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在采訪里說,自己每次來京都都會試著找一找這個女孩,你們看……”
遠山和葉翻過一頁,指了指雜志配文中間服部平次特意放上去的,他三年級時候的照片。
不得不說,跑去參加個采訪還特意帶上自己過去的照片,這個意圖真的是太明顯了,明顯的遠山和葉想要騙騙自己都很難。
“所以真的就是為了讓那個女孩看見采訪,然后聯系上他吧?”鈴木園子湊過去看了一會兒,語調又是一改,“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小時候還挺可愛的嘛。”
好嘛,她承認自己就是更喜歡這種皮膚黑一點的運動型。
“是吧?”遠山和葉聽見她的夸贊,語氣微微興奮起來,“他小時候雖然脾氣就那個樣子,但是真的很可愛……咳,我是說,他這么干也很過分吧……”
“就算這些都是真的,其實也影響不了什么吧?”毛利蘭粗略瀏覽完采訪,反手寬慰道,“比起初戀這更像是一點朦朧的好感,他如果和這個女孩都沒怎么接觸,哪怕有過心動,那也只是淺顯的印象,談不上感情不感情的。你和他相處這么多年,怎么想都是你們的感情更好吧?”
又不是什么過去認識很久的人,那樣的人哪怕沒有產生穩固的情感關系,也很容易在一段時間里影響到彼此的擇偶觀,搞半天,就只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罷了。
如果要為此擔憂的話,那只能說明對自己的感情很不自信了。
“他都這么堅持要找人了,真的找到以后要是又延續了這種好感怎么辦?”遠山和葉很是不忿的樣子,“明明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卻突然冒出來一個說過去認識他的女孩……這算什么,算什么嘛?”
搞個天降系就算了,天降下來結果說也是青梅竹馬,這真是最糟糕的劇情展開了啊可惡!
“阿嚏……”餐廳的斜對角線,同樣是坐在一塊的三個女生里突然有個姑娘掩住嘴打了個噴嚏。
“好啦消消氣,消消氣,喝點紅豆年糕湯。”毛利蘭把一點都還沒動的甜品往遠山和葉面前推了推,“這種情況的話,你真的讓他找到會比較好哦。”
“誒?為什么?”遠山和葉呆了一下。
“這種性啟蒙不久階段的對異性的朦朧幻想,會隨著真實的接觸和了解很快被現實擊碎的。”毛利蘭就事論事地表示,“他會有幻想是因為和女孩不熟,真的見到了如今的她,那種感覺很快就會動搖了。”
人當然會因為外貌或者明顯的特征對另一個人產生直觀的好感,可能否成立感情關系,那就是個復雜的議題了。
絕大多數一見鐘情只是荷爾蒙本能的吸引,如果兩個人不合適的話,接下來的相處和了解會讓美好的初印象迅速瓦解的。
“會嗎?”遠山和葉不確定地偏頭,手上倒是順著毛利蘭的動作,拿起了湯勺,“嗯,希望是你說的這樣吧。”
“沒錯沒錯。初戀確實重要,但他大概只是沒能好好認識人家,心有遺憾,真的滿足遺憾以后,執念搞不好就消散了。”鈴木園子附和地點頭,進而促狹地戳了戳毛利蘭的腰,“哎呀,小蘭現在研究這些東西研究的這么明白啊?看來你和某個人……”
“……進展還不錯。”毛利蘭的臉很快紅了起來,不過這次沒有完全回避閨蜜的調侃。
學了很多心理學的知識,她發現在直面了彼此的困境以后,他們兩個之間那種隱隱約約的感覺,似乎在向著另一種方向變化……
簡單來講,這份心動似乎褪去了沖動和稚嫩,產生真正穩定的、成熟的吸引力了。
不是什么壞事,如今的她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來沒有這么近過。
“哎喲——”鈴木園子看她這個情態,怪叫著撲過去摟住她,“看你這個得意的樣子!啊,明明你們現在都沒怎么見面了。我開始嫉妒新一那個小子了——”
“園子,別這樣,先吃飯啦……”
“我不,快說,你們什么時候背著我偷偷勾搭的,快交代!”
“別別,癢啊,別撓我……”
兩個人打鬧起來,愉快的氣氛很快感染到了遠山和葉,讓她低沉的情緒緩和了不少,同樣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斜對角那桌的幾個女生,正結賬起身,路過她們這一桌時,被她們的動靜吸引,都忍不住打量了毛利蘭幾人一會兒。
“……紅葉,紅葉?發什么呆呢?”走在最外側的女孩挽著其中一個胳膊,晃了晃對方,“你前幾天開始就魂不守舍的。”
“難道是因為唐澤同學的事情?”第三個女孩也湊過去,揶揄道,“大家都說過去唐澤誰都不搭理,唯獨對你態度不錯呢。莫非……”
“胡說什么呢。”大岡紅葉收回落在遠山和葉臉上的困惑目光,搖了搖頭,“唐澤君對誰不都那個樣子?我只是,嗯,想起了前些天聯署的事情……”
“那天動靜鬧的是蠻大的呢,不過唐澤同學居然被起訴傷害罪,這太荒謬了,誰不知道他的身體很差的,誰傷害誰啊?”
“就是啊,那個自稱偵探的人還說是我們班上有人霸凌他,害得他轉學了。污蔑,這肯定是污蔑!”
“就算唐澤同學永遠一言不發,那樣一張臉放在那里欣賞也是財富啊,怎么可能有人那樣暴殄天物!”
一左一右兩個女孩紛紛討論起唐澤昭這個神秘的池面同學,大岡紅葉卻轉了下眼睛,沒有參與進話題里。
不,她的重點其實不是唐澤昭,不過還是要感謝唐澤君的。
沒有他的委托,自己又怎么會找到,那個遺落在記憶里的珍寶呢?
“唔,所以除了和服、拍球、唱歌,你其實完全沒有一丁點對方的信息,什么都不知道。”猛猛炫完了半鍋煮物,吃飽喝足的沖田總司替服部平次做了個總結。
“差不多吧……啊,那首歌的旋律倒是記得。”服部平次摸了摸腦袋,很快提出了一個新的信息。
“你哼兩句聽聽?”沖田總司好奇起來。
服部平次認真回憶片刻,很快依著記憶里的旋律哼唱了兩句。
他的嗓音稱不上有多悅耳,不過考慮到他隔壁坐的柯南,這一段基本沒走調的簡單唱句已經稱得上天籟了。
時隔這么多年,服部平次還能如此準確地哼出來,可見他對這個小女孩的印象確實深刻。
唐澤直接搖了搖頭,將眼看又要沉浸在回憶里的服部平次粗暴地拖了出來:“你完蛋了,你更不可能找到了。”
“哈?為什么這么說?”服部平次壓了壓眉頭。
唐澤抬起手里的筷子,用筷子尖打起節拍,準確無誤地重復起了他嘴中的那段旋律。
并不復雜的旋律,被編為了很標準的童謠調式,在唐澤經過淺井成實莫名其妙的音樂通識教育以后相當優秀的音準和演唱方式之下,十分悅耳動聽。
服部平次呆呆地看著唐澤,聽他就這么完整地唱完了一整首,表情漸漸驚恐起來。
等一下,他說等一下,這該不會……
“你的眼神相當失禮。”唐澤抬起筷子打了服部平次舉起來半天沒動靜的筷子一下,“你先不要想什么奇怪的東西。這首歌,京都的所有孩子幾乎都會唱啊。”
“確實。”在旁邊配合地鼓掌的沖田總司點頭,“這是丸竹夷,或者叫手球歌,是把京都東西向的所有街道名稱串起來編的歌,為了方便小孩子記路用的,已經流傳了好幾百年了,傳統童謠啊。”
京都的道路結構是非常非常規整的棋盤狀的,這也就導致在對標的物記憶不清晰的時候,確實很難記得住每個地方的路名。
自然而然的,這個教孩子記地名的童謠就誕生了。
“你要是指望靠著這首歌找到人,那你約等于拿著均碼的水晶鞋想要找到灰姑娘。”唐澤攤了攤手,“全城每個年齡合適的姑娘都穿的進去啊,你還怎么找?”
“非要說的話,你最多能比較一下那個女孩唱的版本是不是不同。”沖田總司補充說,“這么多年過來,京都也是要修繕道路新建街區的嘛,所以手球歌的歌詞其實有好些個不同的版本,每家人教的是不一樣的。你只能通過這個辦法縮小范圍了。”
露出了愛莫能助的表情,沖田總司的話說的帶點幸災樂禍。
畢竟灰姑娘里的王子能這么找人,是因為人家是王子,這哪里是隨便誰都能這么縮小范圍的。
“你就算這么說……”服部平次嘴角垮了下去,念叨了一句,思路卻順著沖田總司的話延伸了一下。
歌詞不同嗎?對哦,剛才唐澤唱的和他印象里的那個確實有點差異……
“你唱的這個版本,也是你父母教的嗎?”服部平次于是轉向唐澤問道。
他的話剛說出口,柯南盤坐在下頭的腳就直接踢了他膝蓋一下。
哪壺不開提哪壺,唐澤在京都幾乎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生活了,哪有那么多被父母教唱兒歌的機會。
意識到這話有點不過腦子的服部平次眨了眨眼,連忙準備出言補救,卻看見唐澤點了點頭。
“是啊,是我父母教的。”唐澤抬起頭,看了頭頂上的櫻花樹一眼。
他們找了一家桌椅都在戶外的店吃午飯,這會兒遮陽傘的上方,就是連成一片,將將開始綻放的櫻花枝。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和父母相處過的,即便那是他還沒恢復的時候,記憶非常模糊。
完全和父母分離,是十歲以后的事情,包括頭幾年,十三四歲那會兒,雖然同樣無法經常見到,每過幾個月,唐澤夫婦都還是會努力來見他一次,和他相處兩三天的。
十歲之前也一樣,他的父母從來都沒把他當作病人,而是將他視作需要花費更大量的耐心去溝通的孩子,從來不會因為他的孤獨癥忽略對年幼的他的教育。
手球歌,當然也是那個時候教的,就仿佛母親蕾歐娜一點點念給他聽的那些植物學分類圖鑒,像是些許朦朧的霧氣,努力去看也看不真切,但多少可以捕捉到一些影影綽綽的畫面和聲音。
……雖然讓小孩子去學習生物分類圖鑒什么的,完全超出常識教育的范圍吧,初心是好的。
“大概是覺得自閉癥的孩子想要在這里生活,更應該明白生活的常識,聽不懂也要背下來,免得哪天和大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吧。”唐澤嘆了口氣,感到了一絲傷感,“雖然當時的我其實也還是不理解它在說什么就是啦。”
正因為明白這首歌是非常基礎的,用來教導孩子生活常識的童謠,唐澤想起來的時候才分外感慨。
在尋求盤外招試圖治療他的同時,他的父母也沒有放棄正常的社會化訓練的手段,讓他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就是他們全部的目標了。
完全知道唐澤夫婦如今遭遇的三個人交換著眼神,都沒打擾唐澤回憶過去的狀態。
這些星星點點,或許根本模糊不清的記憶,就是唐澤能擁有的對父母全部的印象了,不應該打斷他的情緒。
“好啦,不說這些了。”唐澤重新低下頭,微笑著夾起一筷子肉,“下午得去遠一點的地方了吧。準備去哪里?”
“能去的地點還挺多的。”沖田總司咳嗽一聲,順著他的話轉移過話題,“總之,鞍馬寺放在最后去吧。那里還是挺遠的,有點偏僻了。”
“好好。”有點期待接下來好戲的唐澤咧嘴一笑,“我都沒去過呢,正好去逛逛。”
“哎,說的像是你除了國中、高中和家,還有家旁邊的商場,其他地方就去過似的……”
“你要是吃飯的時候能安靜一點,說不定離開京都前我能想起來好歹給你留個言的。”
“哇你這話好過分!不過算了,你要是連我都不留言,那說到底就是誰都沒留言……”
坐在對面的服部平次和柯南看著兩個京都人相互陰陽,面面相覷,很快就選擇低下頭,不作聲地吃飯。
戰斗段位有點高了,還是不要摻和進去做炮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