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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九十一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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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

  「濟慈說——」

  「不要去那忘川,不要飲那烏泉。不要把毒汁當成美酒!」

  「你憂傷的靈魂,別讓那陰險的夜梟,陪伴心底難解的悲哀!」

  「陰影迭加的陰影,只會混混沌沌。」

  「極度的苦悶終會將清醒的魂靈拖向黃昏——」

  「我卻說,但是,在故事的最終,在熱烈的海浪拍打著岸堤的時候,你只要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自己的雙眸。」

  「一切又終將會真相大白!」

  「——2017年夏,楊德康寫于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門口,看《油畫》雜志訪談,由感而發。」

  咔嚓!

  老楊高高舉起手機,呈四十五度凝視著遠方的海天交接住之處,努力的昂頭藏起雙下巴,按下了自拍鍵。

  補足了這套九宮格相片的最后一張。

  他發送。

  老楊美滋滋的刷新著朋友圈,看著社交賬號上開始變多的點贊數量和“楊老師威武”的歡呼吶喊。

  隨手又成功的裝到了一個逼。

  老楊鼓著腮,像是嚼著空氣中無形無質的精神薯片。

  “哦!不!哦!不!哦……不……!”

  老楊在咧著嘴輕聲的哼哼,頗有猛張飛霸王帳前唱虞姬悲歌的感覺,一聲“On,No!”哼的那叫一個勾彎帶拐,抑揚頓挫,要在戲樓里給別人喝倒彩,大概也是一把子的好手。

  老楊覺得自己真的是憂郁而多情的年輕詩人。

  徐志摩什么的,生在這個時代,可能也只能自稱一聲“小楊”。

  “嗡。”

  再次刷新后手機頁面上跳出來了一個提示,有一位特別關注的用戶,也剛剛更新了自己的社交賬號。

  「劉子明」。

  老楊停下了搖擺的身體。

  他暫停了欣賞那些給自己點贊,喊“楊老師666”的回復,準備先點進去,點個贊喊喊“劉哥666”。

  老楊刷新手機,看著劉子明發的消息,隨手編輯的回復。

  等等。

  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心中的牛仔似乎嗅到了別樣的氣息。

  老楊小眼睛咕嚕咕嚕轉了好幾圈,他突然發現,那條社交賬號竟然是劉子明轉發別人的。

  「是的,獅子。」

  「一種強大而優美的生物。」

  「海明威說,受了傷的獅子是世界最可怕的生物之一,他們會平平展展的趴著,隱蔽在一個地方,你以為草叢后面連只兔子都藏不了。但它們一旦被人進入了自己的領地,覺得被侵犯了就會撲上來,一聲都不會吭。」

  「而我說,但是,年輕的獅子也就像是受了傷的獅子。」

  「他們青澀又心懷著無所畏懼的魄力。」

  「和無數人都一同擦出火花,這是年輕的獅子才有的特權。」

  「——顧童祥寫于2017年夏日,在濱海藝術中心歌劇廳內,觀《油畫》雜志訪談有感而發。」

  談笑間,輕描淡寫就把崔軒祐父子一口吃掉的老楊。

  他的神色忽的變了。

  男人臉色嚴肅了起來,看著那組劉子明發的九宮格照片。

  劉子明日常也會笑。

  這么多年了。

  老楊很明白。

  大多數時候,這位劉先生臉上那種帶著嘲弄性質的,玩世不恭看向這個世界的笑容,與現在出現在照片上的劉子明的笑容。

  它們都喚作微笑。

  都是一樣嘴角微微抿起的肌肉動作。

  它們又絕對不是同一碼事。

  老楊的手指向著一側輕滑,神色凝重的點開另外一張照片,那是劉子明和一個和自己一樣穿著三件套體面西裝的男人的合影。

  一個六十五歲上下的老人。

  額頭光禿禿的。

  僅有的幾根頭發,被驕傲的梳成很有蓬松感的造型,對方一邊看向鏡頭,一手搭在劉子明的肩上,嘴角同樣微微的含笑。

  老楊的心又被狠狠地觸動了一下。

  見鬼!

  照片上劉子明那種親近的姿態是裝不出來的,是他發自內心的接納一個人時的表現。

  他身邊的老人笑著看向鏡頭。

  笑得高深莫測。

  老楊知道那是誰,是——顧為經的爺爺,顧童祥。

  老楊長久的凝視著照片上的老頭子,他和顧童祥接觸的不算多,印象里那就只是個沉默寡言的老頭子。

  說不好。

  很奇怪。

  大體上像是冰山,卻隱約感覺不是很有份量的冰山的模樣,見過海市蜃樓般的冰山么,在老楊的眼里,大約就是這樣的感覺的。

  虛虛實實。

  實實虛虛。

  變幻莫測。

  對方既然他是顧為經的爺爺,不論是真是假的,那都是老楊的小游艇永遠不會去撞上去存在。

  所以是真是假。

  也就沒有必要過多的探究了,因此,老楊沒有與顧童祥有什么太多的私人交集。

  來到新加坡后,他才在顧為經的嘴里聽到了對方爺爺的另外一面——那位拿著本海明威,廣播里放著上海灘,脖子上圍著白圍巾,開著八缸雷克薩斯從街上駛過的風騷漢子。

  光是聽著扮相,他就覺得小顧的爺爺多少能算是個人物。

  直到劉子明轉發的這條朋友圈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刻。

  老楊才意識到。

  他已經盡可能的高估了這個老頭子,沒料想,難道……終究還是低估了么?

  楊德康愣在原地。

  片刻后。

  他把手機的屏幕鎖屏關好,捏在手心。

  手機曲面屏邊角抵在他的手心,觸手之處溫潤圓滑。

  曹軒的私人助理站在那里,把顧童祥的照片牢牢地抓住,如同捏著一桶最終只能屬于一個人享用的樂事薯片。

  “真是高手啊。”

  老楊輕輕的對自己說。

  可是人生總要有這么一回,不是么?

  高手對決,刀劍相交,火花四射,方能顯示真正出的男兒之本色。

  世上只能有一個小馬哥!

  老楊笑了笑。

  他收了收肚子,昂首挺胸,整理著自己正裝的領帶。

  他擺出了一個肅穆的Pose。

  站在原地。

  等待著一場命中注定的盛大相見。

  顧為經從歌劇院的大廳里走出來的時候,就又被這陣仗唬了一跳。

  曹老的私人助理跟個門神似的佇在歌劇廳的出口處。

  站的無比的筆直。

  神色也無比肅穆。

  經過折射后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火亮火亮的,燃燒出了一種奪人的氣場。

  “楊……哥?”

  顧為經站住了。

  “您在這里等我呢,真是辛苦,這太陽挺大的,真沒必要這么接我,可以在旁邊的陰涼處等著,發個定位叫我過去就行了。”

  “太麻煩您了。”

  顧為經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他和伊蓮娜小姐的談話耽誤了一會兒時間,和劉子明的合影也用了幾分鐘時間。

  沒料到老楊就這么直挺挺的等在太陽底里。

  新加坡的七八月份唉!

  海邊也許氣溫不會特別爆炸的高,太陽卻是很曬的。這么西服革履,扣子系得一絲不茍的站在陽光當中,不熱么?難道不怕中暑么?

  老楊看上去仿佛燃燒起來的模樣。

  他是真的快燃燒起來了。

  他的臉上和身體上,那是真的被生生的烤出了一層油汗出來,這能不看上去火亮火亮的么!

  這別給曬脫水了吧!

  顧為經感動萬分。

  老楊卻只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麻煩,太年輕,你不懂。”

  他想道。

  對于真正的男人來說,有些仗是不能認輸的。

  裝逼,最看中氣勢。

  高手過招。

  一點馬虎都出不得。

  起手勢開頭一輸,便直接輸了一半。

  “絕世高手就在這里。”

  老楊把目光看向顧為經后面幾個身位的地方。

  他抬起腳就往前走,伸出手去。

  “顧先生,終于又見面了。”

  顧童祥正噠噠噠的遛著彎遛出來,思索著到時候遇上了外面的媒體采訪,應該怎么擺造型呢。

  遇上了楊德康。

  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兩個男人面對著面,站在距離彼此只有一米遠的地方,想要握手,又因為莫名的原因略一停頓。

  就像兩位西部牛仔,站在空曠的小鎮馬路上,面對著面。

  誰也不動。

  都等待著對方拔槍的那一刻。

  “迪通拿的大金表,成功男士的象征。楊先生很有品啊。”

  最終還是顧老頭先開了口。

  “你的正裝也不錯,當然,頭發的發型很好,非常有型。”

  老楊慢慢的開口。

  剛剛那一剎那,一次簡短的交鋒,兩人的動作似只有不到半秒鐘的停頓,又仿佛在無聲之處聽驚雷。

  已經暗自相互過了千百招。

  兩人的手掌緊緊握在了一起,又轉瞬既收。

  “顧先生請——我看到了您剛剛發的朋友圈,年輕的獅子和年老的獅子,真是有哲理的教誨,很剛強。”

  老楊微微側過身,晃晃膀子,做出邀請的手勢。

  “楊先生太客氣了,您先請。我一直關注著您的社交賬號,您的詩歌有一種憂郁的氣質,您有一顆詩人般敏感的心。”

  顧童祥也微微側過身,輕輕頷首,姿態舉重若輕。

  兩人目光再此交接。

  這一次。

  雙方的眼神中都有了真正的激賞意味。

  “顧先生請——”老楊微笑。

  “楊先生請——”顧老頭也微笑。

  忽然,兩個人的眼神又都是一變。

  兩人之間初次交手,三言兩語之間,你來我往,卻互相都很投入忘我。

  他們本還想再說些什么。

  卻發現。

  就在這樣的短暫的空隙,那些眼尖的記者們已經圍攏了過來,把顧為經堵在了中間。

  “顧先生,關于《雷雨天的老教堂》的發現過程,能再詳細的給我們說一說么。我聽說日本畫家酒井一成也曾看重了那張作品……你們之間爆發過爭執么,現在,他又聯系過你么——”

  “喂,顧為經,關于畫展的事情,你怎么看。崔小明的作品是你的模仿品么?他的《新·三身佛》擺在特邀展區,而你的《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只擺放在普通——”

  “顧!你是否覺得本屆雙年展的組委會存在有舞蔽的行為?”

  “告訴我,你會選擇起訴羅辛斯么,亞歷山大呢?我注意到,剛剛《油畫》雜志的官方網站更新了消息,說明亞歷山大將前往非洲的……你知道這件事么!”

  “你和安娜·伊蓮娜有私下里的內部交易對吧!你們一定有的。”

  只是一剎那。

  雨點般的問題也向著顧為經兜頭砸下。

  太多的事情想問了。

  關于展覽的,關于論文的,關于《雷雨天的老教堂》的,關于《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的,在場的每個人都想從這位年輕人的嘴里挖掘出一點不太一樣的東西來。

  有人陳述,有人懇求,還有人挑釁。

  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每個人都始盡渾身解數的誓要吸引到顧為經的全部注意力不可。

  “剛剛楊先生替你表示,從客觀上不可能存在你對崔小明的模仿,對此,你有什么想對崔小明說的么——”

  “抱歉,抱歉。顧先生剛剛經歷了一場漫長的采訪,他已經很累了,現在不再接受提問了。更多的事情,等雙年展結束后再說。勞駕大家讓讓道哈。”

  后面高手過招的兩個人都顧不上裝了。

  老楊已經沖了回來。

  背身如同NBA防守隊員一般,一屁股不著聲色的把一個詢問他“和伊蓮娜家族是不是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內部交易”的狗仔拱到一旁,把四周的記者們全部都擠走。

  顧童祥也走到孫子身邊。

  輕描淡寫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顧為經跟他學習,多擺酷酷得造型就行了,不要多說話了。

  小心著了道。

  說了一些容易讓人產生誤解的發言。

  兩個人向是左右護法一般,為顧為經開出了一條通道,老楊示意顧為經跟他走。

  顧為經往前走了兩步。

  他思索了片刻。

  然后又停住了。

  他昂頭看向側方,既使在很多記者都被吸引過來的當下,那邊依舊還是圍攏著一圈的人。

  一個年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人同樣站在人群之中。

  那是崔小明。

  顧為經聽著四周的問題。

  他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

  “楊哥,請您稍微等一下。”他轉過身,快步朝著那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這幅的《新·三身佛》,畫面設計很大程度來自于阿富汗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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