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點免疫了的唐澤選了一塊能齁死人的糕點,看了他兩眼,倒是沒感覺有什么。
沖田總司不至于真的KY到半點不看氣氛的程度,他會這么說,有一部分原因是知道唐澤不介意這個話題。
說的稍微夸張點,他多少察覺到了唐澤不僅不介意,此情此景,可能還挺想借景抒情,回憶一下過去,干脆試探試探唐澤的態度。
對京都的態度,對過去的態度,以及從中能窺探一二的,對他這個代表過去的朋友的態度。
“放心吧沖田,我的記憶是出過點問題,但沒到這個都不記得的程度。”看穿了沖田總司意圖的唐澤主動說,“雖然角度不太一樣,夜櫻的氛圍還是和我家向外望的感覺很像的。”
“那就當我是多想了吧。”沖田總司見他主動戳穿,大方地承認,“后來服部告訴我說,不止是案發當天,你可能因為這些影響,連過去的記憶都被誤導了,我真是忍不住感到后怕。”
顧忌到邊上還有知情不多的人,沖田說的很含糊,不過他所描述的情緒是真的。
唐澤和班級上的人是沒多熟,可光是一手超憶癥,他對同學的印象就應該根深蒂固才對。
偏偏這樣的家伙告訴了服部平次,有人在學校里張貼他被判刑的貼畫,散播對他不利的謠言這種哪哪都不正確的內容,這種倒錯的詭異感帶給沖田總司的不安很強烈。
超憶癥患者的記憶出現了問題,這可真是越想越覺得驚悚的事情,甚至會讓人懷疑是不是記憶出問題的是自己的程度。
“啊,是有影響到。”唐澤點頭,“應該說,剛到東京那時候,我的腦子暈乎乎的,相當不清醒,恍惚的厲害起來,甚至有過想不起自己名字的時候。”
“到這種程度嗎?”沒聽說過這個事的毛利蘭愕然,有點緊張了。
桌邊的另外兩個女生同樣露出了擔憂的表情,坐的近一點的遠山和葉甚至伸出了手,試圖拍一拍唐澤的腦袋以作安慰。
唐澤在頭頂上的黑皮看過來之前不著痕跡地躲開,端起茶杯:“放心,我只遲疑了很短時間,對于‘我是唐澤’這件事,我可沒懷疑過,我的自我認知很清晰的。當然,我知道案件背后有陰謀,幕后黑手在我被監禁期間肯定影響了我的精神,這你們或多或少都是知道一些的吧?我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好了,可以放心。”
恢復的不能再恢復了。
至于記憶方面的創傷嘛,組織干了,唐澤也干了——他對自己下手還比組織狠的多,所以也沒什么好計較的。
女生們的表情依然憂心,沖田總司倒真緩過來了。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沖田總司晃了晃茶杯,“可以的話,還是找機會去學校一趟吧。其他人光聽我口述,都不相信我的說法呢,你知道的,你的風格變化太大了。”
活的跟隱士一樣的高冷哥,去了東京以后的健康活潑,整天跟新朋友去旅游,這種事情沒人信,沖田總司覺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有機會的話,會的。”唐澤扯了扯嘴角,沒有多說。
京都泉心高中的同學,合適的話,他可能會單獨接觸幾個,但他會盡量避免回到那個環境里去的。
那么大一個學校里,到底有多少組織的眼線,誰知道呢?
沖田總司這套性格大變的說辭,搞不好還更能讓暗中的人安心一點。
沖田總司長長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聽明白了唐澤婉拒的意思沒有,托腮望著露臺外的河水,也短暫地安靜下來。
樓上配合著游戲的藝伎和客人們載歌載舞的動靜傳了下來,滿月從櫻樹的梢頭探出帶著冷淡夜色的光,還挺有幾分寧靜的意境。
鈴木園子嫌棄地轉頭看了看頭頂的包廂:“這幫大叔,這個時候精力倒是旺盛起來了……算了不管他們了。小蘭,來幫我拍幾張照!”
一時半刻這幫子人是輕易不會散場了,她們還是顧好自己的體驗,吃好喝好,省得鬧心吧!
“聽了半天,也沒聽見什么線索。”枯坐在包廂里觀察著山能寺一行人的服部平次翻了下眼皮,伸了伸懶腰,“我還是第一次見這個大叔喜笑顏開的。”
毛利小五郎正與藝伎千賀鈴面對面坐著玩金毘羅船船,跟著三味線的節奏來回拍著酒杯,那聚精會神的樣子,比他破案的時候專注多了。
“你要是看不爽的話可以拍幾張照,回頭讓小蘭發給妃英理阿姨。”柯南已經習慣了毛利小五郎在許多這種地方散發出標準的中年人氣質了,直接提議道。
“……雖然我是不介意這么干啦,不過事后要是被發現,肯定是要被清算的吧?”服部平次搖搖頭,拒絕在這個時候蹚渾水。
人家再怎么說都是感情沒徹底破裂,藕斷絲連的前配偶關系,他怕自己摻和進去回頭被夫妻混合雙打。
“毛利大叔就是這個樣子,隨便他啦……”柯南說著,視線從站在河堤上,隱約能分辨是綾小路警官的人影挪開,看向在下頭有說有笑的幾個人。
三個女生聚在一團說笑著,唐澤正在從沖田總司的手里扯回自己的包,歡聲笑語的樣子。
算了,稍微讓大腦休息一會兒,放松一下也沒什么問題……
“他已經進入太平洋上的國際刑警設施里,這個情報,能確認吧?”
把自己的通勤包搶救回來的唐澤靠在欄桿邊,朝他們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撥弄著頭發下頭的耳機,聲音則是與表情不符的冷淡。
如果賓加已經進入了那個海上設施,他就等旁敲側擊,確認好鈴木園子家新落成的產業以及接下來的旅游計劃了。
錯過了提前堵截的時機,沒有柯南這個莫名其妙刷臉能進全世界的家伙,想把賓加堵住可沒那么容易了。
“是的。”對于電話那頭傳來的屬于唐澤的聲線,愛爾蘭沒做什么反應,繼續報告著,“庫拉索已經基本確認了幾條信道和線纜的方位,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對于自己現在的上司時時刻刻處在變身期這件事,他早就習慣了。
在庫梅爾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他們如今使用的通訊方式安全系數稱得上世界第一,哪怕是組織有意竊聽也沒可能攻破以后,只要號碼是對的,電話那頭接起來的是啥聲音他都無所謂了。
和一個喬裝高手談身份核對,搞不好老板還要嫌棄他腦袋不夠靈活,影響辦事效率呢。
“他們所能控制的攝像頭范圍呢?也確認了嗎?”唐澤朝遠山和葉笑笑,接過她遞過來的小盤,接著確認。
“根據目前的情報,基本上是對ICPO保持協議公開的一部分警用攝像頭。一百多個大城市,每個城市只能覆蓋幾個核心街區以及少數吞吐量大的國際機場。地圖標記在做了。”愛爾蘭很干脆地回答。
他目前還不能確認庫梅爾對賓加參與的這套所謂信息平臺是什么態度,但不管是打算毀壞還是打算劫持,要是前期調查做的不夠詳盡,以后老板對決策后悔了,被找麻煩的還是自己。
在這種調查上,即便沒有人敲打他,他也一直會追求盡善盡美的。
捻起盤子上的玉子燒,唐澤邊往嘴里塞,邊嗤笑一聲:“我就說,這種全世界警察協同提高治安的計劃,完全是癡人說夢。”
唐澤,由于前世特殊的履歷,與國際刑警組織沒什么直接接觸,不過因為ICPO的主席一直到他離開都還是國人,他還是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
搭建監控需要成本,存儲監控、查驗監控更需要成本。
國際刑警這種自己都掏不出幾個子兒的非官方組織,想要調動全世界警界積極性,那是真的太看得起自己。
“這倒是。”愛爾蘭贊同,“再先進的刑偵技術,發揮不了作用就還是沒用。以目前的進度來看,boss,那些東西對你構不成威脅的。”
受限于網絡、成本、攝像頭的安裝時間、操作后臺等林林總總的問題,能找到看得清畫面中每個人臉部的監控就很不錯了,還想要完全的實時監控所有畫面信息,抓捕國際逃犯?
開什么玩笑呢。
把被心之怪盜團卷走的諾亞方舟拿回來給他們當中控差不多能做做夢吧。
“誰擔心這個了。”唐澤沒理他,“抓緊確認賓加的行動軌跡,給我一個方案。我不想看著他活著回到本島。跑去公海尋死,那就死在外頭好了。”
“我會的。”
“執行上有什么問題聯系我。我不會介意親自送他一程。”
“明白了boss。”
“嗯。朗姆那邊呢,板倉卓的東西送過去以后,有什么新動靜嗎?”確認完一部分計劃,他話音一轉,再次追問。
板倉卓的手術應該已經完成了,現在的他有諾亞保駕護航,又有警察看護,一時半刻出不了什么事。
唐澤準備讓他過幾天再應付組織的聯系一陣子,等時機恰當的時候,在醫院制造一些“意外”。
這本來就是當初杯戶町醫院事件以后,他以庫梅爾的身份攬下來的“善后工作”,給組織表演一下庫梅爾真沒摸魚的假象。
到時候,將他的信息和這一批需要處理轉移的人員一起解決,板倉卓也就自然而然地“失蹤”了。
等到解決了唐澤在專業領域上的需求,他是想要繼續在日本呆下去,還是抓緊細軟跑路,就不在唐澤需要考慮的范圍里了。
“目前還沒有。不過,我留下的幾個暗哨被觸動了,他確實順著信道往北歐去尋找了……”愛爾蘭回答著,心里對電話那頭年紀依舊很小的頂頭上司不免有幾分佩服。
他一開始不理解庫梅爾命令的意義,現在稍微看明白了。
唐澤夫婦真正的死亡地點在北歐,這個信息組織里一部分人是知曉的。
但能想起利用這個情報,引導對認知訶學充滿貪婪欲望的朗姆自己找上門,也就庫梅爾能做出這種布置來了。
配合著過去由庫梅爾經手的資料做補充,加上切實存在的倉庫,和那些刻意布置好的器械,由于全程都是朗姆自己主動尋求的信息,沒有半點引導的痕跡,朗姆肯定會對那些危險的醫療器械深信不疑。
深受眼睛病痛的困擾,更恐懼于自己的衰老與式微,朗姆注定會在一步步的暗示里,掉進庫梅爾的陷阱當中。
至于最后的成效,那就得看庫拉索和貝爾摩德這邊,庫梅爾能不能協調出個結果了。
不過,看看目前為止這一步步推進順利的計劃,愛爾蘭只能說,整個布置中最值得信任的,應該是計劃的制定人是庫梅爾這件事了。
“好。做的不錯。處理完賓加,你可以稍微休息一陣子。新賬戶明天發給你,抓緊時間兌換貨幣……”唐澤接過話,難得松口說了幾句夸贊。
雖然是放養的,但既然目前還有用,總不能看著手下餓死,該給的支援還是要給的。
途徑他國情報部門渠道洗出來的錢,干凈又衛生,這要還用不好使出問題,那就是愛爾蘭自己全責。
吩咐說到半路,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安寧的夜色。
是從櫻屋另一頭的走來傳來的。
“……不多說了。掛了,我這邊還忙。”
唐澤也不再解釋,敷衍了一句,就直接切斷了通話。
他從欄桿邊站起身,追上反射神經迅速的沖田總司,向聲音的來源跑去。
傳統藝能了,閑不住的兇手終于把該干的活干了,挺好。
清晰地通過收音良好的麥克風,將那邊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的愛爾蘭:“……”
慢吞吞地將手機收好,愛爾蘭從睡袋里爬出來,收拾起自己留下的痕跡,心里默默嘀咕。
他沒聽錯過的話,老板現在用的是那個偽裝用的身份,唐澤夫婦的兒子唐澤昭的聲音,說明此時還在扮演那個無辜的倒霉高中生。
怎么感覺,在日本日常生活的老板聽上去比他這邊還危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