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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6章 竹幕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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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小的房間里,仍然殘留著夏天時尚未散去的霉味兒。

  刺骨的寒風從窗縫門縫里透進房間里,讓人忍不住又裹了裹被子。

  雖然天氣很冷,可是房間里并沒有選擇煤球爐,畢竟家里的門票就那么一點。

  要是一家人都燒煤球爐子取暖的話,那壓根就不夠用的。所以,只能先緊著長輩用。

  躺在床上的許亮,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

  他抽的甚至不是最便宜的大前門,而是自己卷的煙,煙葉是到燕城附近的集市上買來的。都是鄉下的農民自己種的,煙紙用的是報紙。

  就這樣抽著紙煙筒子,許亮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什么呢?

  想到了他們的那句“紙老虎中的紙老虎”的時候,他的眉頭立即皺成了一團兒。

  “難道他們就沒有看到電視機里那里的模樣嗎?”

  他們當然看到了,自從高中畢業之后,他們幾個天天就窩在馮磊家里看電視。

  馮磊家之所以有彩色電視機并不是因為家里有海外關系,而是因為他爸——是剛解放時的大學生,而且還是學英語的,現在往海外考察的多,翻譯少。

  所以就被市里抽去隨團到暹羅考察,從暹羅回來的時候,馮叔叔什么都沒帶,就帶了這一臺大彩電回來。

  白天的時候,他們幾個小的就窩在家里看著彩電。看著電視機里的另一個世界,雖然那些畫面有重影,而且有些模糊。

  可是看著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所有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來的都是渴望。

  當然還有一些問題,至少徐亮一直在想著那些問題。

  他們的日子怎么就過得那么好呢?

  這陣子許亮一直在尋思著這個問題,但并沒有得到答案,不過在他們聊天的時候,提到誰誰誰家有海外關系,誰誰誰去了外國留學的時候,言語中是充滿羨慕的。

  但是今天聽著朋友們的諷刺,許亮的心里卻不是味。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諷刺很有可能是因為羨慕而不得呢?”

  在心里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許亮狠狠的抽了一口煙,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遠處。

  南洋……

  并不僅僅只是sEA,還有暹羅,大馬,棉蘭佬,泗水……

  這些都是南洋,都是他們通過電視機里所了解到的另一個世界。

  那里的人們和他們說著相同的語言,那里的人們過著他們難以想象的生活。

  家家戶戶都有小汽車,家家戶戶住著小洋樓。

  這就是南洋的生活呀!

  心里這么想著的時候,許亮想到了秦云。

  所以會想到秦云,并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而是因為她說過她有一個堂姐。

  前幾年,下鄉插隊的時候失去了音信。

  關于她去了哪,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一個人出去的時候,讓狼給叼走了。

  也有人說她叛逃敵國了。

  甚至還有人說她被一些流氓拖到了山溝里,一番蹂躪之后被埋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總之,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

  許亮還是在讀小學的時候見過青云的那個堂姐,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唱歌還好聽。

  他所以會想到秦嶺。

  是因為他相信秦嶺應該還活著,很有可能是到了國外。

  之所以會這么想,是因為許亮他大哥,也是下落不明。

  10年前,大哥許飛去了西雙版納插隊,8年前家里接到了他的死亡證明。

  爹娘哭的那是一個傷心。

  但大哥真的死了嗎?

  直到現在許亮都不相信大哥真的死了。

  他聽大哥的戰友說過——那邊有不少人都逃了。

  有的人去了緬甸那邊加入了游擊隊,也有人到了撣邦。

  這些加入游擊隊的,到最后都開到了證明。也正因如此,他們的家人才不會因為兒子“下落不明”或“投敵嫌疑”而“罪上加罪”。

  但是大哥真的死了嗎?

  躺在床上的許亮想到從大哥戰友那里聽說的事情,

  “……跑的人太多了,有時候一個林場都能跑掉一半的人,一開始的時候林場還如實上報上報他們下落不明,有外逃的嫌疑。

  可是到了后來,因為逃的人太多,林場的領導們也受到了牽連。所以,到后來再有人下落不明的話,就直接報病亡了。”

  “直接報病亡——”

  大哥就是因病去世,家里就收到了林場寄來的一封信,還有一盒骨灰。

  也正因如此,他們才沒有因為大哥的下落不明受到牽連。

  當然,這是許亮猜測的,他一直都相信大哥還活著。

  他不相信大哥會死在幾千里之外的西雙版納。

  “大哥會不會在國外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許亮一邊抽著煙筒子,一邊在那里思索著有沒有這種可能。

  其實與其說是思索這種可能,倒不如說是懷揣著一線的希望。

  那骨灰真的是大哥的嗎?

  這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窗外寒風刺骨,大雪紛飛而房間里的年輕人卻懷揣著某種希望。

  在這個冬天里,希望固然是存在的,畢竟冬天之后也就是春天了。

  當燕城被冰雪覆蓋的時候,在幾千里外的東南亞,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四季如春,但是在撣邦的北部高原,每天清晨的時候,凍霜就會把樹葉,枝條,野草全部染成白色,凍霜覆蓋下的天地看起來倒是有那么幾分北國風光。

  在邊境鐵絲網的一側,一隊穿著m65風衣的巡邏兵,在巡邏的時候,總是會把目光投向鐵絲網的另一邊。

  這一道鐵絲網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沿著邊境線綿延數百公里,鐵絲網的南側因為常年噴灑落葉劑的原因,基本上只生長著一些野草,看不到任何樹木。

  整整2km的區域內都是這副樣子,之所以如此是為了避免滲透,開闊的視野讓崗樓上的士兵可以一覽無遺,從而確保邊境安全。

  在這隊士兵沿著鐵絲網巡邏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隊穿著綠色軍裝的軍人。

  兩隊士兵就這樣隔著鐵絲網朝著彼此走來了。

  在相隔五六米的距離,兩隊士兵不約而同的慢了下來。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他們和他們的前輩們總是這樣無數次擦肩而過。

  雖然他們彼此之間只隔著一道鐵絲網,但從來不曾有過任何溝通。甚至在早些年他們還曾經發生過沖突。

  后來沖突很快就化解了,但是彼此之間都是非常警惕的,從來不敢掉以輕心。

  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他們似乎是在打量著彼此,就在他們雙方即將像過去那樣無數次擦肩而過,無數次目送著對方的時候,突然鐵絲網北側的邊防軍人主動打個招呼。

  “你們好。”

  聽著鐵絲網另一邊傳來的聲音,南方的這些邊防軍人先是一愣,然后他們同時駐足,接著有些錯愕的看著對方。

  顯然他們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向他們問好。

  “你,你們好。”

  在發出這聲問候的時候,他們的語氣帶著某種不太確信。

  畢竟多年來,他們從來不曾隔著鐵絲網進行過對話。

  “今天的天氣可真冷啊!這才十一月的天,居然起霜了,擱往年可沒有這樣的事兒。”

  鐵絲網北側的軍官再一次主動的打破了鐵絲網邊的沉默。

  “是,是的……天氣是挺冷的,今年的霜來的有點早了。”

  少尉張連明有點兒詫異的打量著對方。

  “咱們好像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

  對面的軍官仍然在主動和他交流著,面對這樣的主動,張連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按照過去的習慣,對方在很多時候要么是對他們冷眼相對,要么是對他們怒目而視。

  什么時候現在這樣和顏悅色過?

  “應該是吧!”

  張連明點了點頭,然后說道:

  “兩年前我就見過你。”

  “嗯。兩年前我剛到這邊……”

  軍官點了點頭,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煙,主動的說道:

  “玉溪煙,要不要試試?”

  不等張連明拒絕,他就隔著鐵絲網將香煙遞了過來,面對對方的熱情,張連明在接過香煙的時候,又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煙。

  “蓮花,我們這邊的,你們也嘗一嘗。”

  就這樣兩包香煙擱著鐵絲網遞給了彼此,然后軍人們互相散了一下煙,他們點著香煙之后,抽了幾口。場的氣氛也變得越發的融洽起來。

  原本還有些陌生的軍人們在這個時候似乎也變得熟悉了。

  事實上他們是熟悉的,畢竟,在過去的日子里,他們無數次從這里巡邏,無數次的擦肩而過,無數次的看到彼此。

  但只有今天,他們才第一次主動的打破沉默,有了今天的接觸。

  他們聊的話題大體上都是圍繞著巡邏,北邊的會好奇他們穿著靴子巡邏會不會磨腳,而南邊的則好奇他們沒有軍銜會不會認錯人。

  總之,他們雖然看似熟悉,但同樣也是陌生的。

  雖然天氣有點冷,但此時此刻,他們卻像是久違的朋友一樣,站在那里隔著鐵絲網聊著天。

  聊著聊著自然而然的聊到了眼下的最熱門的新聞。

  對面的軍官看著張連明問道:

  “聽說長安那邊已經向黎巴嫩派兵了。到時候你們會不會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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