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參天古木枝丫猙獰交錯,寬大的樹冠在頭頂織成一張穹頂,將天空徹底遮蔽,分毫光線都無法透入。
加上地上厚重又濕冷的腐殖層,仿佛沼澤一般,幾欲將踏入其中的人吞噬。
這種標準恐怖片場景的地方,都不需要經歷什么驚嚇,自然而然就會讓人忍不住聯想頭頂的茂密枝葉中會不會藏著什么東西,或者把樹上粗壯的藤蔓看成蛇群什么的。
這座死羅神之森,一如死羅神的傳說在當地造成的影響那樣,一個照面,就能讓人感受到巨大的心理壓力。
“真不愧是這種流傳著詭異傳說的村子的印象空間啊。”唐澤不禁感慨。
這么一想,屋田誠人的心態漸漸失衡,走到了為了將工藤新一踩進泥里,不惜自己整容,毀滅過去的人生這么極端的地步,未嘗沒有印象空間造成的影響。
別人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唐澤是很清楚的,這失蹤的半年,他一直窩在山上,繼承了死去父親的遺志,在這扮鬼嚇人呢。
在一個充滿象征意義的地方,扮演傳說的關鍵角色會造成什么后果,看看島袋君惠吧。
他逐漸與傳說中的妖神合二為一,很難躲過這重影響了。
“要進去嗎?感覺完全會迷路。”星川輝左右環顧,抽出了苦無握在手里。
這里的樹木實在是太高大了,站在樹下,總讓人擔心會有什么東西從上頭跳下來襲擊。
“進是肯定要進的,但可不能就這么直愣愣走進去。”唐澤觀察了一會兒環境,“還記得冰川萌生的話嗎?死羅神可是會站在樹枝上的。我們上去。”
一甩圍巾,唐澤勾住了一處頭頂的粗壯樹杈,然后拽著星川輝竄了上去。
到了高處之后,森林的氛圍和地勢陡然一變,下方的腐殖層從上往下看,就像是一潭黑沉沉的死水,看不出任何林地的感覺了。
望著這怎么看怎么陰的地方,唐澤不由感慨:“這還只是一個一部分人篤信鬼神的村子。那些特別封建迷信的地方,在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哦……”
再想想其實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但因為利益,團結一心維護神婆傳說的美國島,人性能具象化為可以觸碰的現實,倒像是一種詛咒了。
要不是有唐澤這個超模的面具使存在,美國島的結局是任何人都扭轉不了的,注定會在島袋君惠宣泄一般的殺戮中被毀滅和淹沒,可沒有現在這么緩慢陸沉來的溫和。
感慨完,他沒忘記來這里的初衷,出聲確認道:“諾亞,在這邊能鎖定到柯南的信號了嗎?”
“能了,從這一側定位信號穩定的多。”
“那就是了,怪不得這家伙一點動靜都沒有。出發吧,好好一個偵探莫名其妙死在武斗系的場合可就太冤枉了。”
有諾亞和塔羅指路,結合唐澤在這種地形的高速運動能力,在林子里飛掠了十來分鐘后,他們終于找到了失蹤幾個小時的本次事件主人公。
以一種相當莫名和詭異的狀態。
盤踞在山丘頂端的,是身披鴉羽,白色長發隨風飛舞,宛如惡鬼修羅一般的妖神,死羅神。
一片死寂,仿佛什么生命都不存在的深林唯有在這里有了聲音與動態,在風聲中沙沙作響的樹頂起伏碰撞,如同烏黑的云和浪,樹葉撲簌簌地下落,落在死羅神的身上,融入那一襲鴉羽當中,成為新的袍角。
整個過程就好像森林在將困于其中的地縛靈漸漸同化似的,除了能看出工藤新一的意識還在不斷掙扎,那身長長的黑袍已經分不清樹葉與羽毛的界限,快要與林地融為一體了。
“嘖嘖,真是個倒霉蛋啊。”唐澤俯視著下方的怪物,發出了同情的聲音。
正常人當然是不至于在森林里走幾圈就跑進了印象空間的,奈何這里的印象空間不僅不正常,還和死羅神這個意象高度綁定。
偏偏假扮死羅神的屋田誠人還整個整容成了工藤新一的樣子,重重鎖定下,迷失在森林里的工藤新一就這么跑來了這邊。
嘴上同情著,唐澤反手抽刀的速度半點不慢。
“看來現在光是走上去叫他幾聲,是沒辦法把他喚醒的了,得把他身上那身衣服毀掉。Shade,準備一下。”
“準備什么?”掛件一樣安靜跟了一路的星川輝懵逼地抬起頭。
“還能準備什么?準備揍他啊!一二,跳!伊邪納岐大神!數萬——”
“嘶,這么狠啊!”
“所以前村長的兒子大樹,現在其實是暫住在您家里了?”
“是,大樹沒有了父母,誠人也還未成年,總得有人照顧他們的生活。”城山數馬沒有否認。
“我剛剛就感覺很奇怪了。既然入籍了,屋田誠人就是這個家法理意義上的孩子,那他為什么還姓屋田呢?”服部平次也頗感奇怪。
“其實戶籍上是已經改姓日原了,是誠人說,自己已經占用了村長家的資源,再用他們的姓氏就太得寸進尺了,所以村里的人都還是叫他屋田。”冰川萌生隨口解釋著,目光卻始終睨著另一邊的房門。
剛才,這位失憶了的“工藤新一”說希望自己能在房間里獨自呆一陣子,嘗試著回憶一下能想起什么,這會兒已經關在房間里好幾分鐘了。
“這件事其實沒那么復雜。”站在邊上的河內深里結束了在本子上的寫寫畫畫,畫上一個句號之后,滿意地合上了筆蓋,“不管這位工藤偵探想要耍什么花樣,真相就是真相,是不可能永遠蒙蔽所有人的。”
“你什么意思?”遠山和葉瞪眼看向這個意有所指的記者。
“什么意思?我可是知道的哦,工藤的陰謀。”河內深里看著從房間里走出來的屋田誠人,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弧度,“就算你的小把戲可以騙過崇拜你的傻瓜高中生和他的老好人同學,還有完全信任你做法的警察,或者你這幫吊兒郎當的同伴……”
“喂喂,你什么意思?”被掃射到的毛利小五郎瞇起眼睛。
“哼,總之,瞞得住其他人,可瞞不住我這位獨具慧眼的新聞記者。”轉了轉手中的筆,河內深里作勢拍了拍自己的西裝,“你識相的話,就自己來湖東旅館找我,我說不定會好心一點,不把你在報道里寫的太過分……”
這么說著,她已經走下了樓梯,笑著離開了。
“好標準的反派發言啊。”越水七槻看著她消失了的樓梯,不禁感嘆。
“是啊,還是那種下一集就會被主角團一腳踢死的小反派。”遠山和葉撇撇嘴,跟著吐槽了一句。
“所以她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真的知道什么‘工藤的陰謀’?”服部平次這么重復著,隱晦地打量重新走到他們邊上的屋田誠人。
他可不覺得工藤會有什么陰謀,真說陰謀的話,這位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工藤”,才更像是陰謀吧。
屋田誠人抿起嘴,眼神閃爍地看著樓梯的方向,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她知道?我看她什么都不知道。”越水七槻翻了下眼皮,“記者這種媒體人,我來東京之后打交道打得可太多了。她這看上去完全是在詐胡,想要嚇一下我們,制造壓力。”
“這樣也沒用吧,工藤這小子失憶了,我們又不知道什么陰謀不陰謀的,制造壓力有什么用?”毛利小五郎對于河內深里很是不屑的樣子。
“你知道她為什么等到這個時候才這么說嗎?”越水七槻微妙地看回去,“因為明智這會兒不在,她才敢這么放話啊。她知道如果明智在場時如此挑釁,根本起不到逐個擊破的效果,就會被明智打回去了。”
經過這么長時間,明智吾郎在業界也是頗具名聲的了。
不是指他偵探的這個部分,而是他極其擅長應對媒體和輿論,明明是個偵探這樣和明星藝人扯不上關系的職業,卻在日賣混到了和各個高層關系都不錯的狀態。
時至今日,媒體行業的很多人還是認為,當初他們假意企劃節目,實則為了揪出時津潤哉的行動,是明智吾郎和他背后的團隊一手策劃,為了推越水七槻這個新人上位的專門欄目呢。
河內深里哪里敢對明智吾郎這個各種意義上的資深從業者放狠話,也就只能嚇嚇他們了。
“誒,明智很不喜歡記者嗎?”誤會了她話語含義的毛利蘭呆了呆。
“不是,但是他不喜歡的記者,接下來的職業生涯怕是很難混了。”越水七槻搖了搖頭,“他看起來脾氣不錯,其實很小心眼的。”
“你在背后這么念叨他沒關系嗎?”深知明智吾郎身份的服部平次眉毛抽了抽。
拜托,那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偵探,是面刺寡人之過者,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狠人,你一個在他事務所工作的家伙……
“我當他面這么說也沒事啊。”越水七槻笑嘻嘻地擺手,“對于朋友,他還算不錯啦。”
他們怪盜團團長本質上又不是什么壞人,團隊內小打小鬧的事情,怎么可能生氣呢?
“朋友啊……”服部平次皺起臉,回想起唐澤,勉強認可了她的說法。
屋田誠人打量著越水七槻的側臉,在心里忖度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是嗎,所以說,河內深里并沒有看出什么端倪,反倒是明智吾郎,只要他在,記者們都會選擇噤聲來明哲保身嗎……
那,接下來的目標……
“咳、咳咳咳——住手,好了,住手,我醒了,真醒了!”
在唐澤再次按住眼罩,準備再來一套的時候,在地上蠕動的黑團里伸出了一只顫巍巍的手,試圖阻止面前的怪盜進一步公報私仇。
工藤新一深刻懷疑,joker絕對不是不知道打到什么程度可以破除他身上的這層束縛,完全是故意在連自己一起打。
“啊,恢復過來了嗎?”唐澤打量著他身上已經出現了不少破損的黑袍,意猶未盡地放下了手,“恢復了就好。胡亂往未開發的林子里鉆,你膽子也是真不小啊,偵探君。”
說著,唐澤抓住了他那只發抖的手,將工藤新一重新拉了起來。
死羅神的外殼碎裂后,他的心智明顯是恢復了,勉強站起身后,露出了被白色長發遮蓋的臉,看得唐澤愣了一下。
無他,這張臉完全還是工藤新一的臉,但眼眶里的卻是一雙赤色的紅眼睛,與描述中的死羅神一模一樣。
“你說你也是。”很快反應過來情況的唐澤嘆了口氣,“都知道自己需要變回大人的狀態,就不能自己帶一身衣服嗎?”
工藤新一的狀態,和現在的唐澤自己有一點像。
Joker形態的他,是利用了joker留給公眾的形象,以及印象空間會將認知轉化為現實的屬性,才將這套白發紅眼的外觀固定下來的。
他的頭發原本只是假發,隨著他戴著假發進入印象空間,又多次在媒體前亮相后,這白色的頭發就成了真正的頭發,不露分毫破綻。
工藤新一,則是因為穿上了屋田誠人藏在那個木屋里的死羅神套裝,而后在森林里迷失,被固定了概念的印象空間拽到了這邊,甚至影響了外貌。
只要離開印象空間,唐澤幫他驅散一下debuff,自然就能變回來了。
“那我有什么辦法?”工藤新一不禁為自己叫屈,“我是準備了衣服的,誰能想到屋田誠人把我擊暈之后,連我衣服都扒走了?”
他是準備用真身去見屋田誠人一面的,因為他已經從屋田誠人的后續來信里猜出這家伙根本不知道事件背后的真相,對于對方可能表現的敵意多少有所防備。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屋田誠人的決心和惡意,被藏身在木屋外的屋田誠人用電擊器一下擊暈了。
醒過來之后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內褲的工藤新一,總不能真的光著身子在森林里跑,不提丟臉不丟臉的事情,這個天氣也是要感冒的。
“那你還連假發都戴上了?”
“我只是觀察了屋田的那個木屋,有所猜測,所以準備遮擋一下面容……”
想到這,工藤新一郁悶地拽了拽這垂落在肩頭的白發,意外發現自己扯不動,又抬起手,摸了摸發頂。
咦,這不是一頂假發來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