之快,宛若迅雷。
劍落,劍風四散,一股滲人的寒意,伴隨著淡淡的殺意,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在傅源出劍的那一瞬間,觀畫連汗毛都豎起來了,等傅源一劍斬下,她才急急忙忙的后退好幾步。
等傅源返劍歸鞘,觀畫才反應過來,心頭一凜,卻又有些氣憤。
僅僅剛才這一劍,就足以證明,如果傅源想殺她,以現在彼此的距離,只是隨手的事。
這是對剛才威逼的反擊么?
觀畫冷著臉,道:“好劍法!”
傅源瞥了她一眼,又掃了一下其他人的反應,略微沉思,道:“別緊張,我入谷前就說了,今天不殺你!”
觀畫不禁咬牙:“那你在嚇唬我?”
傅源環顧四周,最后仰頭看看頭頂一線天空,道:“我斬了一段殺意罷了!”
就在剛才,傅源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點紅光,那紅光自遙遠的天際穿透而下,于一線天峽谷內聚攏,將整個峽谷籠罩在一層紅光內。
紅光似火在虛無之中燃燒,瞬間化為一個巨大的火焰頭顱朝著傅源咬來。
于是傅源便拔劍,出劍,斬滅了火焰頭顱。
事后看眾人的反應,好像除了他,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這場異象。
如今看來,那并不是真正的有火焰凝結的頭顱朝他咬來。
幻覺?
不可能!
那應該是某種殺意,通過傅源的眼睛,在傅源心中顯化出火焰燃燒的頭顱。
這是一場“意”與“意”的對抗!
如果傅源害怕,畏懼,那他的“意”便被壓制了,之后有什么后果,不得而知。
不過現實是,傅源沒有畏懼,而是直接拔劍反擊。
他手里出了一劍,心中誠于意,也跟著出了一劍,便是這心中的一劍,將那段殺意給斬滅了。
“繼續走吧。”
傅源沒有解釋,但心中卻越發的警惕。
其他異人也會如此嗎?
還是說只有身居浩然氣的儒修,才會這樣?
這個山谷的主人,山谷的意志,仇視儒修?
狹長的通天谷,似乎沒有盡頭,走得久了,就越發的覺得逼仄。
傅源也漸漸感覺到自己的后腰開始發熱,聯想到通天谷的作用,傅源便知道,這是自己體內的炁被引動,開始被動行炁。
普通人的炁,沒有“意”,無意,所以才會被動行炁。
異人的炁,蘊含著自己的“意”,雖然也會被引動,但卻能自主控制。
傅源就跟不用說了,他的氣完全屈服于自己的“意”,意念一動,被牽引的炁便平復了下來。
陳朵突然開口,道:“我在行炁。”
傅源道:“意隨炁走,其他不用在意。”
觀畫從剛才那一劍后,就一直沉默著,此時開口道:“你好像完全不受影響?”
傅源笑了笑,道:“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行不行炁,由我自己決定!”
觀畫沉默了片刻,道:“你剛才問我那位老前輩是誰?”
傅源好奇道:“你不是不肯說嗎?”
觀畫道:“我確實不能說,但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能找到他。”
傅源會意,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觀畫道:“如何才能修得浩然氣?”
傅源搖頭,道:“佛道說“持戒修行”,行是輔,重要的在于“戒”,同樣“持志養氣”,氣為輔,志為主,持志便生浩然意,以意養氣,才是浩然氣!”
觀畫不死心道:“法門在哪?”
“法門多了,各有各的說法。”傅源哂笑,道:“我記得應該通過譚玉瞳對外公布過才是。”
觀畫皺著眉,道:“我要的是按部就班的法門,不是什么心中常懷“德義信”之類的。”
“是么?那我給你編一個。”
傅源想了想,道:“《大學》云: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持志之初,先要誠意,心口如一,不自欺欺人。所以第一步,需要一個“誠”字,誠者,誠意也。”
觀畫臉色一冷,一個“誠”字,就攔住了多少人?
別的不說,道家修行若的“誠”,便已經算赤子之心,修道天才了。
傅源自顧自的道:“程子曰:主一無適便是敬。所以這第二個字,便是“敬”,敬者,主敬也。
心存敬畏,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收攝身心,不敢散亂!”
觀畫冷聲道:“勞心勞力,怎么能得解脫?又如何自在逍遙?”
“所以才是儒家啊。”傅源輕笑,道:“心有旁騖,則散而不收。專注一處,萬緣不入,方能見性。所以這第三個字,便是“一”字,一者,專一也。”
觀畫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悶著頭向前走。
傅源一路跟著,口中繼續道:“《易經》有云: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唯有心靜,方能照見本來。所以第四字“靜”,靜者,心定也。心若止水,萬象俱現。
第五字“空”,空者,虛空也。心若虛空,包容萬物而不著。能空則能容,能容則能通,能通則能變。
最后一字“明”,明者,光明也。心光一旦顯現,便是明心見性之時。此時內照本心,外應萬物,無所不通,無所不達。”
觀畫充耳不聞,只顧著前進。
但陳朵卻低聲呢喃道:“誠,敬,一,靜,空,明……”
傅源轉頭,認真的對她道:“這六個字,要循序漸進,先立誠意,心中不欺,再守敬畏,如對尊長,繼而專一,不為物移,漸入心靜,如止水然,再達虛空,萬法皆容,最終明悟,見本心光。”
陳朵若有所悟,心隨意動,意隨炁行,竟漸漸進入頓悟之中。
傅源笑了笑,拉起陳朵的手,牽著她繼續前行。
觀畫表情復雜的扭頭看了一眼。
傅源輕笑,道:“早跟你說了,心中要有“德,義,信”,你不信,怪誰?”
觀畫哼了一聲,吐了個“納森島”的名字,悶頭前行。
終于,在經過漫長的峽谷后,一行人抵達了一處山洞入口,洞內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回首峽谷,傅源忍不住感嘆道:“真是巧奪天工,非凡力所能及!”
觀畫超弄道:“怎么?你又看出什么了?”
傅源隨口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觀畫一楞:“什么意思?”
傅源沒有解釋,道:“洞里怎么走?”
觀畫明白了,又是一場交易,冷聲道:“洞內四通八達,只需要沿著主通道前進,不受干擾就行!”
傅源點頭,道:“無心插柳,因天道,柳成蔭,有心栽花,因人道,花不開,人道天道,區別只在一個“心”字。
就如同這片山谷,因天道而成山谷,但又因人道,而成氣局,區別同樣在于一個“心”字。”
說完,便不再細說。
觀畫悶哼一聲,帶頭鉆進山洞內。
傅源牽著陳朵,快步跟上,之后才輪到其他人。
洞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觀畫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特意沒有點燈,也沒有燃起火把。
一開始,傅源還能憑借著聽力,去辨別觀畫的腳步聲,但隨著觀畫故意將腳步聲弄亂,再加上后面的人搗亂……
只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傅源便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略一凝神后,直接帶著陳朵,換了個方向。
他知道觀畫在哪,但同時也在冥冥之中感應到了某種東西。
既然觀畫故意搗亂,那他就根據自己的感應走。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有一處開闊之地,一道陽光從洞頂裂縫攝入,照在開闊之地的中間。
陽光中,恰好有一張石臺。
石臺兩側,恍惚各有一道虛影對坐而論道。
一老道,一儒生,身形縹緲,看不分清容貌衣著,仿佛只是光影的錯覺。
冥冥之中有聲音響起:“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萬物皆有其位,各安其命……”
“大天而思之,孰與物畜而制之,天定勝人,人定亦勝天……”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
“人生而為爭,爭名爭利,爭財爭權……”
“天道無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二人的聲音恍恍惚惚,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只能看到,老道似乎漸漸被儒生所說服。
陽光下,儒生虛影起身,揮斥方遒:“……立國不過百年,而弊端已顯,若應天道,破國……但人心思定,毋起霍亂……我愿為……立新法……以己心,替天心……”
老道拍案而起:“我愿相隨……以抗天道……延百年國運……”
虛影變化,二人似乎在商討著什么,爭論不休。
光影流轉,儒生的虛影出現的越來越少,大部分都是老道的虛影在洞內徘徊……
時光飛逝,只余老道盤坐在石臺上,漸漸地化作一對枯骨……
枯骨坍塌的瞬間,似乎有一種聲嘶力竭的怒吼:“王……你騙我……儒家都是騙子……”
下一刻,傅源猛然清醒過來。
洞內那一縷陽光,化作了金色的焰火,彌漫著整個洞穴。
一顆宛若小太陽一般燃燒著金色火焰的頭顱,占據了整個空曠開闊的洞穴,宛若天威,一張巨口張開,朝傅源跟陳朵咬來。
“儒修……該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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