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早已經被改變了,在無聲無息之中,世界被改變成了另一個模樣,無論是在科技上或者在其他方面。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搖身一變成為一名背包客的西蒙,乘坐著出租車一路北上,一路考察著這里的一切。
“這里與其說是大馬,倒不如說是唐人的大馬。”
這是西蒙得出來的結論,當然這種結論并不新鮮,畢竟,很多人都得出了這個結論。
在結束了對一個當地土著人村落的考察之后,汽車再一次駛上了1號公路。
西蒙把額頭貼在車窗上,出租車空調出風口發出輕微的嗡鳴。一號公路像條綢帶一般,在橡膠林和水稻田之間蜿蜒。
司機張大磊哼著不知名的調子,方向盤上被曬黑的手指隨著音樂的節奏敲打,雖然并不知道是什么調子,但是西蒙確信自己聽過這首歌。
是sEA的歌曲。
“先生,我們前面就到邊境了,路口會有關卡。”
張大磊突然說。
西蒙直起身子,想象中的鐵絲網和瞭望塔并沒有出現,只有兩座看起來并不怎么顯眼的崗亭。
漆成黑白相間的橫桿地懸在半空。穿卡其制服的邊境警察正蹲在路邊抽煙,煙頭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外國人?”
邊境警察用生硬的英語問,用食指戳了戳后車窗。
“請出示你的護照。”
西蒙遞出護照時聞到對方身上混合著煙草和汗酸的氣息,藍色的護照遞給了對方。
警察過護照后又看了一眼,然后有些疑惑的打量著對方。
“外交護照,你是外交官。”
“是的,我是美國駐sEA外交官,那是假期,想趁著假期在這里逛一逛。”
“好吧,歡迎你來到暹羅。”
然后就轉身拍打駕駛座車窗。張大磊從襯衫口袋抽出身份證,身份證也就是普通的大馬身份證而已,是黃卡身份證。
“他不需要檢查護照嗎?”
西蒙半個身子探到前座,有些疑惑的問道。
警察大笑起來,露出我抽煙過多,有些泛黃發黑的牙齒,他揮了揮手,橫桿抬了起來。
出租車重新啟動時,后視鏡里映出警察又回到原處,似乎又站到了一起,繼續在那里聊著天。
“大馬和暹羅之間是自由通行的,并不需要護照。”
張大磊直到這個時候才回答西蒙的問題,在過去的幾天之中,他們已經從敵友關系變成了普通的朋友。
“我們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我們的血脈是相同的,從血脈上來說,就像你們美國人和英國人一樣,甚至我們之間的關系還要更親近一些。”
張大磊說的是事實,事實上,盡管他們從來不說,但是內心深處都認為自己是唐人國家。
也正因如此,大馬,暹羅以及四水和棉蘭老,星洲,他們彼此之間通行是自由的,不需要護照。
甚至彼此的公民都可以在對方國家工作,可以自由流通。這一點有些像歐洲的申根區。
而這也是一體化的表現,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這幾個地方的經濟相對落后的話,李毅安是愿意和他們的成立亞洲的申根區。
之所以沒有這么做,倒不是其他,而是為了保護——一旦sEA開放邊境,肯定造成這些地方的人口大量流失,而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現在邊境只能繼續保護下來,等到將來有一天經濟條件發展的差不多的時候,或許也就是彼此之間開放邊境,建立真正的申根區的時候。
而這一天并不太遙遠,畢竟,他們的經濟發展速度也是非常快的。
在汽車進入暹羅境內之后,西蒙注意到邊的一些商鋪,同樣也使用著方塊子的招牌,很少看到暹羅的梵文。
過去的十幾年中,這個國家同樣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種變化并不僅僅只是經濟上的,而是方方面面的。
“也就是說你們認為你們是同胞了?”
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問題問的太過直接了。張大磊從儲物格里摸出盒煙,拆開香煙他抽了一根,然后說道:
“我們當然是同胞了,我們說著一樣的語言,我們有著共同的血脈,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然后在這里落地生根,在這里生活。如果當年我到了仙羅,那我現在就是仙路人,我到了大馬就是大馬人,但是……我們彼此之間的血脈,永遠都不可能改變的。”
他搖下車窗吐出一口煙,清風裹著茉莉花香灌進車廂,這撲面而來的花香。
張大磊又抽了一口煙,然后在那里輕輕的哼唱道: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家中無富貴,口袋無財寶。寒風終刺骨,勤為好仕途,博得明月出,用蘭花換錦服……”
他就這樣哼唱著這首歌,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當年他翻越崇山峻嶺來到了這里的往事。
而汽車也開始爬坡,后視鏡里最后一點崗亭消失在香蕉林中。
駕駛著汽車的張大磊仍然在那里繼續哼唱的這首歌,對于這首歌西蒙并不陌生,因為在sEA這是小學音樂課里的歌,基本上人人都會唱。
多年前,sEA官方曾主動向他的詞曲作者支付版費。不過卻被他們拒絕了,盡管最后他們在官方代表的說服下接受版費,但卻又捐獻給了教育基金。
遠處突然亮起萬千燈火,張大磊伸手擰開收音機,國語播報聲同時在電波雜音中流淌。
在暹羅和在大馬一樣,這里流通的語言仍然是國語。
但是這里和大馬又是不同的,一路上,西蒙去了一些當地人的村鎮,那些鎮子里的人顯然都是當地人,但是,他們已經改變了自己的姓氏,而且,還誓旦旦的宣稱,他們都是唐人。
“……從歷史上來說,暹羅人和唐人本身就是同胞。”
在學校的校長辦公室里,坐在西蒙面前的趙河,向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介紹著之前的歷史。
他們之間的歷史是極其永久的可以追溯到蚩尤時期,從蚩尤被炎帝和皇帝擊敗,然后他們的祖先就一路向南,最終到達了這里,在這里定居,并且形成了現在的暹羅人。
“……現在我們不過僅僅只是恢復了自己真實的身份而已。”
他口中的恢復,指的是在過去的十幾年中,大量的暹羅人改變自己的姓氏。這包括他們的國王也恢復了鄭姓。
“那么你呢?”
看著面前這位侃侃而談的校長,問道:
“你確信你所恢復的是自己的真實的身份嗎?”
“我?”
趙河先是一愣,然后笑說道:
“哎呀,我的高祖是廣東人,他是17歲來到這里,和很多人一樣這里結婚生子。
那個時候只要是從唐山來的唐人,無論他在家鄉是否有妻子,官府都會幫他安排一個甚至幾個妻子。
他們在這里結婚生子,他們給這里帶來了先進的中原文明。
幾百年來我們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什么暹羅人和什么唐人,實際上,壓根兒就沒有任何區別。”
真的沒有任何區別嗎?
西蒙沒有從趙河這里得到什么答案,而且不可能得到什么答案,但是,在來到暹羅之后,他發現與在大馬當地人對唐人的抵觸不同的是——這里的人們是主動擁抱的唐人,并且相信自己唐人。
甚至他們還會為自己尋找唐人的血統,以證明自己的他人身份。要證明這一點,他們往往會在祖先之中找到一個唐人的祖先。
為此甚至會虛構他們的奶奶和某一個唐人發生了關系,然后誕生了他的父親,
而這也就在清楚不誤的表明了他們的血統,有了這一理論支撐,他們就可以改回爺爺的姓氏。
如果爺爺不行的,那就再往前面多找兩輩,反正一句話就是必須要證明自己的血管里流著他們的血脈。
哪怕是給自己的祖宗戴綠帽子,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所有的這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但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甚至就連同很多貴族都自己找到了新的祖先。
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的路人,西蒙突然有一種感覺。
“也許有一天這里會成為第四子。”
盡管一直以來只有南陽三子的說法。在西蒙看來,無論是這里的人們所表現出來的對唐人的向往,還是他們展現出來的努力,表明事實上他們在內心里,把自己當成了南洋的第四子。
“到底是什么驅使著他們這么做呢?”
汽車即將駛進曼谷的時候,看著路邊那些相貌模樣與唐人沒有多少區別,們大都是說著或流利或有些生硬的國語。
西蒙的心里閃過了一個念頭。
其實,這些人之所以會努力的去強調自己的身體里有著唐人的血統,并不僅僅只是因為唐人的身份是尊貴的,更重要的是財富——sEA在過去的20多年里所取得的經濟上的成就,是令人羨慕的,而對于暹羅人而言,他們做的這一切僅僅只是對財富的一種向往。
“因為貧窮,所以他們才希望自己能夠像唐人一樣的富有,而變成唐人就是他們的選擇……”
在發出這聲感嘆之后,西蒙看著周圍的一切目光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看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西蒙,張大磊問道。
“西蒙,我們現在已經到曼谷了。接下來要去什么地方?”
“已經不需要再去什么地方。”
西蒙搖了搖頭,然后說道:
“現在我已經得到答案了。”
有時候答案就是如此的簡單,歷時一個多月的考察,現在,西蒙終于知道了答案。
得到答案之后,他突然笑了起來,然后說到:
“好吧,我們現在去機場。”
“什么?現在去機場?”
西蒙的決定讓張大磊一愣,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你不在曼谷逛逛了?你可是剛來到這里。”
“這里并沒有什么好逛的。”
既然已經得到了答案,那就沒有必要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浪費什么時間了,現在非常清楚的得了一個結論——南洋四子是史上存在的,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是極其親密的。
得到答案的西蒙搖了搖頭,然后說道。
“這里和大馬并沒有什么區別。”
看著張大磊,西蒙接著說道。
“去機場吧,是時候返回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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