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那三個人你認不出來是嗎?”
“是的,這三個人我確實不知道誰。”
益戶麗子抬起手,給毛利蘭指出來了幾個人的位置。
帶著墨鏡,膚色很深,顏色偏淺的男人發,留著劉海和小姑子的,以及開場前他們就遇上過的那位拍照的絡腮胡。
“聽起來很可疑的樣子。”毛利蘭從善如流地接話,“需要去替你打聽一下嗎?”
想要確定誰是犯人有點難度,但想要篩查誰不是就要簡單的多。
沒有搜查證等證件要求對方直接配合,提供指紋,同樣有失敗的可能性,所幸他們都在宴會上。
只需要稍微拿一些他們接觸過的物品,交給鑒識科,很快就會有結果。
“不,非要說的話,和名單里的一些人也對的上。”還以為自己真的在努力破案的益戶麗子連忙搖頭,“比如那個一直在拍照的。他有可能是郡司叔叔。他是我們家以前的鄰居和世交,但后來成為攝影師之后,經常出境,那之后見面就少了很多。讓我父母來,都未必能認出來……”
“是嗎,那另外兩個人呢?”宮本由美伸手挽住她,“在室內戴墨鏡也很奇怪。”
“他,他大概是我的滑雪教練。”益戶麗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原本不應該請人家的,這么麻煩,主要是我和正輝就是在他的課程上相遇的,我就覺得有必要邀請一下……”
“所以認不出來是這個人平時都戴著全套的滑雪護具?”
“是的,他很少摘下來……”
最后的輕邊,則是收到了她盛情邀請的、那個她和平正輝都很愛去的溫泉旅館網站的管理員。
當他們詢問這個輕邊既然是沒有見過的網友,為什么會在進場之前來向她打招呼的時候,益戶麗子的回答是“為了方便別人來赴會,給他寄去了照片”。
“……您是把自己和未來丈夫的婚紗照,發送給了網友嗎?”佐藤美和子稍微有點繃不住。
“是啊。輕邊先生人很好的,也不是很想來線下的活動,我們三催四請,當然是需要打消他的顧慮他才會來。”益戶麗子興高采烈地點頭。
宮本由美趕緊拽了拽閨蜜的袖子,生怕一個憋不住的閨蜜說出什么不客氣的話來。
在自己的婚禮上和網友初次見面也就算了,單方面給網友發送自己的現實生活照片這種事,缺乏安全意識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
“這可是位從劫匪手里活下來的受害者……”宮本由美小聲補充。
而且還很可能和劫匪在那之后又談了半年戀愛。
要認為益戶家的安全教育就是這種風格,誰能說不是呢?
“那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想辦法搞到那三個人的指紋了。”毛利蘭趕緊把話題轉回來,然后伸手拍了拍柯南的腦瓜頂,示意他該出場了。
柯南很可能也確認了新郎的可疑性,以他的聰明才智,想到一個讓益戶麗子指認他的辦法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三個人的左手都有遮擋。”眼前還在不斷浮現另外幾張臉的柯南幾乎是脫口而出,“像是故意不給人看左手的無名指一樣。說起來,警方是如何確認那個指紋是兇手左手無名指的?”
不同的手指,指紋的形態是有些區別的,但這其實只是一個模糊的標準。
怎么能確定那是左手的無名指,其實是個復雜的事情。
“一開始是不知道的。”佐藤美和子搖了搖頭,回答道,“上次指紋是出現在一個受害者的耳釘上的。是在益戶小姐家找到的菜刀上發現了左手的掌紋,由此推斷出來的。”
“哦,掌紋啊……”柯南點頭,“可是這個兇手不是說作案比較謹慎,都會帶著手套的嗎?”
“我們在那次的受害人指甲里檢測出了纖維。猜測是死者掙扎的時候咬掉或者拽掉了對方的手套,然后兇手試圖用力壓住受害者的下半張臉,導致在她的耳釘上留下了一塊殘缺的指紋。”佐藤美和子比劃了一個并攏手掌下壓的動作。
“也就是說,左手其實不是兇手的慣用手。”柯南說著,比了一個一手下壓,一手高高抬起動作。
他這是在模擬兇手殺人割喉的動作,從這個角度來看,兇手顯然是個右利手。
都試圖殺人了,肯定是會用盡全力試圖造成殺傷的,正常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還特意培訓非慣用手揮刀。
“是的,他肯定是個,右撇……子……”佐藤美和子不假思索地點頭,然后說著說著,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們將益戶家這起未遂的案件和過往未偵破的案子聯系起來,靠的正是這枚指紋。
可既然是同一個人犯案,為什么兇器上留下的,卻是左手的指紋呢?
“而且兇手是習慣戴手套的。”唐澤補充道,“之前四次作案,只有那一次,死者的反抗造成了意外,令他的手套掉落了。那他怎么想都不可能,不戴著手套去益戶家吧?”
這是一條很顯而易見的結論,甚至不需要運用多少推理知識。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益戶麗子,場面短暫沉默起來。
離開了未婚夫,智商開始發揮作用的益戶麗子慢慢反應過來,抬起手掩住嘴,眼睛慢慢睜大。
“……那不是闖進來的兇手留下的指紋。”佐藤美和子放輕了聲音,將她不愿意說出口的結論講了出來,“那是當時,抓住了兇器和兇手搏斗的平正輝留下的。”
“你是想說,你恰巧在案發當天等在益戶小姐家的門口,恰巧遇到了打開門的益戶小姐,還恰巧和兇手扭打了很久……”
目暮十三一臉“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么”的表情,一言難盡地看著平正輝。
案發當時是搜查一課的警員處理的嗎?如果是的話,他回去得調一下出警記錄,給人揪出來作為反面教材特訓一下了。
這種證詞都能成為警員默認他也是受害者,沒有采集他生物樣本的理由嗎……
“那這就是緣分啊不是嗎?”平正輝顯然還想再垂死掙扎一下,“門是麗子打開的,我過來的時候門就已經開了……”
“然后手腕加指尖骨折,休養了快5個月?”高木涉抱起胳膊,明顯不想聽他繼續狡辯的樣子。
“那是傷口發生了感染導致的……我說,你們這副審訊犯人的態度是怎么回事?”平正輝也不耐煩起來,表情流露出幾分真實的厭煩和不滿,“這可是益戶家的婚禮……”
“是啊,益戶家的婚禮,因為婚禮的主角是益戶家的女兒。”白鳥任三郎冷聲說,“你狐假虎威久了,不會真的把益戶家的能量當成是你自己的東西了吧?”
真正能對警隊施壓的,還有真正能影響到案件偵破的,只有益戶家而已。
而他現在只是益戶家女兒的未婚夫,就算成了丈夫,也是可以離婚的。
真不知道這家伙上哪做的一飛沖天的夢,指望靠婚姻完成階級躍遷……
被戳破了這一點的平正輝臉上閃過了幾分貨真價實的惱怒。
“我覺得婚禮還是應該取消。”高木涉看他表情暴露出許多破綻,補刀說,“誰知道你娶了益戶麗子小姐之后打算做什么?說不定……”
后面的猜測他沒有講,不過其他警察包括平正輝自己都聽懂了。
高木涉的意思是說,他這是打算結婚后直接把女方的父母殺害,讓龐大的家產落進好拿捏的益戶麗子手里。
到時候,仗著自己對益戶麗子的影響力,平正輝就可以安全簡單地把整個益戶家的財富收入囊中。
“這種指控,我可是有權力訴訟的……”
“你還是先祈禱婚禮能舉辦下去吧。沒有了益戶小姐的支撐,你倆連訴訟的律師費都付不起,平先生。”
“你……!”
他們這里一副沖突要升級的樣子,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啜泣。
警察們扭過頭,就看見化妝室的門口站著神情有些崩潰的新娘。
她臉上精致的妝容已經被淚水破壞,混雜著閃粉和棕黑色眼線液的水漬順著下睫毛滑下來,從眼眶邊緣滑落,黑漆漆的,像是已經干涸的血液。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那個犯人的右眼長了針眼。”益戶麗子聲音顫抖著,用哭腔這么說。
感覺自己得救了的平正輝眼前一亮,連忙高聲接過話頭:“是發現了哪個賓客符合這個特征嗎?!那就拜托警察快點逮捕……”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即便當時真的有,也早就應該愈合了。”益戶麗子淚水流得更多了,將臉上厚重的粉底沖開不少,“真正的問題是……正輝……”
她用含滿淚水的目光看著十幾分鐘前還同自己濃情蜜意的未婚夫。
到了這個程度,戀愛腦如她也很難完全欺騙自己了。
褪去了濾鏡,就仿佛戳破了自己一直透過它看著世界的肥皂泡一般,七彩的繽紛的光芒,只是光線在脆弱的氣泡上折射出的片刻美景,那不是現實真正的樣子。
“正輝,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我家會停電,舉著手電走進門的呢?”
當時益戶家的電閘被犯人提前切斷,益戶麗子完全是仗著那是自己家,熟悉怎么走,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出口的。
在這樣一片漆黑的環境下,除了劫匪的聲音,她不應該能看見對方的任何特征。
可是她偏偏看見了。
即便當時激烈的情緒和腎上腺素令她對具體的場景印象不深,想不起來平正輝是怎么進門的,在發現這個記憶的時刻,益戶麗子也應該意識到了。
唯一可能導致她看見了這一幕的理由,就是平正輝當時手里拿著手電,提供了一個短時間的光源。
這樣他在兇器上只留下了左手的指紋,導致警方誤以為那是兇手留下的原因同樣找到了。
正常人在那種時刻,都是應該優先嘗試繳械,要控制住最危險的威脅,肯定是會毫不猶豫雙手抓住兇手的手部或者刀柄。
只發現了一只手的,是警方認為那是兇手留下的重要判斷標準。
現在就沒有這個疑問了。
——平正輝的右手抓著手電筒,一時半刻無法完成雙手抓同一只手的格斗動作。
“是啊,那是個已經殺了很多人的慣犯。他作案又怎么可能,不戴手套呢……”益戶麗子不再看著語塞的平正輝,垂下頭,“是你當時,沒有戴手套,因為你不是來作案的,你是趕來阻止他的……”
你有更好的選擇。
你準備迎娶益戶家的女兒,完全不必用暴力手段去攫取那么丁點的實物。
“控制住他!”
目暮十三轉回頭,立刻毫不猶豫地下令。
這是犯人情緒最激動的時刻,一定不能讓他趁機造成什么傷害。
下一秒,警戒已久的高木涉幾人已經立刻合身撲了上去。
不等平正輝做出反應,他身上就結結實實壓了四五個大漢,只剩下腦袋和手在外頭不安地晃動著。
“立刻申請搜查令!叫鑒識科的過來,捺印指紋直接比對!”
警察們亂哄哄地行動起來,益戶麗子終于支撐不住,慢慢蹲下了身。
她寬大的裙擺狼狽地堆砌在地磚上,像是層層疊疊的花瓣,而她混雜了化妝品的淚眼在那潔白的裙擺上不斷留下黑色的小小印痕。
“為什么,為什么我總是遇到這種事情……好不容易,有個愿意真心接觸我的,結果,結果又是……”益戶麗子再也克制不住,哭泣了起來,“我差點引狼入室,我、我……”
毛利蘭蹲下身,拍撫她的肩背,溫聲說:“在婚禮前遇到了熱心的偵探和警察,也是一種啟示和拯救不是嗎?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在開口前,毛利蘭的眼前短暫閃過了鈴木園子似曾相識的臉,與似曾相識的哭訴。
“為什么總是遇到這種人”什么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優渥的生活帶來的,當然就是更多的貪婪和欲望的注視。
“不能把未來都寄托在戀愛和婚姻上啊,益戶小姐。”她的聲音變得更加溫和,“你還有父母親人,還有朋友,你還有愛好,有更多將來……愛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不要因為它,放棄你生命其他的部分,好嗎?”
人是很復雜的,人生也是。
不要那么快,就讓自己的生命進入單軌……
原本還在單手插兜,不知道從哪又找來一瓶宴會汽水在嗦的唐澤突然嗆了一下。
coop——命運偏移1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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