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虎越野車的輪胎在泥濘的道路上發出沉悶的碾壓聲,雨水順著擋風玻璃傾瀉而下,雨刷器拼命地左右擺動。
這是什么鬼地方?
對于早就習慣了SEA的高速公路,最差也是鋪裝道路的方景仁來說,他甚至都想象不到,這個世界還會有這樣的道路——泥濘的,沒有任何硬化的路面,
有時候,前面就是一片泥沼,如果不是陸虎越野車的通過性能好,且車身輕,恐怕早就陷進泥沼里打轉了。
這樣的道路。在國內的話或許只有在雨林內才能夠碰到,即便是在那些種植園之間也有經過鋪裝的硬化路面,雖然簡易,但至少是硬化公路。
這樣的鬼地方根本就是……部隊的越野訓練場。
緊握著方向盤,方景仁手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車身在坑洼的路面上顛簸不止,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這鬼地方,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
方景仁忍不住抱怨,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煩躁。他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背上,車內的空氣悶熱潮濕,混雜著泥土和腐爛植物的氣息。
盧楚杰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抱胸,目光直視前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沉默讓方景仁更加不安。他們已經在這片雨林里行駛了近五個小時,四周除了高大的樹木和藤蔓,什么也看不見。方景仁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只是按照科長的吩咐離開公路,沿著土路一路北上。
“科長,咱們到底要去哪兒?”
方景仁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焦躁,
“這路再這么開下去,車都得報廢了。”
“那就再換一輛就是了……”
盧楚杰隨口說道,微微側過頭,瞥了他一眼。
方景仁知道,盧楚杰向來話少,但每一句話都帶著分量 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只有雨點敲打車頂的聲音和發動機的低吼在耳邊回響。方景仁的心里越來越疑惑了。但盧楚杰的沉默像一堵墻,將他所有的疑問都擋在了外面。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盧楚杰終于開口了,但還是沒有答案 方景仁沒有再問,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前方的道路上,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心里卻開始盤算著各種可能性。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又是哪里?
在過去的半個月里,方景仁和科長一同離開了曼谷,一路北上,然后進入了撣邦,這是一個特殊的地區。
盡管它名義上屬于緬甸,且緬甸也宣稱對其擁有主權,但是其卻宣布“獨立”,在獨立后得到了SEA及其一些盟友的承認,它甚至在長安擁有代表處,而且發行有護照。
在其獨立以來,在開發援助貸款的幫助下,撣邦不僅修建了鐵路、公路以及水電站等項目,而且的經濟也得到了相應的發展,油棕、咖啡等經濟作物取代了鴉片,而且在首府新安一帶,也建立起了大批工廠。
在來這里之前,方景仁對撣邦的了解,大抵上就是撣邦的蘋果——在國內市場這種水果很常見。
而撣邦的蘋果,也是開發援助項目。
幾個小時后,在夕陽下,汽車駛入了一座小城,雖然是小城,但是方景仁卻有些意外的發現,城市比他想象的……更加繁華。
城市里甚至有幾棟十層左右的高樓,寬敞的街道、往來的車輛,這里瞧著,繁華甚至不遜于首府新安。
“科長,這里瞧著很繁華啊。”
但怎么沒有公路通過?
“這里主要是走湄公河水路,公路不一定比水運快捷。”
在城市里觀察了一會,方景仁才意識到什么,說道:
“科長,這里是邊境?”
“嗯。”
盧楚杰點點頭,說道:
“進城后,沿著主干道,到城市的另一頭,找個地方把汽車停好,嗯……穿上馬夾,戴上帽子。”
馬夾是藍色的透氣馬夾,胸前有國際開發署的徽章,后背上寫著國際開發署的英文縮寫“AID”。
在外地工作,他們都會穿戴上,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城市和大多數東南亞城市一樣——到處都是SEA的影子,汽車、摩托、電視等等,基本上都是SEA的產品。
街道上的人們看到他們時,總會露出親切的笑容,主動的和他們打招呼。在過去的日子,國際開發署確實幫助了這里,幫助他們擺脫了貧困。這也讓他們在撣邦贏得了尊敬。
而在靠近邊界的地方,一道連綿不斷鐵絲網隔離兩個國家,在崗哨處,飄揚著一面旗幟——撣邦的旗幟。
撣邦旗為藍色背景,下方是金色的撣邦版圖,上方是七顆白星,代表著本地的民族多樣性。
“科長,我們為什么要來這?”
方景仁好奇的看著鐵絲網的另一邊,雖然相隔百米,但是仍然能夠聽到高音喇叭里傳來激昂的話語,走近了之后,可以看到兩邊的軍人隔著邊界,警惕的對峙著。
這就是……
雙目微睜,方景仁能感覺到心臟在劇烈跳動,就在他們向前靠近的時候,在距離邊境檢查站50米左右,卡哨的士兵一攔住他,說道:
“先生,這里是禁區,禁止靠近。”
雖然他們是國際開發署的人,也被禁止進入。
而盧楚杰也停下了腳步,他從煙盒中摸出煙盒說道:
“這座邊境城市,其實就是某種櫥窗,一個展示柜……”
話音稍微頓了一下,盧楚杰又補充道:
“也是我們確保自身安全的一種展示,我們需遏制外部的威脅,滲透,僅僅只是靠鐵絲網和槍炮是不夠的,我們必須要改變人們的生活,這也就是我們在這里的工作,說是在提供幫助,其實也是在幫助我們自己。”
所謂的“國際開發”都是具有目的性的,在過去的半個月里,方景仁終于明白了,什么所謂的幫助啦、發展啦,本質上都是為自身的利益,至于什么“幫助人類擺脫貧困”根本就是扯淡。
本身就是用來騙人的玩意。
但并不妨礙他們以此為大旗,而這才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一面。
“十幾年前,這里的人們是極其貧窮的,山民們甚至只能靠種植鴉片維持生計,而現在,我們在這里推廣了油棕等熱帶經濟作物,窮困潦倒的山民們,不僅住進了新房子,而且騎上了摩托車,用上了一些家電,與此同時,我們還幫助他們建立了現代化的發電站、城市,包括我們身后的這座城市……”
叼著煙的盧楚杰,先用手指著鐵絲網的另一邊,然后,又轉過身看著城市說道:
“有時候繁華就是最有效的遏制……”
在他的話音落下時,似乎是像是為了回應他的話語似的,身后的這座邊境小城突然亮起了燈光,并不僅僅只是路燈,還有五顏六色的霓虹。
在燈光亮起的時候,雨林中的小城是炫目的,甚至就連同流淌的湄公河,都被霓虹點亮了。
在雨林中的黑夜中,霓虹是那么的耀眼,甚至驅散了雨林的暮色,讓人們相隔幾十里都能看到這個雨林的明珠。
茂密的雨林中,一群身影在這片蔥郁的熱帶雨林中艱難前行,他們的衣衫被荊棘劃破,被汗水和雨水打濕的雨的衣物黏貼在身上。
領頭的向導用砍刀劈砍著藤蔓,黑洞洞的雨林里,甚至看不到星光,這些人大都是年青人,他們中有男人有女,口音各有不同。
這群人的眼神中透露出焦急與不安。他們或緊鎖眉頭,目光來回掃視著密林深處,謹慎小心的生怕被人發現他們在;或是急促地喘著氣,雙手緊握成拳,以示內心的緊張與恐慌。
在這些人中,女人們則顯得更為緊張,她們的眼神飄忽不定,手指緊緊抓著身側的枝條,生怕一不留神就會迷失在這無邊的密林之中。一名長發凌亂的女子,雙眸閃爍著不安和恐懼,她的臉上掛著汗珠,映襯著她蒼白的面容。
這群人,雖然衣衫襤褸,但每個人身上都流露出一股頑強的生存意志。他們急促的呼吸聲和加快的腳步聲,在這片沉重的綠意中顯得分外清晰。盡管環境惡劣,前途未卜,但他們的眼中依然保留著一絲不滅的希望之光。
他們就這樣在黑暗的雨林中行走著,翻山越嶺,他們步伐匆忙而沉重,每一步都似乎要與時間賽跑。
在翻過一道山嶺時,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腐葉的氣息,在江風的吹動下也淡去了不少,他們已經聽到了滔滔的江水聲。
站在山腰處,一名男子像是看到什么似的,手指著遠方說道:
“快看,那里……”
在黑暗中,他們看到耀眼的亮光,紅色、藍的、綠的、黃的,五顏六色的霓虹,在雨林中是那么的醒目,以至于人們都看迷了眼,他們就那樣傻傻的站在那里,一些女人甚至激動的流出了眼淚。
“那,那就是霓虹燈吧……”
“肯定是,是五顏六色的,就像是,像是……”
一時間,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描述這一切,但這正是他們所渴望的,
“我們到了!”
很快,他們就到了山下,山下是滔滔的江水,江水黑暗中向南流去,黑暗中的江水,就像是山脈間深不見底的深淵一樣。
他們與前方的道路隔著一道萬丈深淵,似乎是在提醒著人們,任何想要越過這一道深淵的人,都必須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可是這些人并沒有停下腳步,在向導的提醒下,他們紛紛砍起了竹子!在江邊有大片的天然竹林。
竹子這可不是隨便砍,得按規矩來:6節竹筒,每節40厘米長,10厘米粗,前面綁3節,后面背3節。這樣的浮力是足夠的,在江里既不會完全浮起來,也沉不下去。
然后用繩子系上之后,人們看著滔滔的江水,互相鼓勵著,在下水前他們會準備好一些炒米餅當干糧,隨身攜帶,以防發生不測,好歹有東西充饑。
“好了,我們南方見!”
說罷,人們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男人們分守首尾,女人們則在中間,然后他們就這樣順著江水游去。
在順江直下的時候,一名男子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頻頻回頭,確認大家的安全。
他們就這樣在夜色的掩護下,一直游著,偶爾的會吃口米餅充饑,在江水的流動下,女人奮力的游著,盡管距離很遠,但是她一邊劃水一邊鼓勵著自己。
“下定決心……”
一個浪濤將淹沒了她,讓她心里鼓勵聲停下了,在她繼續與江水搏斗的時候,她看到了江面上有探照燈的燈光,于是便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江里,在水面下繼續游著,每當看到探照燈照來時,她和其它人都會把自己潛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