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要說對不起？”夏奶奶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讓奶奶失望了，我……我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反而還拖累了你……”于樂瑤道。
“就這？這有什么好說對不起的，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奶奶從來就沒指望過你，所以你不要說對不起……”
她這樣說，于樂瑤更是內疚。
奶奶卻笑了起來，笑得很爽朗，可因為牽動了傷口，不由皺起了眉，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讓于樂瑤更加緊張。
“奶奶。”
“沒事，還真有點疼，老了，不中用了，要是擱在我年輕的時候，忍一忍就過去了。”
“奶奶，你又吹牛。”于樂瑤破涕為笑地道。
夏奶奶喜歡吹牛，是她的性格，于樂瑤從小就知道。
小的時候，還騙她，說她讀過書，上過大學。
結果連356都算不出來，還說是因為交不起學費，所以還給了老師。
“我跟你說，這個世界上，靠人不如靠己，奶奶沒指望你，所以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你要努力，把日子過好，比什么都強……”
“可是，我都還沒報答您，我……我欠了您恩情，都不知道怎么還。”
“那就一直欠著好了，我喜歡你欠著，這樣你就一直是我的瑤瑤，你還清了，就不屬于我了。”夏奶奶道。
“不會的奶奶，你永遠是我奶奶。”于樂瑤道。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都有些糊涂了，如果是欠人錢，那就慢慢給還上，遲點也沒關系，不能不還，這點可不能學你爸爸媽媽……”
“如果犯了什么錯，就去找警察自首，好好改造，奶奶相信你，你是個好孩子，做錯事，肯定是有你的原因……”
奶奶躺在床上，哪怕受了傷，依舊絮絮叨叨，跟過去一樣啰嗦。
可是對于樂瑤來說，她卻被如同潮水一般的愧疚給淹沒。
也許當年就不應該輟學，即使考上個大專技校也沒關系……
也許當年就不應該外出打工，陪著奶奶在鄉下生活……
也許當年就在飯店當個服務員，雖然辛苦，但工作還算安穩……
但是生活沒有也許。
“奶奶，你聽我說……”
于是于樂瑤把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夏奶奶。
這是個獨立的病房，所以不用擔心被人聽了去。
等聽到于樂瑤被人下了藥，染上了D癮，她難過得快要暈過去。
“那些個壞丫頭，壞小子哦，怎么能這么欺負我家瑤瑤……”
“你應該早點跟奶奶說的，跟奶奶說……”奶奶不停地道。
等聽到于樂瑤因為張口找她要錢，對生活徹底喪失希望，選擇自殺的時候。
奶奶緊緊捉住她的手道：“我是你奶奶，你找我要錢，不是應該的嗎？怎么著也不要自殺，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只要活著，就沒有蹚不過去的坎，奶奶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
可等于樂瑤說她最終還是自殺而亡，然后變成了鬼。
看到奶奶去領她的尸體……
看到奶奶對著她的尸體，大聲罵她……
看到奶奶悲切難過的模樣……
看到奶奶在村里被人給戳脊梁骨說閑話……
看到奶奶被叔叔和嬸嬸欺負……
看到奶奶獨自一個人在外流浪……
夏奶奶緊緊捉住她的手，緊盯著她，也不說話，似乎在分辨于樂瑤是不是在騙她，也似乎只是單純地心疼于樂瑤……
她說她認識了一個叫林云朵的小姑娘……
她又說認識了沈先生，因為沈先生的幫忙，所以她才能和奶奶再次相見。
夏奶奶聽完，笑呵呵地道：“你故事說得真好，可是你騙不到我的，人死了就死了，哪還有其他，而且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我苦了這么多年，求了這么多年，也沒見哪個神仙幫幫我……”
很顯然，奶奶的人生大起大落，也求過神，拜過佛，可是全都沒有結果。
所以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的，即使相信，也不會認為神仙會幫助他們這樣的凡人。
所以她只堅信一點，做人要靠自己。
這些年來，她也是如此過得，哪怕拾破爛，那也是靠自己勞動活著，而不是求神拜佛。
見奶奶不信，于樂瑤當著她的面，緩緩隱去身形。
夏奶奶瞪大眼睛，看著床前空蕩蕩，又低頭看向剛剛緊拉著的手掌，掙扎著想要起身。
可就在這時，于樂瑤又在原來的位置上緩緩浮現。
身體被于樂瑤給按住。
“你傷了骨頭，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動。”
夏奶奶很聽話地躺著不動，只不過她緊緊捉住于樂瑤的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神色極為復雜。
過了好半天，她才緩緩開口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啊。”
她并沒有高興，反而顯得有點難過。
既然有神，那為什么不幫幫我……
是因為我心不善？可我這一輩子也沒做過虧心事……
是因為我上輩子造了什么孽，才讓我這輩子如此遭罪……
她有點弄不明白，只能用未知的上輩子來開解自己。
“奶奶”于樂瑤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
“奶奶沒事，奶奶很好……”夏奶奶笑著說。
她伸手想要仔細撫摸于樂瑤的臉，可是牽動了傷口，又疼得吸了一口涼氣。
于樂瑤趕忙俯過身，把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真好看……”夏奶奶仔細摩挲著她的臉。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這丫頭可真俊，要是我家的就好了……”
“你這丫頭脾氣執拗得很，天天跟我鬧，但是人長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你跟我鬧，我也不覺得煩，覺得你鬧得可愛……”
“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奶奶我呀，就跟自己家養了個閨女似的……”
“所以，奶奶怎么舍得不要你……”
“你媽媽不要你了，我其實心里還有點高興，奶奶心腸是不是有點惡毒……”
“這樣你就只能跟我回家去了，奶奶當時可高興了……”
“奶奶看著你一天天長大，我知道你有一天會離開我，但是我沒想到會這么快……”
“你怎么就這么想不開呢，白發人送黑發人……”
“奶奶后悔把你帶回來，也許不把你帶回來，你會活得好好的，奶奶是個沒本事的……”
“沒能給你過個好日子，還拖累你……”
“奶奶……沒有……沒有的，如果有來生，我做你女兒，做你親孫女……”
祖孫兩人抱頭痛哭。
“瑤瑤”
“嗯”
“你幫我問問神仙，我這一輩子沒做過虧良心的事，如有來生，還能不能遇上你，能不能過上個安穩的日子……”
“好”
而此時，他們口中的神仙，卻遇到一點小小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