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的很不近人情,但卻是殘酷的事實。
如果直美對他們來說沒有價值,那他們不可能對她的家人朋友下手,而如果他們出事了,恰恰代表直美還活著。
赤井秀一的語氣很平穩,感受不出情緒的波動,柯南倒是能想明白,這個話題對他來講一樣不好受。
“除此之外呢?他們的控制中心已經在排查了,我總感覺不快一點的話,要出情況。”
假如賓加就在那幾名嫌疑人當中,那么今天的賓加對比以往,搞不好會露出某些破綻。
他們這些外來的旁觀者都能將嫌疑范圍縮的這么小,中心里的其他員工會不會已經有人看出了破綻呢?
礙于有外人和警察在,如此敏感的時刻,細小的質疑不是那么好說出口的。
這等同于指控,也等同于承認了日本警方的執法權,這套本應該建立在事實和邏輯上的系統,會因為辦公室政治而被攪的一團糟。
柯南怕的不是找不到賓加,怕的是有人已經發現端倪,卻沒有告知旁人。
聽柯南簡單描述了現場情況,赤井秀一表示贊同:“你的想法是正確的。他們的風格,我們都很清楚,只要稍微表露出懷疑,為了自保,賓加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得到認可,柯南將憋在胸口的氣慢慢吐出去,心情卻沒有絲毫輕松。
以他的身份,他無法做出任何預警。
或許對不少刑警而言他這個毛利偵探的助手,是個足夠早慧,能和基德掰掰腕子,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辦案進度的小號偵探,可他的影響力也就到這了。
今天能被警察帶進太平洋浮標,已是幸運中的幸運,搞不好是那個叫黑田的警官有什么不一樣的想法,都不說給出建議預警問題了,明天他還有沒有機會再次進去,都要看搜查一課這次愿不愿意叫上毛利小五郎。
“明知道很大概率要出事,卻幫不上什么忙,這可真是……”
話說到半路,柯南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是啊,自己幫不上多少忙,但現在,成功進入了太平洋浮標的外部力量,可不止是日本警方和賓加……
“我知道要怎么辦了,我去試試看。赤井先生……”
“嗯,去吧。我想辦法了解一下歐洲刑警組織的情況。”
“麻煩你了!”
他看了眼時間,確認其他人還在樓下的酒店泳池附近活動,還可以繼續消失一陣子,快速地調出了聊天軟件。
怪盜團的人找到自己去協助破解,現在一定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太平洋浮標整套內外系統。
他們和賓加站在一樣的起點上,甚至比對方更有底氣,關于幾個嫌疑人的動向,組織對系統的覬覦,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的了。
格蕾絲,牧野洋輔,必須要盯緊這兩個人!
“……就在八丈島附近,我們的運氣不錯。”
直美從一片昏暗中模模糊糊地清醒過來,第一時間涌入耳中的,是險些被機械的動靜淹沒的些微人聲。
經歷過相關安全訓練的她本能地屏住了呼吸,想要捕捉到更多人聲。
沒多久,就傳來另一道女性的嗤笑。
“運氣?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這可不是運氣。”
“哈?你有什么高見?”
“你以為直美·阿爾金托是為什么過來的?”
“她是主工程師,在這工作不是非常正常的事嗎?”
“都說了是工程師了,這份工作有什么非要到場不可的……算了,看你這個樣子也說不通。賓加調查的資料不都說了嗎,她和宮野志保曾經是好友。”
捕捉到了關鍵詞的直美瞪大了眼睛,感覺到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動著。
什么意思,什么叫主工程師會跑過來,這件事又和志保有什么關系?
她混亂的思緒隨著身體狀態的漸漸恢復,慢慢運轉起來,記憶逐漸回籠,總算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自己現在正蜷縮在一張窄小的單人床上,手腳都被繩索捆縛的非常嚴實。
頭頂的金屬板距離很近,側面的窗簾拉的非常嚴實,像是躺在某個空間有限的臥鋪或者宿舍里似的。
無法判斷這是什么地方,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絕對不是在太平洋浮標上,自己被劫持了。
那個打暈自己的人是誰,他們又是怎么把自己從設施里帶出來的?
她盡力捋清著思路,外間一男一女的對話卻沒有終止,似乎還沒發現她的蘇醒。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人是來找她的?她們兩個恢復聯系了?”
“我們都找不到人,她卻找到了,換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辦?”
像是被女人的反問句給問住,低沉的男聲沉默了起來。
直美飛快眨動著眼睛,意識到了什么,肩膀抵著床墊,努力彎曲了一點身體,看向自己的胸口。
她身上的衣服沒有更換,然而一直被她珍之重之掛在胸口的吊墜卻只剩下了一點金色的蓋子。
一時間,直美愈發心驚肉跳。
這是她在家里實驗的時候搜索的東西,用的是當初志保與她同框的夏令營畢業照。
在接入日本數據庫的前提下,系統成功檢索到了宮野志保的資料,然而之后跳出來的搜索結果卻令人倍感疑慮。
因為那不是任何指示失聯的宮野志保如今下落的畫面,而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與小時候,自己記憶里的志保如出一轍的女孩。
如果不是顯示出來的監控時間就在這個月,她都要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調用了某些敏感的陳舊數據庫了。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今年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志保既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孩子,也不可能只有畫面里那么丁點大。
她懷疑自己可能找到的是志保的親人,或許是自己開發的技術還有精進的空間,它可以完成人臉識別,但對于相似的親屬,辨別能力還有不足。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個結果是非常反常識的。
既不愿意放棄與宮野志保有關的丁點線索,也不愿意把這個結果上報給其他人,直美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選擇將這張結果保存了下來,沒有存留這份記錄,然后掛在了脖子上。
這些人,和志保的關系絕對稱不上友善,自己該不會是給志保造成了什么很糟糕的麻煩吧……
暗暗捏緊指尖的直美重新調整好呼吸,過了一陣,總算再次聽到了那邊的動靜。
“喂,是我。嗯,你今晚出來一趟,有個任務要解決。很近,就在八丈島上,不會耽誤你很久。那是當然,我不可能吞掉你的份……”
男人似乎在與某個人通訊,聲音漸行漸遠,很快不管直美如何努力,也聽不見分毫了。
心里不安得不到緩解的直美默默咬緊了嘴唇,下一秒,沉重的合頁響聲令她再次驚醒。
面前的布簾被人扯開,光線直接地照了進來。
不給她任何適應的時間,直美就感覺到自己在大力的拉扯下被從床墊上拽了起來,忍不住發出了短促的驚叫。
“閉嘴。”
提著她的女人聲音很冷淡不客氣,不過在片刻驚嚇之后,直美發覺對方的動作沒有想象中那么粗暴。
她的雙手雙腳都被扎著,行動很是不便,這會兒幾乎是被拖著前進。
不過提著她的人好像選擇了一種很微妙的平衡角度,讓她的鞋底側面蹭著地面,雖然在被斜著拖拽,卻沒感到絲毫疼痛和失衡。
只要她不做掙扎,老老實實被這樣抓著自己就不會受什么傷。
很快做出判斷,直美忍不住好奇地抬起頭,想要看看來人的樣子。
這一抬頭,她就后悔了。
不是認識面前的女人,也不是對方哪里驚人,而是她驚悚地發現,這女人沒有對面部做任何的遮掩。
上挑的貓眼,瘦削而輪廓流暢的下頜,這是個漂亮的很凌厲的女人。
然而對被綁票的人質來說,一個常識是,如果綁匪讓你看見了ta的臉,那就代表不打算讓你活著,反正死人是不會泄密的,就不需要費那個功夫了。
一瞬間腦海里回放起了父親安排的安保培訓里提到過的諸多內容,直美一下子泫然欲泣起來,眼淚要掉不掉的,完全靠咬緊了下唇,才沒讓自己發出嗚咽。
說到底,她才19歲,要不是還沒搞清楚對方的目的,還需要保持鎮靜和綁匪談條件,她的情緒早就繃不住了。
什么也沒干,就看見手里的人質紅了眼眶哭唧唧的水無憐奈:?
“基爾。不要這么粗暴。”
打完電話回來的伏特加似乎心情還不錯的樣子,看態度冷硬的水無憐奈和她手里都快哭出來了的直美,甚至勸了一句。
水無憐奈用一種微妙的冷冽視線看了回去。
“我知道你喜歡更利落的任務,不過可以合作的話,還是談一談為好。”伏特加只當自己很理解其他同事的心態,唱起紅臉,“請坐,阿爾金托小姐。”
水無憐奈懶得琢磨他在腦補什么,只是配合他的說法,將直美放在了沙發上坐好,然后監視者一般,站在了她身后。
直美茫然地看著這個同樣陌生的高大男人,再次意識到自己惹上的事不小。
剛剛的床鋪,現在的密室,加上微妙的,機械和引擎的噪音,都說明,這里是某個密封的載具內部。
怎么看都不像是民用的載具,面積還不小。
目睹了這么多機密的東西,真的還能活著回去嗎?
在直美不安的動搖視線當中,伏特加咧嘴一笑,然后將一張照片推到了茶幾上。
直美低頭看去,然后立刻悚然地瞪大了眼睛。
畫面的光線不算明亮,像是在某個日落狀態中拍下的,畫面當中,是一個身穿風衣,正支著下巴,站在露臺上的年輕女性,表情有些憂郁。
那張年輕的、一眼就能識別出混血兒身份的面孔,她再熟悉不過了。
志保?!志保的照片,為什么會在他們手上?!
不對,這不是照片。
看這個畫質,這個取景框的比例,以及拍攝的角度……
還有,她站立著的這個露臺的構造和樣式,更多的被拍攝進畫面當中的其他部分……
這不是“某家”酒店,這就是距離太平洋浮標不遠處的八丈島上,剛剛落成沒多久的鈴木度假村的露臺。
智商極高的她反應很快,不需要任何額外的說明,直美已經在腦子里組合成了最有可能的情況。
志保在八丈島上,站在露臺上看什么東西的時候,被道路另一邊港口的監控錄像給捕捉到了。
自己的U盤被綁匪拿走,綁匪利用她U盤里的那張照片,通過自己親手搭建的人臉識別系統,找到了宮野志保的下落。
聽他們的意思,他們是要對志保做什么事情……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直美很快意識到,這次恐怕是太平洋浮標出現了內鬼。
就像她可以利用測試系統的間隙,尋找宮野志保一樣,太平洋浮標其他具備同等權限的工程師,也都可以擅自運用這套系統去找人。
自己為了尋找友人而從頭建立的系統,最終成為了威脅友人的利刃。
將嘴唇咬出了血,直美緩緩抬起頭的時候,眼眶里已經有淚光了。
“你們是什么人?要對她做什么?”帶著幾分歇斯底里,直美的聲音尖利了起來,“你們是在非法利用跨齡識別系統嗎?我們的系統防護等級是很高的,這樣做,你們絕對逃不過……”
“她還真是為了你來的啊。”伏特加沒理會她的虛張聲勢,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不善的笑容,“這次可真是一箭雙雕。”
“我都說了,一目了然的事情。”只掃了一眼,就大概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水無憐奈不感興趣地撇開頭,“這個人都跑到電視上去露臉了,如果雪莉發現了她,一定是會想辦法過來找人的。”
“重新相認?”
“嗤,你在說笑嗎?當然是準備警告她組織會來,帶著她逃跑啊。別人不知道組織會對什么感興趣,雪莉還不知道嗎?”
“也是……”
敷衍了伏特加兩句,水無憐奈內心都快翻白眼了。
這狀態,這樣子,還有這個表情……
她承認,唐澤的演技是挺好的,但放在這個場景下,就真的略顯刻意了。
不知道把這張女裝照想辦法拿回去,能不能從唐澤那要挾點東西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