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謝列梅捷沃機場的航站樓里,米哈伊爾中校邁著穩健的步伐穿過海關通道。他身著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左手提著一個磨損的皮質公文包。
在長安呆了一年多之后,他甚至都快忘記一月是非常寒冷的了。
就在他適應天氣時,那邊傳來了喊聲。
“米哈伊爾!這邊!”
熟悉的聲音讓米哈伊爾轉過頭。在出口處,彼得羅夫中校正向他揮手,多年不見的朋友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
“伊萬!”
米哈伊爾快步走過去,兩個男人緊緊握手,然后擁抱。他能聞到朋友身上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混合著莫斯科冬天特有的寒冷氣息。
“是將軍讓我來接你的。”
彼得羅夫接過米哈伊爾的行李,壓低聲音說:
“你的行李已經安排人直接送到你公寓了。我們得直接去總部。”
米哈伊爾點點頭,他知道,這次他被專程召開,肯定和他的報告有關。
跟著彼得羅夫走向停車場。一月的寒風像刀子般刮過臉頰,他不由得把圍巾往上拉了拉。機場外的天空呈現出鉛灰色,細碎的雪花在空中飄舞。
黑色的“莫斯科人”轎車停在專用區域。彼得羅夫親自駕駛,米哈伊爾坐在副駕駛位置——對于莫斯科人汽車他并不陌生,在長安滿大街都是,與日古麗引進的大眾技術相同,這同樣也是引進的大眾的車型,只不過價格比日古麗也就是拉達稍微高一些,但是性能更加優良。
當車子駛出機場,奔馳在莫斯科郊外的公路上時,彼得羅夫終于忍不住開口:
“米哈伊爾,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份報告在盧比揚卡引起了什么樣的轟動?”
米哈伊爾望著窗外飛逝的白樺林,沉默了片刻。
“重要的不是轟動,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彼得羅夫握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
“對,你說的沒錯。所以將軍讓你立即回到莫斯科,他需要聽取你的當面報告。”
他瞥了一眼米哈伊爾剛毅的側臉,又補充道:
“你的那份報告已經被送到了克里姆林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在肯定也會在那邊引起軒然大波的。”
米哈伊爾沒有回答。他注視著窗外莫斯科的街景——灰色的建筑、匆匆行走的行人。這座城市與他離開時沒什么兩樣,但他知道表面之下暗流涌動。他的報告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石頭,激起的漣漪將擴散到何處,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料。
“你看起來很疲憊,“彼得羅夫打破了沉默,
“長安那邊情況如何?”
“繁華。”
米哈伊爾簡短地回答,
“比我們想象的要繁華得多。你可能沒有去過那里,是沒有這方面感受的。長安,不同于美國,他們不強調軍事活動,更多的是經濟滲透和文化影響。這也使得他們對盟友的控制力是非常強的。”
“這正是你報告中提到的。”
彼得羅夫點點頭,說道:
“說實話,米哈伊爾,當我第一次讀到你的分析時,我簡直不敢相信。但隨后我查閱了你附上的所有證據.“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上帝啊,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們面對的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米哈伊爾轉過頭,直視老朋友的眼睛:
“正是一場戰爭,伊萬。一場決定蘇聯未來的戰爭。而我們大多數人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身處戰場。”
車子駛過莫斯科河,克里姆林宮的紅星在陰沉的天空下依然醒目。米哈伊爾感到一陣熟悉的壓抑感——每次回到權力中心,他都會有這種感覺。但現在,它又回來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將軍還說了什么嗎?“米哈伊爾問道。
彼得羅夫猶豫了一下:
“謝爾蓋·米哈伊洛維奇對你很.感興趣。但委員會里意見不一,甚至有人認為你在危言聳聽。”
米哈伊爾冷笑一聲:
“危言聳聽?我們現在要他們進行的是新的戰爭,一種我們從不曾進行過的,也不熟悉的戰爭!“
“小心點,米哈伊爾。”
彼得羅夫的聲音變得嚴肅,
“這次不一樣。你的報告直接質疑了克里姆林宮的政策,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因為克里姆林宮要搞好和長安官邸的關系。”
米哈伊爾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可是我們必須要在面對現實,而不是那些虛幻的東西。”
車子駛入盧比揚卡廣場,那座著名的黃色建筑映入眼簾,很快,他看到了捷爾任斯基的雕像。
米哈伊爾感到胃部一陣緊縮。多少次他走進這座大樓,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如此強烈的使命感與危機感并存。
彼得羅夫出示證件后,車子直接駛入地下停車場。電梯上升時,米哈伊爾整理了一下領帶和衣領。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種即將攤牌的緊張感。
“記住,“電梯門打開前,彼得羅夫最后說道,
“將軍雖然嚴厲,但他是個明白人。說服他,你就有機會。”
米哈伊爾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將軍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門前站著兩名警衛。看到米哈伊爾和彼得羅夫走近,其中一人敲了敲門,然后推開門示意他們進去。
辦公室寬敞而簡樸,一張巨大的木質辦公桌后,將軍正低頭審閱文件。他抬起頭時,米哈伊爾注意到這位克格勃副主席比半年前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灰白的頭發也更稀疏了,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刀。
“啊,我們的預言家回來了。”
將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歡迎回家,彼得羅夫中校。”
米哈伊爾立正敬禮:
“將軍同志。”
將軍示意他們坐下。米哈伊爾注意到辦公室里還有兩個人——他并不認識他們。
“我想你已經從彼得羅夫中校那里了解到,你的報告引起了廣泛討論。”
將軍開門見山,
“說實話,中校,你膽子不小。直接質疑克里姆林宮的外交政策,指出我們現在對長安的好友態度,是極其危險的,長安會在不久之后超越我們,在經濟上,而他們的態度,將會直接決定這場冷戰蘇聯的勝負——這不正是我們和他們搞好關系的原因嗎。”
米哈伊爾挺直腰背:
“將軍同志,我的報告基于在當地時收集的切實證據,哪怕是我們和他們搞好關系,也沒有任何意義,畢竟,他們是西方世界的一員,是不可能成為我們真正的朋友的。”
一旁坐的不知道從哪里過來的上校嗤笑一聲:
“荒謬,難道你就沒有看到長安和華盛頓的分歧是非常大的嗎?他們對尼克松的指責從來沒有停止過。”
“可是美國停止對他們的援助了嗎?”
米哈伊爾反問道:
“哪怕是在兩國關系最僵持的時候,五角大樓也從沒有停止與他們合作,美國也沒有停止提供給他們武器,增強他們的力量,現在,美國是在收縮,可是他們需要SEA頂上他們留下的戰略真空!”
接著,米哈伊爾公文包中取出一迭文件:
“這是我的另一份報告,可以看到,從美軍撤出越南之后,以長安為首的東約組織都在加強軍備,他們之所以主動和我們搞好關系,就是為了獲得戰爭緩沖期,讓他們能夠從容的發展經濟,從容的讓自身變得更加強大,等到他們的力量超過我們的時候,也就是他張牙舞爪的時候。
所以,將軍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要么我們采取行動,要么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超越我們,并在未來成為我們的第二大敵人。”
將軍接過文件,快速瀏覽著。房間陷入沉默,只有翻動紙張的沙沙聲。米哈伊爾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他知道現在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終于,將軍放下文件,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
“假設你的分析是正確的,彼得羅夫中校。你認為我們應該怎么做?”
米哈伊爾感到喉嚨發緊。這是他一直等待的問題,也是他這次回到莫斯科的關鍵所在。
“將軍,我的答案非常簡單——我們需要幫助我們在河內的朋友,向他們提供全方位的幫助,而不是有限制。
幫助他們實現國家的統一,幫助他們向南方發起進攻。”
聽著米哈伊爾的建議,將軍的搜索片刻之后,然后問道:
“可以解釋一下你的這個想法嗎?”
“非常簡單,因為在越南,當法國人失敗之后,美國人進入了。隨后他們陷入了這個戰爭泥潭。
這場戰爭耗盡了美國的財富。這也是美國進行戰略收縮的根本原因,這個泥潭可以是法國人的,可以是美國人的,同樣也可以是長安的。”
米哈伊爾看著將軍直截了當的說道。
“美國可以從越南撤離,但是對于長安而言,越南那是近在咫尺的危險。所以他們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河內向南方發起進攻,他們必定會對西貢提供各種各樣的支援,他們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派遣軍隊——事實上根據我們的情報顯示,他們的特種部隊在美軍沒有撤出之前就一直秘密介入南越的戰爭。”
米哈伊爾所指的是“特種作戰”,雖然是秘密,但是確實存在。
“所以,如果我們在河內的朋友向南方發起進攻的話,那么,他們就像美國人一樣。最終會選擇援助西貢。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會派遣特種部隊,然后會派遣更多的軍隊,投入更多的力量,而接下來——那里就會變成他們的抽血機。”
深吸一口氣看著將軍米哈伊爾說道。
“我們會在那里耗盡他們的財富,力量,并最終拖延他們的發展速度,讓他們陷入像美國人一樣的困境之中。
將軍,對于我們而言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聽著下屬的報告,將軍看著面前的這位中校他先是沉思了一會兒,然后,又點了點頭說道。
“你說的很對,我們確實需要想辦法遏制他們的發展,不過這需要克里姆林宮的決定。”
聽著將軍的回答,米哈伊爾提醒道。
“將軍,我們必須要盡快做出決定,畢竟——時間已經不再站在我們這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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