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印度街。
  “您好,我想找一下珊塔努小姐。”
  就像世界各地很多歷史悠久的華人華僑聚居區被稱作唐人街一樣。
  這條僅挨著城市西側伊洛瓦底江的印度街區在十九世紀的殖民時代中,就已經有帶著大頭巾的印度錫克教徒跟隨英國人在這里定居。
  整條街都很有印度風情。
  在這里除了你能聽到異域風情的民族歌曲,在伊洛瓦江上看到順流飄遠的印式荷燈,買到正宗的孟買手抓咖喱飯和印度飛餅以外,還開了不少家黃金商店。
  顧為經走進一家掛著印地語देवनागरी(天城)的黃金店的時候。
  柜臺后面的孟買小哥正拿著一本封面上印刷著一頭白老虎的小說在看的津津有味。
  顧為經認出了這是自己的同學珊塔努最愛的課外讀物——White Tiger。
  它是印度陰森黑暗版的當幸福來敲門,講述了一個低種姓打工仔靠著“血腥企業家精神”逆襲的故事,算是印度如今最火的通俗小說。
  網飛還把它改編成了電視劇,在印度人中的爆火程度和當年八九十年代華人群體中的上海灘差不多。
  顧為經之所以本書了解的這么清楚,是因為他曾在學校英文文學探究課的作業中,和珊塔努小姐分在同一個學習小組,以這本獲得了布客獎的書為主題做過專題報告。
  莫娜·珊塔努,(Mona Shantanu),她是顧為經在私立國際高中的同班同學。
  聽她的姓氏就知道,這位女同學她們家還蠻有錢的。
  與莫娜做了這么久的同學和好朋友,顧為經依然對印度極為復雜的種姓制度云里霧里。
  與高中課本上所說的婆羅門、剎地利這種籠統概念不太一樣。
  如今印度種姓細分的情況下,其實是有好幾千個。
  莫娜告訴過顧為經,她的姓氏叫做Shantanu,是來自印度傳統神話中的黃金王,和如今千億美元市值adobe公司著名印度總裁珊塔努的姓氏同根同源。
  這是典型的高等種姓。
  就像這個金光閃閃的名字一樣,莫娜的父親在仰光經營著一家黃金首飾店,一年也能有個十萬美元左右的純收入,在世界任何地方都算是不錯。
  她人很漂亮,是顧為經在學校里很好的朋友。
  仰光相對比較亂,顧為經如今還沒有成年,想要賣點黃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位家里開珠寶店的女同學。
  看店的孟買小哥顯然已經充分代入到了打工仔逆襲的爽文劇情之中了,連有顧客上門都不知道。
  顧為經用指關節在柜臺上的玻璃板上敲了好幾次。
  “哦哦,歡迎光……顧少爺。”
  孟買小哥終于回過神來了,他急忙把小說藏在柜臺底下,抬起頭發現不是顧客或者查崗的老板,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看著對面的年輕人片刻,認出來了這是一位曾經來過家中好幾次的小姐在學校里的朋友。
  “您是來找莫娜小姐的對吧?”
  “能不能讓你家的雇員不要叫我少爺了,這搞得我渾身不自在。”
  莫娜的房間就在金店后面,臨著伊洛瓦底江的一間二層的大臥室。
  顧為經走進屋的時候,莫娜正站在陽臺上畫板前,對著窗外的伊洛瓦底江畫畫。
  仰光的冬季氣溫并不冷,女孩似乎剛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盤在腦后。
  她的身上只披著一身浴袍,白色的棉袍下露出光潔的小腿,浴袍的袖子手腕處向上折起,用一個粉色的夾子固定。
  陽光為她玉一般的胳膊上鍍上了一曾金粉,白皙的手腕上帶著的三只黃金的手環,隨著她手腕上畫筆的動作像是發出鈴鐺般叮當的聲響。
  “他是我們家的車夫和仆人,看店只是他的臨時工作,你是我的同學,他不叫你少爺,叫你什么呢?”
  莫娜語氣平淡,頭也不回的問道。
  印度的種姓制度并不僅僅是社會財富的高低這么簡單,更是一種牢固的宗族勢力的紐帶。
  有的社會調查上說,印度如今還有超過三百萬名的專業仆人。
  就連孟買,班加羅爾這樣的大城市,也有專門的廉價仆役酒店,供他們跟隨自己的老爺出差時候居住。
  那位看店的小哥的種姓直觀翻譯就是車夫。
  他被珊塔努老爺從印度鄉下帶到緬甸的店里幫工,他的父親則是珊塔努老爺的司機,他的爺爺則是珊塔努老爺父親的司機,連他太爺爺都是為珊塔努家當年駕駛馬車為生。
  可以這么說,這位孟買小哥過去幾百年的家族史就是為了當地的鄉下領主珊塔努家族的服務史,穩固的可怕。
  顧為經沒有回話,陽光下女孩作畫的身影,柔美而嬌好,只是從白色浴袍衣領脖頸處裸露的窈窕曲線讓他有點臉紅。
  “嗯?”
  莫娜遲遲沒有聽見人答話,就轉過頭,正好看見顧為經有些羞赧的臉。
  “唉,我一直搞不明白你們這些華人,這有什么好害羞的。”
  女孩轉過身,放下畫筆,從陽臺下走出來,大大方方的擁抱了一下顧為經,“歡迎來我家作客,Boy。”
  “過年后約你出來看電影,你一直有事。還以為我們再見面要等到開學了。”她說道。
  莫娜盤著腿坐在自己粉色調的大床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顧為經坐下。
  顧為經坐在對方身邊。
  女孩身上洗發水的清香,還有淡淡房間燃燒過的Bath & Body Works香熏蠟燭的味道縈繞在鼻端,讓他的鼻子癢癢的。
  他和身邊的莫娜小姐認識很久了。
  仰光不是巴黎,開設國際藝術班其實就那幾所學校,想讓自己的孩子學藝術,供家長的選擇本來就不算太多。
  他第一次見到莫娜的時候,自己還在上小學呢,
  那時候莫娜也只是一個眉心點著朱紅色吉祥痣的小姑娘。
  他們一起上了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
  莫娜也從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
  她是學校里最受歡迎的那種女孩,漂亮而不孤僻,開朗而不傲慢,不僅是學校里拉拉隊的成員,還是學生會里的女子主席,算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而顧為經……一直都還是顧為經。
  他絕對不是學校里那種神憎鬼厭的討厭鬼,不是那種沒有朋友只會看書的怪咖和呆子,卻也不是高大英俊的校足球隊萬人迷,不能在舞會上跳讓姑娘們歡呼的酷炫的霹靂舞。
  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繪畫世界中,安心作畫。
  要說自己和莫娜是什么準確的關系,顧為經自己可能也說不太清楚。
  按道理說女孩子能毫無顧忌的請你去自己的房間,無論怎么說,這都應該是很特殊的關系。
  可是顧為經這些年一直是這么過來的,他小學時就會一起討論課后作業,莫娜有時候也會來他家,雙方表現的都很自然。
  若說只是朋友,或者女孩的男性閨蜜,
  雙方卻心中都有些好感和曖昧。
  My Boy Friend——這是莫娜在學校里常常稱呼顧為經的詞,也是二人目前關系的定位。
  這個詞比男性朋友(Male Friend)更加曖昧,卻遠沒有Partner(愛侶)這樣明確和直白。
  國外學校對男女學生感情比較開放。
  學校里流傳出來的最離譜的傳說,就是九年前有個十四歲的學長,參加暑假去歐洲游學的童子軍夏令營,在野營過程中青澀的愛情讓一個高年級的匈牙利小姐姐意外懷孕了。
  聽說還是人家女方主動的。
  而且似乎是因為家庭宗教的原因,人家女方把孩子生下來了,于是十五歲就當了爹。
  但國外學校也沒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開放。
  尤其是顧為經他們上的這種私立本地高中名校,男生想要混進女生宿舍,或者女生想要混進男生宿舍,以及在校園里亂搞的野鴛鴦都是會被開除的。
  雖說未必算得上丑聞,但是這樣這種事情是會影響招生財報的,校董會不會不在乎。
  除此之外,對于青春期少年少女們的情感,學校是持鼓勵態度的。
  還會舉辦定期的男生女生聯誼舞會。
  這也是私立學校的老傳統了,他們需要學習的不僅是知識,還有人生。
  你要是整個學生期間都找不到男女朋友,在那些送孩子上國際學校的外國家長看來,你就是一個Loser,反而會質疑學校的教學理念。
  在顧為經他們學校中,學生們對于異性朋友的定義大概分為下面幾個類型。
  male/lady friend—這詞的意思我有一個朋友,他/她是男性或者女性,也就是普通的異性朋友。
  Girl/boy friend—這個詞就有一點點曖昧的關系,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個異性友人。
  但一般來說除非你玩法的特別花,否則一個男孩或者一個女孩只能有一個男女朋友。
  這個詞在書面上還有兩種寫法,一種是BoyFriend,一種是Boy(空格)Friend,在英語文化中前者的意思是男性戀人,后者的意思是男性友人。
  再往上的程度就是Partner,這個詞的含義就是愛侶。
  在學校中,如果你聽一個人介紹自己的戀人是partner,說明他們可能并不只是玩玩,已經快要走到想要同居或者談婚論嫁的地步。
  可能是文化的影響,顧為經覺得莫娜小姐就像是一個飄忽的精靈。
  有些時候他覺得對方離自己很近,近的能聽見雙方心跳的一起跳動,有些時候又覺得對方又飄的很遠,表現的若即若離,捉摸不透。
  至少在處理男女感情的時候,他表現的還沒有人家女孩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