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緊皺眉頭觀察著面前的這對新人。
哪怕是面對未知的襲擊威脅,新娘更是因為可能發生的意外惴惴不安,她依舊緊緊拽著新郎的手臂,看得出來,對他存在相當程度的依賴。
看樣子,之前目暮警官提到的,半年前的那場英雄救美對他們的關系有質的改變。
新郎一眼看上去看不出什么問題,和佐藤美和子展示的照片里一個樣子,情緒格外鎮定。
他轉過頭,想要找個靠譜的同伴幫自己問一些基礎的問題,諸如雙方的家庭、職業背景之類的,正對上了還在和白鳥說著什么的唐澤。
不知道他們到底聊了什么,明明白鳥身形比唐澤高大不少,這會兒他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這會兒倒像是個在接受開導的后輩了。
察覺到他的視線,唐澤轉過頭,沖表情困惑的柯南笑了笑。
他知道柯南在疑問什么,無非就是自己怎么和白鳥又混熟了之類的。
不過唐澤本來在各種社交關系里經常扮演的也都是那個傾聽并給出意見的角色,所以他絲毫不擔心被發現什么端倪,只是裝作正常接收到了柯南暗示的樣子,小聲詢問起白鳥。
“警方搞得這么緊張,這對新人,他們的家庭背景很厲害嗎?哦,也對,女方曾經是被殺人劫財的慣犯盯上的戶主,她家里應該很有錢吧。”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是不至于讓搜查一課如此如臨大敵,動用這么多人手,來維護一場婚禮的安全進行的。
白鳥任三郎情緒還停留在自己萬一認錯人,和佐藤美和子談上之后攤牌的恐怖時刻里,聽見唐澤的問題,本能地就開口回答道:“益戶小姐好像是某個企業家的獨女,我們也和他們確認過要是犯人被警察的陣仗所震懾,沒有動手,準備婚后再對他們實施報復的話,他們要怎么應對的問題……”
跟在新人周圍的警察們基本都有做基礎的變裝,比如換上禮服,裝作是親朋好友甚至伴郎伴娘,不過這棟承辦了許多宴會的大樓門口突然有警察把守,檢查出入人員情況是大家都能看見的事實。
兇手確實是窮兇極惡之輩,但出于謹慎考慮,選擇將動手的時間延遲也是很正常的情況。
“的確是需要考慮的問題,總不能因為他們可能的死亡威脅讓警方一直注意和保護他們。”唐澤點了點頭,“所以他們的回答是……?”
“哦,然后新娘說,她父母已經替他們在夏威夷買好了度假別墅,等婚禮一結束,他們兩個就會去國外居住個半年一年的。”提到這個,白鳥任三郎的同樣嘴角抽了一下。
“這樣啊,不奇怪了。”唐澤做出恍然的樣子,“益戶家,很有錢吧。”
“嗯,似乎是做印刷行業的,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們的對話聲音不大,也很簡短,不過柯南已經迅速從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情報。
這對情侶的家世絕對是不對等的。
益戶麗子剛打算結婚,家里甚至就已經在海外買好了產業,根本不是普通家庭。
再加上她會被那么兇殘的劫匪盯上,甚至都沒有明確的死亡危險,警方高層的壓力就讓整個搜查一課都活躍起來,為了一場典禮忙的腳不沾地,益戶家的實力可見一斑。
但剛剛的對話當中,表達出強勢和主動性的一直是新郎而非新娘……
綜上所述,很容易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半年前的那次救人,為平正輝爭取到了極為重要的籌碼,讓他在和女友的關系里成為了更具備主動權的那個,一路暢通無阻走向了婚姻。
說那次搶劫的事件助力他實現了階級躍遷真是半點不夸張。
對現狀有所判斷之后,柯南才重新轉過頭,仔細聽他們討論的案件細節。
“那是一個下雪的深夜。”益戶麗子認真地回憶著,“時間可能是午夜前后,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我是被家里奇怪的動靜所吵醒的,起身想要打開燈,燈卻沒有亮。我感覺很奇怪,就找到了手電筒,順著走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
“家里只有你一個人嗎?”毛利小五郎聽到這里眉毛一跳,忍不住追問。
沒辦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在聽到家里有奇怪響動之后,居然選擇了自己出臥室去看情況,這聽著血壓實在是很高。
益戶麗子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嘴上還是回答:“啊,差不多是的。家里本來有幾個傭人,但是正巧,我父母需要出門幾天,他們把傭人帶走了不少,家里就只有園丁之類的個別人,而且住在另一側的客房……”
哦,也就是說平時是被保鏢保護著的大小姐,家里還有很多傭人。
那就不奇怪了,她在家里本來也不會有什么警惕心,半夜起床更是反射性地按照日常習慣去生活。
“……那沒事了。您接著說。”
“哦、哦,總之,我沿著走廊找到了聲音的來源,結果發現,有個陌生人蹲在室里,正在撬保險箱的鎖。”益戶麗子說到這,忍不住更緊地抓住了男友的手臂,“他看見了我,就舉起刀過來追。”
不奇怪的展開。
毛利小五郎琢磨了片刻,又接著問:“然后你就被平先生救了?”
“是的。我手里沒有其他武器,只能用手電筒砸他,然后仗著自己熟悉地形,摸著黑往玄關處逃跑。但我當時穿著睡袍和拖鞋,根本跑不贏他,還是在門前被抓住了。”說到這,益戶麗子轉過頭,看向未婚夫,臉上一下子露出放松的笑容,“然后我就被門口的正輝救了。”
毛利小五郎的視線順勢轉移到了新郎臉上。
新郎平正輝的反應就比新娘平淡多了,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謙遜和赧然。
“我那天,在家里呆著的時候,總感覺心神不寧的。然后我想起她說,她父母帶著家里其他幫工出遠門了,除了她,她家只有兩個年老的傭人,我感覺擔心,就想要去她家里陪陪她,結果一到門前就看見了這一幕……”
“嗯,他立刻沖上去和那個男人扭打起來,還對我喊,讓我快走,馬上回房間報警。”益戶麗子滿臉都是有點肉麻的甜蜜微笑,看得出來,她對男友下意識的保護非常受用,“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就看見那個人留下一句話,逃走了。”
“那句‘絕對不會忘記仇恨’,就是他這個時候說的?”毛利小五郎摸了摸下巴,“這么危險的情況,你們都沒受什么傷真是幸運啊。”
“我是沒有受傷的,正輝的話,他在和犯人扭打的時候左手的手腕和拇指骨折了……”
平正輝接受了女友的關懷,點頭表示:“其實一直到上周,我的手還打著石膏呢。”
“哎,早知道就不應該在國內辦婚禮的。”益戶麗子看著他的左手,很是擔心,“我們直接去夏威夷的話,那邊風景也不錯,新的別墅安保系統很全面……”
她開始聊起一些情緒問題,沒有給出更多案件的細節,場中的幾個人相互對視,表情各有各的微妙。
不管是辦案經驗豐富的毛利小五郎,還是本身就對細節很敏銳的柯南,都從她的這段話里發現了太多不對勁的地方。
首先,犯人闖入她家的時機就很詭異,詭異在于太完美了。
從益戶麗子的描述中不難聽出來,益戶家是個很大的別墅,而且平日里安保措施都很到位,是不會發生被區區一個劫匪在家里逼的滿地亂竄的情況的。
那么犯人是怎么知道她的父母那天正好不在,而且還帶走了家里的保鏢和其他青壯年的呢?
就算這一點用踩點和觀察可以回答,其他問題就更詭異了。
平正輝抵達她家的時機實在是太巧合了。
益戶麗子之前說,案發當天是一個下雪的冬夜,也就是說,可以算是比較惡劣的天氣。
正常人會在這種天氣一個招呼不打的跑去對象家里嗎?
好吧,就當他們感情好算了,這個遭遇之后發生了沖突的情況也很奇怪。
如果益戶麗子當時看見趕到門口的不是自己的男友,而是一個陌生人,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這是劫匪的同伙,來堵路,防止受害者從家里逃出去的。
而后,平正輝壓制住了劫匪,第一反應是讓女友離開。
也就是說,他和犯人真正的沖突過程,到底是打成什么樣,手又是怎么骨折的,這個過程益戶麗子完全沒看見。
這就使得犯人留下的那句反派宣言更加耐人尋味了。
誠如前面所說,這種帶有強烈情緒的話,是很少會留給完全的陌生人的,哪怕這個人是剛剛阻止了他犯罪的見義勇為者。
正常罪犯,用的應該是“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之類的威脅,而不是“仇恨”……
“冒昧地問一下。”毛利小五郎琢磨了一會兒,打斷了益戶麗子略帶焦慮的喋喋不休,“雖然你們收到的那封信大概率就是犯人留下的,但是會鬧到直接報警,甚至考慮取消婚禮的程度,除了這封信還有發生別的事情嗎?”
“有的。”益戶麗子忙不迭點頭,“正輝的公寓在前段時間,被闖空門了。正輝覺得沒什么問題,但我考慮到這些情況,認為還是要謹慎一些,就報警了。”
“有什么東西被盜了嗎?”佐藤美和子表情一下嚴肅起來。
“沒丟什么東西。”平正輝搖了搖頭,“就是有人動過我的東西,還打開了我的電腦而已。”
“看來這個人在尋找確認你們的信息……”
幾人正在說的時候,目暮十三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種出勤的時候還會開鈴聲的,一般都是工作用的聯絡號碼,目暮十三接電話的動作很快。
“是,我是目暮,啊,千葉,有什么情況嗎?”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幾句話,目暮十三的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
“什么?發現了喉嚨被割破的焦尸?還發現了連續搶劫殺人犯的指紋?!”
目暮十三的聲音一點不小,滿屋子人的視線瞬間就轉過去了。
心里估量著平正輝的情況,考慮對方應該是只有陰影還是已經有殿堂的唐澤看過去的動作慢了半拍。
他主要不是吃驚,他主要是感到一種無言。
是這邊的警察規章制度不嚴格嗎?這種至關重要的探案線索,能直接喊出來讓當事人聽見的嗎?
益戶麗子臉色慘白是小事,這不等于對著平正輝這種可疑的人員通報警方進度嗎?
很快聽完了現場下屬的描述,目暮十三掛斷電話,神情已經徹底凝重了起來。
出現了尸體,又出現了至關重要的指紋線索,這個案子的性質已經截然不同了。
“我們在提無津川附近的閑置倉庫中發現了尸體。死者約3040歲,男性,身著深藍色西裝,白色領結。在他的左手指甲上,發現了犯人的指紋。”
“白色領結……”幾個警察的表情都一樣沉重下來,“也就是說,死者看上去是來參加婚禮的。”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這個時機,指向性太過強烈了。
“莫非,是犯人通過你的電腦檢查了你們的名單,然后替代了某個來參加婚禮的賓客身份,然后……”
白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澤打斷了。
“莫非,死者知道關于兇手的某個關鍵信息,所以被他滅口了?”
整那么多彎彎繞繞的,麻煩,別打擾他做支線啊。
此言一出,被打斷了推理思路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唐澤。
“誒?你的意思是,兇手是他們的熟人嗎?”佐藤美和子想了想唐澤的邏輯,一時間有點沒理明白,“可是這怎么看,都像是為了獲取邀請函使用的手段。”
“這只是一次婚禮,又不是什么國際會議,入場券至于到需要殺人來獲得的程度嗎?”唐澤搖了搖頭,“而且,兇手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替代誰,不會被他們所察覺呢?他得有多熟悉益戶小姐和平先生才能判斷出賓客的遠近親疏,搞清楚自己頂替哪個人才能安全過關?真的熟悉到這個份上的話,根本沒必要專門在婚禮上動手吧。”
“你說的,確實也沒問題……”剛剛已經開始思考怎么篩查賓客的目暮十三思路也轉了轉。
感覺自己說的差不多了,唐澤用腳后跟勾了一下柯南。
這種出風頭的事情,還是讓愛出風頭的小朋友自己繼續吧。
沒明白怎么就突然被踢出來的柯南呆了呆,譴責地看了唐澤一眼,還是一五一十將自己下意識想到的事情說出來了:“這個人會闖入公寓在電腦上查找賓客名單,這么大費周章,看上去不像是要襲擊人的樣子。”
平正輝的公寓除了他自己,只有他女友會去,說白了,本來就是個很好的犯罪場所。
要是犯人只是想要弄死平正輝,都已經跑進他家里了,找個機會對他實施報復難度未必有多大,至于還需要選擇如此蜿蜒曲折的路線嗎?
可要是平正輝像前面推測的那樣,可能是犯人的同伙,那犯人目的就不是襲擊了……
正中靶心。
平正輝一直很平靜的表情波動了一下,眼角微微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