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馬仙洪在做什么準備,已經兩天沒有在村子露面了。
明天是最后一天,之后便是兩人的論道之日,到時候是傅源說服馬仙洪,還是馬仙洪說服傅源,亦或是彼此都無法說服彼此?
傅源坐在河邊,赤著腳沒入水面,一只手無意識的撥弄著。
在他身邊,陳朵捧著手稿,全神貫注的閱讀著,她的心神全部被手稿所吸引,被動的達到了“止念”的境界,心中沒有任何念頭,甚至連“閱讀”這個念頭都沒有。
有句話叫“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這個“無心”不是開小差,而知“無念”,“止念”。
所以陳朵不需要看懂手札上的文字,文字中蘊含的浩然意,會自動與她的意志融合,幫她蘊養意志。
傅源神色一動,突然抬頭看去,就看到小河對岸,出現一道身影,隔著一條小河,與傅源對視著。
是武當王也。
也不見王也有什么動作,在陽光照耀中,身形慢慢淡去,好像從現實慢慢化作了虛無……
再出現時,已經立于傅源身邊了,就連傅源也沒看懂,他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跨過一條河的。
就好像他原本就應該站在這里……
“果然搬不動你啊!”王也感嘆道,在傅源身邊坐了下來,跟著一起泡腳。
傅源笑著道:“恭喜,如今你總算能稱得上一個“王”了。”
王也嘆氣,道:“按照你說的,我將奇門局向內開啟,把中宮定在了心臟上,人與天地合,算是做到一定程度的“王”了……”
傅源擺擺手,道:“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懂奇門術法。”
王也一臉古怪:“你不懂?那你還指點我?”
“道理就是那個道理,不代表我要去深究啊……”傅源撥弄著水面,道:“就好像我知道水會往低處流這個道理,但我沒必要去研究這條河的上游跟下游,以及其中的路線……”
王也驚訝道:“所以你直指大道?”
傅源想了想,道:“那是道家的說法,儒家說“格物”,格物不是研究事物,而是深究道理,做事情,人與物產生的聯系,就是格物!
當然,格物還有格除惡欲的意思。”
王也:“格物致知?”
傅源:“知是良知,如何才能達到良知?那就是格物,格物一定要配合“誠意”才叫格物。
誠,就是一,念頭與當下所接觸的人,事相合,誠意與格物一相合,就是致良知!”
王也好奇道:“致良知,然后呢?”
傅源:“誠意,格物,致知,然后就是“正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返還回去還是心,心能夠與物相合,是一心,意與物相合,就是一意,所謂“一心一意”就是如此!”
王也:“聽起來挺簡單的。”
傅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詩經》曰:鳶飛在天,魚躍在淵。鳥在天上飛,魚在水里游,這就是道理,天理,自然……
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什么道?云在青天水在瓶就是道,就是自然簡單,本來如是!”
王也沉默了片刻,道:“自打我把中宮定在體內,人和天地后,我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傅源:“什么事?”
王也表情有些猶豫,掙扎著道:“如今的修行,好像有什么力量在背后引導,故意讓如今的修行之路,越走越窄……
修道者求道,于道中得法,于法中生術……但如今修行,只在“術”中打轉,有“法”的,我只見過羅天大醮上你跟余清福,余清福還是借助了符箓之道。
“法”都如此稀少,更別提“道”了……是不是跟你口中的那個,有關系?”
“不知道。”傅源坦然,道:“知道紫陽真人嗎?”
王也:“紫陽真人張伯端?”
傅源點頭,道:“這位紫陽真人認為,一定要內煉自身,才能夠最后得道成仙……如何內煉?性命雙修!”
王也若有所思:“所以如今的異人才會格外看重性命雙修的基本功夫,不斷打磨自身,卻不向天地求法?”
傅源遙望著遠方,突然開口頌道:“臣道疏曰:太極之初,化元氣而為天地,分陰陽而為日月,中產人物,通為三才。人之最靈,故為萬物之首。
上古之時,人之住世,動經千百歲,自黃帝之后,漸至壽夭不齊者,何也?蓋人不能體天地元氣而行,遂至夭傷也。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蓋的元氣純粹之大也,故能隨順四時,生克五行,運動自然也。
古之通達之士,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合自然元氣而滋養一身,使如天地之壽。
后世之人則不然,少者血氣未成而為淫欲所誘,老者血氣將竭而為衰病滋蔓,或有知道則已晚矣,而自保之者猶得延年。
是以至人效天地變化,安爐立鼎而作神藥。”
王也眨眨眼,茫然道:“你念的這是啥?”
傅源撇撇嘴,道:“還道士呢……《金碧龍虎上經注疏》沒讀過?”
王也辯解道:“那是正一的東西,我武當算是全真一脈……不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停頓了一下,王也繼續道:“人心不古,以至于絕地天通,所以后人不得已之下,才退而求其次,于體內采大藥,煉神丹……歷煉己身!”
傅源看了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絕地天通后,后人不斷的在探索新的道路,但其中一條路,有人走通了,于是接下來的人就奔著這條路狂奔,絲毫不管旁的路。”
王也脫口道:“這個人是紫陽真人?”
傅源沒有回答,繼續道:“再后來有人看不慣他的做法,覺得他這條路一旦現世,就斷了其他無數的可能性……探索的過程,才是最有趣的!”
王也想了想,道:“總感覺你話里有話?”
傅源搖搖頭,換了個話題,道:“對了,你怎么到這來了?”
王也沒有深究,順著話題道:“馬仙洪約我來的,明顯是個麻煩事,我本來不想來,奈何諸葛青那小子……得,接下里的事你也猜得到。”
“你跟諸葛青感情挺好的?”
“我欠他的。”
“你有點高傲了。”
“對了,不僅是我,張楚嵐那伙人也來了,這會大概已經進村了。”
傅源看了看陳朵,起身道:“那我倒是要見見……陳朵,走了。”
在村子的一間房子內,傅源帶著陳朵,見到了張楚嵐,馮寶寶等人。
一共六個人,正圍在一起商議著什么,看到傅源進來,特別是跟在傅源身后的陳朵時,其中三個人立馬起身,圍了上來。
傅源開口道:“諸位,先別急著動手,先把事情說清楚。”
張楚嵐也跟著打圓場,道:“對對對,肖哥,球兒,管兒哥,先談,談不攏在動手。”
邋遢的黑管兒盯著傅源,道:“公司那邊可沒說,傅源在這啊!”
男生女相的王震球聳聳肩,道:“我無所謂,真打起來,咱們幾個怕是要栽……”
肖自在湊到傅源面前,盯著看了好一會,見傅源神色坦然,眼神不閃不避,這才道:“太正了,不是我的菜!”
傅源笑著招呼陳朵,一起坐下,道:“我先表明一下態度,陳朵,我是一定要保的!”
其他人臉色微變,卻都沒有說話。
馮寶寶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道:“哦,那就保撒。”
張楚嵐急忙低聲道:“寶兒姐,別忘了我們的任務!”
馮寶寶:“那就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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