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是五年前被聘用為技術員的,先前是歐洲刑警組織的雇員……”
面對警察們的盤問,格蕾絲整理著自己鬢邊的發絲,很是鎮定。
職業背景部分,他毫無作假,扎實地使用這個身份生活了五年以上,所以他完全不擔心任何的警察從他的履歷入手,質疑他的成分。
所以不僅僅是在配合調查,他甚至有余力給自己包裝人物形象。
“說實在的,在項目初期,其實我就有和直美小姐討論過系統安全的問題。我認為目前的防護等級還是不夠,更別提我們需要連接全球的網絡系統,這就代表著我們對外的接口數量會非常龐雜……不過我也沒想到,在投入使用的初期,才連接到第二個中心就發生了這種事情。”
他微微蹙著眉,坐姿也保持的很是松弛柔和,看上去就像是個沒什么攻擊性的知性形象。
“所以,你覺得事情的根源,是直美小姐的安全防護沒做充足?”目暮十三直接反問道。
“這不能怪她,她只是算法的開發者,這不是她應該煩惱的事情。”將矛頭隱隱對準牧野洋輔,他擺出一副和受害人關系親近的樣子,不忿地表示,“剛運行沒多久就出了這種事情,我真的覺得有必要暫停系統的使用。最起碼也得篩查漏洞,清除后門程序,重新做好安全評估再上線。我們目前還不具備使用它的能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面對警察轉述過來的想法,牧野洋輔想也沒想就否決了。
安全漏洞已經產生,可如何處理這件事,是否要停用檢修,不是他的權限能決定的事情。
“歐洲部分啟用的當前就停用,不僅是國際刑警組織會顏面掃地,合作方也會非常不滿意。追根究底,問題的起源在法蘭克福那邊……”
他沒有說的很明白,不過目暮十三還是聽懂了,對他投去了憐憫的注視。
責任劃分出了問題,因為這層疏漏,核心工程師還失蹤了。
事情很容易變成兩邊的扯皮,夾在中間的牧野洋輔不僅要擔責,還不敢輕易決策,否則發生任何意外,這個責任都會落到他頭上。
現在的牧野洋輔進退兩難,甚至發不出自己的聲音,負責人職位名存實亡了。
“為什么是你們在負責調查啊?!”
不同于前兩位同事,萊恩哈特態度截然不同。
已經領略到他幾分杠精風范的白鳥任三郎八風不動:“你是什么時候被調進國際刑警組織的?”
“我們的設施位于公海,都沒進入你們的轄區,你們沒有權力審問他國公民!”
“關于失蹤者直美小姐,你們的關系如何,有矛盾嗎?”
“律師,我要找律師,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被萊恩哈特牛頭不對馬嘴的一通呵斥,哪怕是面對很明顯沒幾句實話好講的艾德,白鳥都感覺親切和善了不少。
“我當然是不可能同意停用的啊?這本來就不是牧野局長能一個做主的事情。”
對于他們表露的說法,艾德聳了聳肩,連從座位上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停用系統需要一半以上的權限工程師同意,現在除了格蕾絲,沒一個配合的,停用排查這條路算是堵死了。
“聽說你之前在世界一流的IT公司工作。為什么會選擇來這里工作呢?”黑田兵衛沒有繼續詢問案件內容,轉而問起了背景。
“這里的技術實力比較強,做的事情也有趣。你看,這不就接觸到了刺激的案件嗎?”艾德露出笑容,無所畏懼的樣子。
白鳥任三郎看了幾眼記錄,沒說什么。
其實理由并不復雜,主要就是到了艾德這個年紀,他這個印度籍的工程師已經沒什么上升空間了,而太平洋浮標這邊許諾給了他管理職位,對比之下,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這邊。
他并不真誠,但結合他的背景,他的確同樣沒有危害系統的必要,這對他來講是個難得的工作機會。
白鳥于是沖黑田搖了搖頭,兩個人沒有繼續糾纏,簡單溝通以后,就轉身離開了。
偷偷摸摸聽了一路的柯南卻陷入了沉思。
他得到的信息與警方不同,從明面上,這些人確實都沒有出手害太平洋浮標的必要,問題是如果組織的人混入其中,那警方能查到的背景都只是偽裝的一部分。
不論是扮演一個人不存在的身份,還是替換已經存在的人,按照正常的案件調查流程,是揪不出兇手的。
時間不早了,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呢……
柯南思索的工夫里,抽空又去殿堂替隊友開了兩道鎖的唐澤,已經轉到了走廊上,堵住了說要倒杯水,往茶水間走的格蕾絲。
“你是幫忙做咖啡那個。有什么事嗎?”
在走廊的監控下,賓加不可能直接表露出本性,面對這個再次用令人不快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少年人,他只能努力保持微笑。
“沒有,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唐澤偏了偏頭,臉上是溫和親切的笑容,說出口的話卻十分誅心,“我認真想了想,直美小姐會在洗手間失蹤,這挺蹊蹺的。”
這個案子的破綻非常明顯,如果硬要掰扯到其他兩個人頭上,確實也可以說,植入后門的人能打開入海口,自然也能檢查監控,想要確認直美的動向易如反掌,可不管怎么算,當時和他還有直美一起呆在茶水間的格蕾絲,都是最清楚直美動向的。
利用后門程序攪混水,確實可以模糊指向的問題,但洗不清他身上最大的嫌疑。
柯南唯一沒直接鎖定他的理由,只是單純因為提前知道賓加是男性,先入為主而已。
“……的確,直美如果不去洗手間的話,入侵者沒那么容易得手。”推了推眼鏡,賓加依然鎮定,還露出了有些歉意的苦笑,“怪我,我應該陪她去或者等她的。”
唐澤擴大了嘴角的弧度,沒說自己信或者不信。
他左右看了看,嘆了口氣:“防護這么嚴密的地方還會出現人身威脅,挺令人意外的。可惜時間不早了,我們差不多該離開這里了。真擔心直美小姐的情況。”
“哦?你們要走了嗎?我以為局長邀請過來的人也會配合調查呢。我們有留給訪客的空房間的……”
聽見唐澤表示自己要走,賓加飛快眨了眨眼睛,嘴上說著挽留的話,內心卻在暗暗起疑。
這就離開,這個人是真的對案件和系統沒有別的想法嗎?還是他實際上已經懷疑到自己,準備離開以后,就舉報問題呢?
“是啊。我對系統還是很好奇的,也想知道直美小姐的下落,可是晚上還有別的安排,沒辦法等下去了。”唐澤狀似遺憾地嘆氣,“沒辦法,timeismoney。”
賓加的瞳孔猛然縮了縮。
“下次見,格蕾絲……さん。”
“さん”作為日文中常用的敬稱,是不區分性別老幼的。
然而他這絲微妙的停頓,卻讓賓加下意識感覺心頭一悸,仿佛對方準備接在這個名字后的代詞并非這個一樣。
唐澤說完,就越過他,朝著主控室的方向走去了,賓加做了個深呼吸,才重新調整好心情,繼續向前走。
走了幾步,他看見走廊拐角的茶水間,突然覺得這個房間格外刺眼,繃著臉走了進去。
說了要倒水,總不能空手回去,他也只能拿起水壺,胡亂往紙杯里倒著。
然而剛提起蓄滿的水壺,他就發現水壺下方的金屬臺面上,用水漬寫著一行字母。
這是剛剛那個人留下來的嗎?KMR,指的又是?
面色克制不住陰沉了下來,賓加盯著這行字看了兩秒鐘,扯過一側的布將之擦掉。
不論是與不是,自己必須加快速度,這個地方不夠安全了。
另一邊,走廊上的唐澤自言自語一般小聲說著話。
“他不知道‘庫梅爾’的存在,沒問題,暴力輸出就行了,別管什么隱藏路線了。不用顧忌手段了,諾亞,直接控制住系統,我需要你利用算法生成一點東西……”
“朱蒂,朱蒂?”
“啊,抱歉,”收回視線,朱蒂朝身邊的同事歉意一笑,“想到妮娜的情況,我有點不安。”
他們此行是來接觸歐洲刑警組織的,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
“他們還沒有找到她的尸體。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詹姆斯安慰了一句。
剛在日本處理完那一團糟的問題,他們本不應該有這么多余裕,跑來關心別的地方的事情,奈何目前來看,妮娜的情況很有可能和組織脫不開干系。
他們能確定這一點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水無憐奈提供的訊息。
在赤井秀一死后,回到了組織當中水無憐奈就是他們僅有的能繼續工作的保證,現在發現了她的身影,有必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三個人走出法蘭克福機場,就見到已經停在了到達出口的車,和過來接他們的人。
“你們好,我是歐洲刑警組織的漢斯。感謝你們愿意在這個時候提供協助。”
走上前來和他們握手的男人英語帶著一些口音,從他握手的力道上來看,他說的還是十分真誠的。
歐洲刑警組織沒有自己的警察編制,發生這種惡性刑事案件以后,光指望當地警方的協助是沒用的。
“很遺憾你們需要面對這種情況。現在找到妮娜的線索了嗎?”主動與他握手的朱蒂直接切入正題。
“我們順著案發現場的痕跡,找到了一些她遺落的血跡,但痕跡在河堤邊終止了。”漢斯重重吐了口氣,并不樂觀的樣子,“已經在沿岸排查了,也……也已經找了搜救隊,準備劃定搜索區域。來之前我聽你提過,朱蒂小姐,你認識妮娜?”
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失蹤,而撞破了入侵者犯案現場的妮娜存活的概率極低。
他們已經做好了找不到人只是因為尸體可能被沉底的準備,說是沒有放棄搜救,實際上就是準備打撈遺體了。
朱蒂垂下眼睛,表情黯然:“是的。幾年前我來這里協助過調查,合作辦案過,和她有所接觸。我們很聊得來,很快就成為了朋友。”
“哦,我很抱歉……”
“不用客套,現在我們想要找到她,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案犯。”朱蒂收起表情,鄭重地表示,“帶我們去案發現場吧。聽說那里是最近幾年新落成的數據中心?”
“是的。不止是這里,那邊連接了幾乎所有成員國完成對接的監控攝像頭,現在除了妮娜失蹤的問題,我們還必須搞清楚入侵者到底做了什么。”漢斯領著他們向車輛走,反問道,“你們幾個是從日本過來的,那你們在日本有關系比較好的警察嗎?”
“有是有。不過,你這么問是……?”朱蒂忍不住皺起眉。
她就知道這件事背后不簡單,可是為什么會關系到日本……
“哦,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幫我們溝通聯系一下那邊。我們接到了通知……”
“……直美·阿爾金托,被綁架了?”
正在擦拭配件的手一頓,赤井秀一站起身,再次看了看另一側一片漆黑,似乎沒有人在使用的房屋,重新拉上窗簾,眉頭緊皺。
唐澤不僅自己過去了,還把一大屋子的人都拖過去了。
他有理由相信,唐澤不可能對組織的行為袖手旁觀,可偏偏賓加還是得手了,那難道說,唐澤才是過去幫助賓加的助手?
那更不可能了啊,組織派精心偽裝的臥底A去協助另一個精心偽裝的臥底B,這要是出了狀況不得一賠賠兩個進去?他們Boss失了智也不能提出這么離譜的任務要求啊……
“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被綁架了。”柯南趴在窗臺上,“他們要是真的非常重視這套系統,就不會輕易弄死她。那樣的話等于涸澤而漁。”
“綁架,威脅,把技術掌握在手中……這倒確實是他們常用的手法。”像是想起了什么,赤井秀一的聲音很冷淡,“既然你現在就能聯系到警察和那個系統的參與者,調查一下這個工程師的人際情況吧。如果明后天,他們出事了,那就代表她生還的機會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