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果然是各地的傳說都會有的風格呢。”河內深里推推眼鏡,對這段慘痛的故事云淡風輕地總結,“我打聽過呢,溺亡的女孩,是叫屋田多麻子是嗎?”
“屋田?”服部平次眉毛一皺,“這個姓氏……”
“是啊,她就是誠人的妹妹啊。”冰川萌生撇嘴,“想也知道了吧?”
“所以,在晚上進入了森林而后失蹤的那個父親……”
“是。誠人在那次事情之后就失去了家人。”冰川萌生低下了頭,“至今都沒有找到他父親的蹤跡,所以只能登記為失蹤。這片森林實在是太復雜了,哪怕是我們是這些當地人也不敢深入其中。所以,誠人的父親,可能也被死羅神……”
“可是,這也很可能只是單純的意外事故啊?”毛利小五郎無語地擺了擺手,“為什么你們會斷定這是什么故事傳說里的鬼神干的?”
“……我以前也不相信的。”冰川萌生挪開視線,“可是,我看見了啊,真的看見了。在被夕陽染紅的森林里,就蹲在樹枝上,沖著我露出牙齒獰笑的白發妖怪——!”
“啊?”相互摟在一起的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齊齊發出了一聲顫抖的問句。
“你這也太夸張了。”毛利小五郎愈發無語,“森林里有動物非常正常,你確定你看見的是妖怪,不是什么猴子或者狒狒之類的?”
東奧穗村的森林,根據他們下午查看得出的結論,開發程度真的非常的低。
上山的小道只有寥寥兩三條,都沒有深入林地,不難看出,這個死羅神的傳說的確已影響了當地很多年,村民們并不敢深入探索。
沒有人類造成的擾動,在這樣近乎于原始森林的地方,生態復雜是很正常的事情,有多么珍稀的野生動物生活在其中都不奇怪,愚昧的村民將之視作鬼怪也不奇怪。
“又不是只有我看見了!”冰川萌生回瞪了一眼,“村公所的人上周也說看見了,村里不少人會對死羅神大人深信不疑,都是因為目擊過!”
“……好吧,就當你們看見的真的是吧。”服部平次無奈地拍了拍腦門,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令人無語的對話,“那這個死羅神為什么要殺村長和他的夫人?他們也在晚上進入森林了?”
“好像是村子的再開發問題。”在邊上看了半天戲的河內深里清清嗓子,適時接過話題,“據說,日原村長認為想要進一步發展村子,就不能放著森林不管。他打算在森林里做一些開發,甚至建設觀光和行動的設施,比如滑索什么的……”
“所以村民覺得,是這個行為觸怒了那個死羅神咯?”毛利小五郎終于扭過頭,看了河內深里幾眼。
看著不討喜歸不討喜,這個記者在情報收集方面確實有一套。
她這看著確實是已經將東奧穗村的大小傳聞挖掘了一遍,什么都知道的樣子。
“嗯,所以他一去世,那些計劃就成了空談。那本來是日原村長為了改善村子的經濟狀況,挽留一直在過度流失的年輕人想出的計劃。不愧是村子的英雄啊。”河內深里的語氣很輕松,不乏炫耀的味道,看得出來,她也很滿意自己收集情報的能力。
“英雄?”捕捉到這個詞匯,服部平次發問,“他在村子里有名,聽起來不光是因為他的為人?”
“啊,具體是什么項目我忘了打聽,但他拿到的獎牌可不少。你們要去看看嗎?2樓的室里就有。”
一群人跟著河內深里這個顯然偷偷摸摸來了不止一回的記者身后,小心地繞過了臺階上發黑的血跡,找到了二樓的室。
這里和樓下的起居室一樣,都遭到了嚴重破壞,東西被砸碎了一地,許多展品更是雜亂無章地散落在桌面上。
“真的很多獎牌呢。”湊過去仔細打量,毛利蘭看著一塊塊雕刻的獎牌,“好像在很多賽事里都得獎了的樣子。但是,沒有寫什么項目呢……”
這些獎牌原本大概是被固定在框中掛在墻上的,現如今框子的玻璃碎裂,灑了滿地,這些獎牌自然也就落在了桌上。
“誒,仁王的塑像。”一路看過去的毛利蘭很快看見了另一個認得出來的藏品,“這個看上去好精致,細節好漂亮。應該很貴吧?”
毛利小五郎彎腰打量著,想了想,拿出手帕墊著,試著拿起雕像,很快就搖頭放下了:“這個很沉,應該是實心的金屬雕像。是古董嗎?”
“為什么只有一個?”服部平次環顧四周,提出另一個疑問,“仁王的話不應該是一對金剛力士嗎?另一個去哪了?”
“如果是古董的話,人家說不定原本就只買了一個。”毛利小五郎不以為意。
“不,原本的確是有另一只的。”城山數馬補充說,“但另一尊像在發生殺人事件后,和太太的寶石一起消失了,到沒有找到。”
“這個很貴嘛?”服部平次端詳著那尊倒下的銅像,扭頭問道。
“啊,是江戶時代著名的雕刻師作品呢。日原村長曾經很自豪地告訴我們,他當初眼光不錯,花費了兩三百萬日元就買下來了,現在單一個就可以賣到起碼五百萬……”
“這么貴嗎?!”還準備把雕像拿起來掂掂的毛利小五郎一下子后退。
“不,這就很奇怪了吧。”服部平次立刻質疑,“如果真的是犯人拿走的,這么值錢的東西為什么不兩個一起帶走,只拿一個算什么事?”
“這個東西這么重,估計犯人只能搬動一個吧。”毛利小五郎猜測起來。
“不,他不都已經把村長夫婦殺害了,想要拿走值錢的東西,多來回幾次不就是了?”服部平次哼了一聲,“而且,這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妖怪干的了吧。什么妖怪還要盜竊財寶的?”
說后半句話的時候,服部平次的目光看向了期期艾艾跟在后面,沒敢往里頭走的冰川萌生。
誰成想冰川萌生邏輯很自洽,直接反駁道:“就是因為不像普通的盜竊犯人,才最有可能是死羅神大人做的啊?村長可不只是走進了森林,他的做法是很可能直接摧毀森林的。死羅神因此懲罰他,帶走了他的財寶,這才是神明的懲罰不是嗎?”
“……你們真是無敵了……”頗感無力的服部平次只能無奈地翻眼皮。
這幫村民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打磨,想必已經各有各的邏輯閉環。
總之,工藤新一公布的村長因罹患癌癥選擇自殺這個理由本身站不住腳,否認了這個結論之后,什么樣的陰謀論都是可以成立的,想說服他們可不簡單。
對藏品沒興趣的遠山和葉卻已經在2樓轉了一圈,此時跑來門口,有點興奮地招呼毛利蘭:“小蘭,來來這邊,看這邊的房間,你會大吃一驚的!”
沒有繼續參與案件討論的毛利蘭困惑了一會兒,還是跟上了遠山和葉,到了走廊另一邊的房間里。
一走進門,毛利蘭就被震了一下。
“新、新一的照片?”
就在房門邊的墻上,貼著一張足有A2尺寸的巨幅海報,上頭是拍著后腦勺,笑容帶著靦腆和得意的工藤新一。
“這么大一張?!”跟過來的服部平次眼睛都要瞪脫框了。
“這個是新一第一次接受雜志采訪的時候拍的呢,因為占了雜志的一整頁,本來就很清晰。”毛利蘭解釋道,“不是這張的話,別的照片放這么大會很模糊的。嗯,這么一看還有點懷念呢……”
她左右打量著,想了想,還是先拿出手機拍了照。
既然是新一來過的現場,他本人肯定是看過這個了的,倒也不必專程分享。
不過,跑來解決案件,發現委托人家里貼了自己這么大張海報,還是挺新鮮的體驗吧。
這么一想,毛利蘭又仔細觀察起房間里的其他東西,很快就發現了更多痕跡。
“哇,這里還有整理的文件。”她湊到書架前仔細查看書脊上標注的內容,“都是新一解開過的事件呢,收集了這么多啊……”
“這個房間的主人,是工藤君的粉絲吧。”只看了幾眼,星川輝就立刻得出了結論,“完全是追星族的狀態呢。”
原本也拿出手機正在拍照的唐澤聞言,轉過頭微妙地打量起他來。
話說,打從他們搬去怪盜團的據點以后,唐澤就沒管過團里的人是怎么布置房間的。
諾亞倒是能看得見所有房間,不過考慮到個人隱私的問題,大家也都很默契的不會相互打聽,如非邀請,一般不會隨便跑去別人的臥室。
聽星川輝這個習以為常的口吻,該不會,他的房間……
在星川輝可疑地避開了唐澤視線的時候,冰川萌生跟了上來,看著他們的樣子,抿了抿嘴:“這是誠人的房間。他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哦,他就是非常崇拜這個家伙而已。”
冰川萌生說到這,將不滿的視線投向了安靜跟隨在隊伍里的“工藤新一”。
“他當時請來了工藤,聽到對方愿意加入事件的調查,可是非常開心的呢!他還說,‘如果是工藤的話,一定可以很快抓住殺害他們的強盜!’”冰川萌生復述著屋田誠人當時的話,說到這的時候難過起來,又怒瞪身后的人一眼,“結果,他崇拜的偵探卻得出了,不是搶劫殺人,而是村長在逼迫家人和他一起自殺這種結論,誠人很沮喪啊!”
“有什么好沮喪的。”星川輝卻在這時搖頭否認起來,“他如此崇拜工藤君,也就是說他對偶像的破案能力是深信不疑的。既然如此,對方得出了他不認可的結論,他就不能接受了嗎?那他的這個崇拜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可稱不上‘非常崇拜’。”
“不,誠人才沒有!”冰川萌生立刻否認,“他一開始雖然不能接受,但是他不停在對自己說,要接受這個事實了!他只是很痛苦而已!他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9年前,他又同時失去了父親和妹妹,孤身一人的他被村長收養。村長一家都是很好很溫和的人,他在這里生活的很幸福,不止一次說過,自己能遇到他們太幸運了……你要他怎么一下子接受養父是個會殺妻的偏執狂呢?”
“所以就說,他的崇拜是有水分的。”星川輝歪歪了頭,“他就算想要質疑和否定偶像給出的回答,那也需要充分的認證和考量。就因為聽到了醫生的說的,村長的病情其實不嚴重的說法,就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樣,質疑起工藤君的推理水平?那真是有些可笑呢。”
真的對偶像足夠信任的人,寧可錯的是自己,都不會希望錯的是對方,足夠狂熱的粉絲怎么可能因為這點情況而動搖。
更別提,根據目前觀察下來的情況看,在場的有真才實學的幾位偵探,想法都更傾向于工藤新一沒辦錯案子。
涉及到人性陰暗面的時候,真相往往令人難以接受,別說是旁觀者或者受害人家屬,許多殘酷的真實面貌,連兇手自己都接受不了。
因為真相不符合自己的預期,就擅自質疑偶像的判斷?那這粉絲當的也太輕飄飄了。
唐澤抬起腳暗暗踹了他腳后跟一下。
喂喂,演明智呢,你給我收斂一下這個馬上要開啟全肯定bot的嘴臉啊。
被唐澤踢了一下,星川輝好歹是調整了一下表情,再次露出了屬于明智吾郎的那種,乍一看很親切,認真打量有些不懷好意的笑意。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或者村里的人是怎么想的,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個人傾向于工藤君的判斷沒有出現根本性錯誤。”
“可是,村長的癌癥根本——”
“原因重要嗎?”星川輝轉動視線,直勾勾回看了過去,“他是為了什么而自殺的,能不能說服你們,重要嗎?”
站在隊尾的屋田誠人眼角抽了抽,想要上前兩步,門口卻已經被唐澤暗暗擋住了。
星川輝將后面的話不疾不徐地說完。
“像工藤那樣的偵探,是不能對著證據說謊的。他為了什么而自殺根本不是本案的重點,證據說明他自殺了,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你們被常識和感情蒙蔽了雙眼,這可不是工藤新一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