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圣地亞哥代表處,再一次確認,在軍變發生期間,沒有任何SEA僑民出現安全問題,代表處提醒僑民注意,在社會治安沒有完全恢復期間,盡可能的避免外出,同時一旦生了任何意外,請立即與代表處聯系,并表明身份……”
在前往機場的路上,聽著收音機里的傳出來的新聞,喬虎的眉頭都挑了一下。
他在心底自言自語道。
“阿坤在那里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吧?”
阿坤是他在國王學校的兄弟,現在是駐圣地亞哥代表處武官。
聽著新聞里的聲音,孫瑪麗看著丈夫問道。
“是在擔心阿坤嗎?”
和丈夫結婚這么多年,他自然很清楚,雖然丈夫是孤兒出身,但是他的身邊卻有十幾個好兄弟。
都是和他一樣在國王學院長大的。
他們都是國王的孩子,當然也都是兄弟。
“他在那里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喬虎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這一次外派大概要幾年的時間才能夠再次回來。
很快他就抵達了國際機場。
這邊剛下飛機,那邊就有一群人朝著他喊道:
“泰哥,泰哥。”
只要聽名字,就知道是國王學校的兄弟們,因為只有在那里人們才會叫他tiger——也就是老虎的意思。
當然還有一群人。
就是飛虎隊的那些老兵們,他們在信中一直稱他tiger。
作為孤兒的他曾經被飛虎隊收養,后來來到了國王學校,直到現在仍然和飛虎隊的很多人保持著聯系。
“你們怎么來了?”
“哈哈,我們的老虎要去韓國了,能不來送行嗎?怎么樣?意外嗎?驚喜嗎?”
不僅他們來了,他們的妻子和孩子們也都來了,他們彼此之間都是非常熟悉的,妻子們和孩子們在那里互相打著招呼。說著離別的話語。幾個年少的孩子甚至抱頭痛哭起來,在那里承諾著一定會回來,一定會找他們的。
對于軍人來說,他們的職業生涯基本上就是在各個基地中奔走,雖然早就習慣了分別,但是每一次分別無疑都是痛苦的。
“喬治,你一定要回來,知道嗎?”
女孩抓著喬治的手,雖然兩個人加在一起都沒有10歲,但是她就是這樣淚眼汪汪的看著面前的男孩兒。
“我會等你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阿雪你記住你說過要嫁給我的,你一定要等我。”
孩子們天真懵懂的話語讓大人們哈哈一笑。
阿雪的父親,董長武拍著喬虎的肩膀說道:
“好了,老虎,咱們的這個親家看樣子是決定了這個閨女我給你留著。”
“哈哈,就這么說定了。”
“你們的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來了,那我們什么時候喝喜酒啊?”
“等老虎下次回來的時候,讓他擺。”
董長武的話音剛落,喬虎就說道:
“當然是我擺了,誰讓我家娶的兒媳婦呢?”
他們就這樣在機場門口聊著天,聊了一會兒之后又幫他們提著行李。
其實基本上并不用幫忙,畢竟每個孩子都背著背包,每個孩子都拿著自己的拉桿箱——畢竟,軍人的孩子早就習慣了搬家。
“再見……”
喬虎最后一次回頭,向送行的朋友們揮手告別。他的妻子孫瑪麗牽著最小的女兒,另一只手緊攥著登機牌,指節微微發白。八個孩子——從十五歲的長子到還沒滿五歲的兒子——像一串不安分的音符,在登機口前排列成歪歪扭扭的隊伍。
“我們會沒事的。”
喬虎低聲對妻子說,手掌輕輕貼在她的后腰,說道:
“漢城有最好的基地學校。”
每一個基地都有眷村,眷村也都有學校。那些學校里的老師,大都是軍官的家眷——她們普遍都是大學畢業,絕對都是一流的老師。
“我知道,只是……那里是國外。”
孫瑪麗勉強笑了笑,眼睛卻盯著登機廊橋的盡頭,仿佛那里通往的不是c707的機艙,而是某個未知的世界。
對于早就習慣了國內生活的孫瑪麗來說,對未知的生活她是有些恐懼的。
畢竟在她看來國外除了西歐和美國之外,基本上都是落后的地方,她在眷村的時候,有一些朋友就曾經隨同丈夫前往在伊拉克東非等地,那些地方真的非常落后,而且非常的愚昧。
至于韓國,韓國又是什么模樣呢?腦海中立即顯現出了一個極端落后的場景。
飛機穿越云層時,孫瑪麗突然抓住喬虎的手。
“喬虎,那里的水……真的能直接喝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不想讓孩子們聽見,
“我聽說韓國的衛生條件是非常差的,你知道我并不是擔心我自己,我是擔心孩子們……”
喬虎捏了捏她的手指。
“基地有凈水系統,和國內一樣。”他接著說道:
“超市的食品全是從東非空運的牛肉,和家里一樣。而且那里的蘋果之類的水果也很豐富,能夠進入基地的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
你要知道軍方對供應商的要求是極其嚴格的。”
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舷窗外。太平洋在機翼下延伸,一片無邊際的藍。
這是他第一次外派海外——十幾年軍旅生涯,他從未踏出過本土。軍校剛剛畢業的時候,因為成績極其優異,所以他進入了官邸,隨后,就在各個基地中服役。
他早就習慣了國內,而現在,他正帶著全家飛向一個陌生的國家,一個他只在簡報文件里見過的“東北亞前線”。
八歲的比利從座椅間探出頭:
“爸爸,韓國真的很窮,很落后嗎?”
“比利!”
孫瑪麗厲聲制止。
喬虎深吸一口氣,說道:
“聽著,孩子們,”
他環視著孩子們好奇的眼睛,說道:
“并不是每一個國家都像我們這里這么富裕,但是我們要學會尊重他們。而且,聽說那里也是有不少美食的……”
“爸爸當地有什么美食?”
“好像是酸菜什么的吧。”
因為軍隊眷村里很少有來自韓國的家眷,所以對于韓國的美食喬虎也不太了解。
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朋友介紹過的。
“好像部隊鍋。對,他們說這也是一種不錯的美食。”
“部隊鍋那是什么?”
“你這個笨蛋!”
老大喬納德立即說道。
“聽名字也就和部隊有關,可能是一種從部隊里出來的美食吧。”
“那等到了韓國之后,我們可一定要嘗嘗,爸爸,可以嗎?”
“當然可以。”
喬虎笑著說道。
“等到了地方之后,我一定會請你們吃的。”
兩個多小時后,飛機降落在了金浦機場。
在飛機降落之后,他們就感受到了這里的落后——沒有供乘客上下飛機的登機橋。
他們都是提著行李,扶著梯子下的飛機,然后乘坐大巴車前往海關大廳。
海關大廳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與潮霉的混合氣味,不僅如此,因為沒有空調,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酸臭味兒——那是汗水的味道。
在軍隊中只有經歷過幾公里武裝越野之后,身上才會散發出這樣的味道。
但是這里——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孩子們就感受到了漢城的氣息。
他們的眉頭緊鎖著,在這一瞬間,哪怕是還不到5歲的喬治,也突然意識到了這里并不是sEA,他們真的很有可能來到了一個蠻荒之地。
“這里真的好臭啊!”
喬治的話引得周圍的人一陣側目,一些韓國人甚至用不悅的眼神看著他。
終于,他們來到了入境處,將入境申請單和護照遞出之后,面無表情的韓國海關關員在接過護照的時候,表情立即發生了變化。
是sEA護照!
而且喬虎遞上還公務護照。
官員的眼神瞬間變了,原本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立即流露出了討好的神情。
“啊,喬……中校。”
他的國語帶著濃重的口音,但語氣里的恭敬像一層突然涂抹上去的蜂蜜:
“歡迎您和家人來到韓國,感謝您為韓國的付出。”
他甚至沒有檢查行李,只是匆忙蓋章,然后還站起身挺直腰板敬了一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孫瑪麗驚訝地挑眉,喬虎卻感到一絲不適——這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來接機的是個滿臉雀斑的年輕軍士宋仁杰,開來的兩輛橄欖綠的勇士越野車上印著醒目的軍隊標志。
“八個孩子?”宋仁杰吹了聲口哨,說道:
“您這是帶了一個足球隊來啊,長官。”
其實,在sEA這樣的大家庭是非常常見的。
誰家沒有七八個孩子呢?
喬虎笑著說道。
“以后會湊齊的。”
聽著丈夫的話,孫瑪麗的下意識的按了一下小腹——她又懷孕了。
也正因如此,她才會擔心這里的環境,尤其是醫療環境。
好吧,至少他們是在軍事基地的圈村中生活那里的醫療條件應該不會比本土差吧。
車隊駛離機場時,喬虎注意到公路兩側的景色迅速變化——從機場周圍的矮樓,到稻田與鐵皮屋頂的村莊,再到漢城郊區陡峭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棚戶區。
一個赤腳的小男孩站在路邊,呆呆地望著他們的吉普車駛過。看著他的時候,喬虎甚至想到了自己。
當年他就是這樣一個人赤腳在路邊走著,他在日軍的轟炸中失去了父母,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在那里的。
然后一輛吉普車停在了路邊,從車上下來幾個相貌詭異的外國人。
然后他們收養了他。
不過只有兩三歲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也正是在那里他有了一個名字——老虎喬。
老虎是源自飛虎隊。
這個孩子是孤兒嗎?
喬虎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直到看到那個孩子突然笑著朝著路邊的一個房子走,跑過去的時候,他才收回目光。
“我們到了'城堡區',”
宋仁杰突然說,指了指前方山坡上突然出現的sEA式加油站和各種各樣招牌。
“這一帶全是給大兵服務的。”
接著,喬虎看到了——她們。
在通往基地的最后一段路上,霓虹燈開始密集。粉紫色的燈光里,“玫瑰舞廳”、“好萊塢俱樂部”、“古晉天堂”的招牌閃爍著俗艷的光芒。
每家店門前都站著三四個韓國女人,超短裙下露出蒼白的大腿,臉上的妝容在暮色中像戴了面具。
“這……”
孫瑪麗驚訝的說道。
“這里是……”
“別擔心,夫人,”
宋仁杰滿不在乎地打著方向盤,說道:
“基地有憲兵巡邏,這些姑娘不會騷擾軍屬。再說她們都有健康檢查——都是非常干凈的。”
喬虎沉默地望著窗外。一個穿亮片連衣裙的女人正對吉普車拋媚眼,她的紅唇在暮色中也是如此的鮮艷。
這一刻,他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這里不是長安,不是中興,甚至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地方。
這里是韓國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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