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世界的注意力被孟加拉吸引的時候，一架白色的“環球快車”抵達了德黑蘭。
德黑蘭的夜空被王宮的燈火照得通明，大理石宮殿在探照燈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亨利·基辛格透過BMW轎車的窗戶，望著這座融合了波斯傳統與現代奢華的建筑群，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上的黑色公文包。
“國務卿先生，我們到了。”
副官輕聲提醒。
基辛格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領帶。公文包里裝著足以改變世界金融格局的文件，以及那些他即將展示給伊朗國王看的衛星照片。這次訪問表面上是討論巴基斯坦的軍事援助問題，但只有美國總統和他知道真正的目的——有時候，這才是真正的外交！
秘密外交才是外交最真實的一面。
王宮大門緩緩打開，身著傳統禮服的衛兵持槍敬禮。基辛格邁步下車，冷冽的夜風帶著一絲沙漠的干燥拂過他的面頰。
“基辛格博士，歡迎來到德黑蘭。”
伊朗外交部長快步迎上前來，說道：
“國王陛下正在等候您。“
穿過鋪滿波斯地毯的長廊，基辛格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略微加速。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巴列維國王，但卻是第一次帶著如此重大的使命而來。在抵達那個金色大門時，他的腳步稍頓，似乎是在調整內心的情緒，這時門被無聲地推開。
廳內，巴列維國王站在那里，兩人見面時，基辛格注意到這位國王的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兩個月前的那場華麗演出，為伊朗賺足了面子，所有人都被那場演出給驚呆了。
雖然花錢很多，但卻值得。
“亨利，”
巴列維微笑著伸出手，說道：
“歡迎你的到來。”
“陛下，”
基辛格與國王握手時，說道：
“感謝您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安排這次會面。”
巴列維示意侍從退下，甚至都沒有留下翻譯，他的英語非常流利，甚至不遜于母語。
“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我知道你不是為了社交訪問而來。”
基辛格微微頷首，打開公文包取出一個牛皮紙袋。
“首先，關于巴基斯坦的局勢……”
“不，亨利，”
巴列維打斷他，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說道：
“讓我們跳過那些外交辭令。印度已經取得了決定性勝利，他們在東巴基斯坦的失敗已經不可能改變了。現在派兵去西巴基斯坦能改變什么？而且，我已經向那里派遣了一個營的裝甲部隊，這已經足夠了，這就是我們的態度。”
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基辛格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他欣賞直接的人，在外交談判中，這樣的直接反倒更容易達成協議。
“您說得對，陛下。”
基辛格放下牛皮紙袋，轉而取出另一個標記著“絕密“的文件夾，趕緊視著國王說道：
“那么讓我們談談真正重要的事情——蘇聯對伊朗的威脅。”
他展開幾張高分辨率衛星照片，鋪在茶幾上。
“這是過去的一年中，我們在中亞和高加索地區拍攝到的。蘇聯在中亞地區的裝甲部隊，已經開始換裝新型坦克，裝備新型飛機，有些坦克，甚至就連同駐東德蘇軍都還沒有裝備，都是蘇聯最新型的坦克。”
巴列維俯身查看照片，眉頭緊鎖。基辛格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照片邊緣微微顫抖，這就是他所需要達到的目標——讓對方感受到恐懼，這種恐懼正是俄國帶來的。
對于其它的中東國家來說，俄國只是遙遠的國度，可是對于伊朗來說，卻是近在咫尺的鄰居，而且還是不安好心，又有前科的那種。
所以，只需要簡單的幾句話，就可以讓他們意識到這一點。
“三十年前，蘇聯和英國不顧我們的中立立場，入侵并占領伊朗。”
巴列維的聲音低沉而克制，說道：
“戰后，他們拒絕從伊朗撤軍，直到我們向聯合國申訴，最后是在你們和英國的幫助下，他們才撤出伊朗……這些記憶，伊朗并沒有忘記。”
基辛格點頭，適時地表現出同情。
“鋼鐵可能已經去世，但蘇聯的擴張主義沒有改變。特別是現在，他們正試圖通過敘利亞和南也門擴大在中東的影響力。”
他故意停頓，讓威脅的意味充分沉淀。
“美國能提供什么？”
巴列維直截了當地問道：
“更多的F4戰斗機？坦克？”
坦克的話，有SEA的VT2型坦克先進嗎？
“比那更多，陛下。”
基辛格向前傾身，說道：
“總統授權我告知您，美國準備將伊朗視為準北約盟友。這意味著，如果伊朗遭受蘇聯或其他任何國家的入侵，美國將視同自身受到攻擊，第一時間派遣軍隊保護伊朗。”
巴列維的瞳孔微微擴大。他站起身，走向房間另一端的酒柜，倒了兩杯白蘭地。基辛格注意到他的手現在穩如磐石。
“這樣的承諾……前所未有。”
巴列維遞過酒杯，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懷疑，說道：
“美國從未對非北約國家做出如此明確的安全保證。條件是什么？”
美國現在可是正在進行戰略收縮，他們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做出這樣的承諾！
他們肯定是有所圖謀的。
基辛格啜飲一口白蘭地，讓談判的節奏稍微放緩。
“我們希望伊朗通過官方聲明，將石油出口與美元掛鉤。也就是說，伊朗的所有石油交易，只接受美元支付。”
這才是他來這里的目的，也是基辛格和尼克松等人醞釀了兩年多的大事——為瀕臨崩潰的美元尋找新的錨定物。
房間陷入沉默。巴列維走回窗邊，背對著基辛格，望向夜色中的德黑蘭。城市燈火如同散落的寶石，遠處厄爾布爾士山脈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我明白了，”
巴列維最終開口，恍然大悟似的說道：
“這不是關于巴基斯坦，甚至不完全是關于蘇聯。這是關于你們的美元危機。”
基辛格沒有否認。四個月前，尼克松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布雷頓森林體系正在崩潰。為了維持美元作為國際硬通化的地位，美國急需為美元找到新的支撐——而石油，這個工業時代的血液，是最完美的選擇。
沒有任何國家能夠擺脫得了石油，它是人類生活的必須品，無論是窮國還是富國！都是離不開它！
“互惠互利，陛下。”
基辛格平靜地說：
“我們保障您的安全，您幫助我們穩定全球經濟。想象一下，當世界需要石油時必須使用美元，這將給伊朗帶來多大的政治影響力。”
巴列維轉過身，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
“僅僅只有我們是不夠的？哈薩王國呢？”
哈薩王國就建立于前沙特的產油區，它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陸上和海上油田。
“我的下一站就哈薩。”
基辛格微笑道：
“但伊朗是世界第二大石油出口國，您的支持至關重要。”
哈薩雖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出口國，但是……他的油田都是美阿石油和南阿石油控制。所以，美國的發言權還是非常大的。
華盛頓現在需要是讓這些大的產油國達成共識。
巴列維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王宮高大的穹頂下回蕩。
“精彩，亨利！真是精彩！你們美國人總是能找到最優雅的方式維護自己的利益。”
他走到基辛格面前，直視著這位猶太裔外交官。
“你知道我最欣賞美國什么嗎？你們從不掩飾對權力的渴望，但總能為它披上互利的外衣。“
基辛格保持沉默，讓國王發泄情緒。他知道這場談判已經接近成功——巴列維的回答恰恰表明他理解了提議的分量。
“這件事，很重要，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過去我們的石油，既可以用英鎊，也可以用美元，我需要內閣的批準。”
“當然，”
基辛格點頭，說道：
“但國王陛下，我相信對于伊朗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最終，你所得到的并不僅僅只是美元！”
巴列維搖晃著杯中的酒液，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閃爍。
“告訴我，亨利，這個'石油美元'的想法……是你的主意嗎？”
基辛格露出神秘的微笑。
“外交就像波斯地毯，陛下，很難說清哪一根線最為關鍵。”
巴列維哼了一聲，按下桌上的電鈴。侍從立即出現在門口。
“安排晚宴，我們要好好招待國務卿先生。“
當侍從退下后，巴列維的表情變得嚴肅。
“我會考慮你的提議，但伊朗不是美國的附庸。任何協議都必須尊重我們的主權和尊嚴。”
“毫無疑問，陛下。”
基辛格微微頷首，說道：
“美國視伊朗為中東穩定的支柱，而非棋子。”
晚宴上，兩人談笑風生，討論著國際局勢和波斯文化，仿佛下午的激烈交鋒從未發生。但基辛格知道，歷史的齒輪已經轉動。當巴列維舉杯祝酒時，他的眼神中既有對美國保護的渴望，也有對即將失去的部分經濟主權的憂慮。
宴會結束后，基辛格站在王宮露臺上，望著德黑蘭的萬家燈火。副官悄聲詢問：
“先生，您認為他會同意嗎？”
基辛格點燃一支雪茄，煙霧在寒冷的夜空中繚繞。
“他別無選擇。恐懼是最強大的談判工具，而我們給了他足夠的恐懼……和足夠的希望。而他們，所需要的就是希望”
遠處，一彎新月升起在厄爾布爾士山脈之上，看著那彎新月，他的臉上盡是得意的笑容，而笑容中略帶著一絲憂慮，似乎是在憂慮著當下的國際局勢，在為南亞次大陸的紛爭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