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獨,莫過于此。
雖然并非一個家族,但當年的圣杯教派如果有人愿意以類似視角去審視,未嘗不能得出命運詛咒之類的結論。
“不斷有人員流失,卻又直到覆滅都意識不到這一點”,這話并非亂說。
因為彼岸的特性,一旦進入外界的信息會被抹殺,就像之前封老爺子的遭遇。
而留下這些遺產的失敗者們,對于外面的圣杯教派來說也是一樣……
專業的合作調研就是如此高效,付前幾乎已經能勾勒出,這一系列痕跡的成因,以及在其中扮演關鍵角色的圣杯教派的遭遇。
不確定這個組織的人,最初是因為什么原因來到這個地方探索。
不過按照他們四處挖來挖去的習慣,這算不上奇怪。
只可惜這一次面對的,卻是一條真正的不歸路。
第一個進入的人員,一定概率就是第一失敗者米恩,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沒法再出去。
外面的教派卻又因為他的信息被抹殺,根本不知道這個情況,以至于不可能有人來營救。
逐漸絕望的情況下,他唯有自食其力,設法窺破這彼岸的奧秘。
或許是因為對于眼這個概念的敏感,也或許是純粹的巧合,他找到了涂鴉之屋這里,甚至發揮專長摸索彼岸的力量標記。
這個過程充滿謬誤和坎坷,所以最初的樣式跟現在并不一致。
然后或許因為終于難生存下去,或許心力耗盡萬念俱灰,他選擇了留下自己的成果,以及失敗。
在石頭上刻下名字和謚號后,慷慨赴死或是以人肉圣杯的形式把自身化為容器。
妄圖駕馭力量者,終難逃以身入局的命運——然后危險警示無法傳達出去的情況下,某一天第二位受害者還是懵懂來到,繼承并重復這樣一個過程。
這算不算一種另類的傳承了?
前仆后繼,無視前輩的悲慘命運,繼承錯誤尋找真實,直到獲得正確的答案——并且還是改變不了最終的命運。
付前目光再一次從那些名字上掃過,似乎可以跟那些殘軀一一對應。
而在這個過程里,外面的圣杯教派卻是此消彼長,就像一個傷口始終失血且不自知。
不好說這是不是那個教派消亡的直接原因,但總之歷經漫長歲月,妄圖洞悉神明奧秘的人們,以這種特別的方式于“彼岸”重聚。
而受困于一具已死的軀殼內,他們作為失敗者的最后意念,不過是把那份小小心得表征出來,以待后人。
比如涂鴉之屋,比如教堂里的巨大標記,甚至是自己第一次任務失敗時,看到的那些血臉上面。
包括那個石座的特殊性質,說不定也和他們有關。
只可惜后來者實在愚鈍,先是封老爺子焚琴煮鶴,只把石座當鎮定劑。
甚至還順手鎮壓了一堆其他人,讓他們也沒機會發揮聰明才智。
后來的趙然兄倒是運氣不錯,發現了“實驗室”和“秘籍”。
只可惜那位胸無大志,只會照葫蘆畫瓢跟著走向不歸路。
這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良好的科研習慣,建議魔女利用這短暫的時間一起探索,連這份造化弄人都將無人知曉,徹底湮滅于歷史。
“或許充滿錯誤和失敗,但也算是一份另類的精彩。”
付前在這邊感嘆,一旁的魔女在他的解釋下,明顯也能夠共情到一些,輕聲點評。
“是啊,所以有辦法把他們送出去嗎?”
對于另類精彩一說十分認同,不過付前點頭同時,竟是突然提出了一個新問題。
“你確定?”
對騎士這過分悲憫的想法,魔女毫不掩飾自身疑惑。
“先不說除了唯一還完整的那個,其他人已經是連殘魂都算不上,出不出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就像前面說的,對于我這個世界只有這里,根本沒有外部一說,所以也不可能有丟出去的概念。”
不過即使騎士的要求有些古怪,她還是耐心解釋,為什么那種操作既無意義也不可能。
“那假設一下呢,不管能不能,我說的情況真出現了,會導致什么?”
付教授今天卻是尤其執著。
“嗯……如果是那樣的話,按我的估計,這地方很可能在短時間內直接崩潰。”
隱隱明白了騎士并非善心大作,而是另有所求,魔女皺眉沉思片刻,給出一個推論。
“這地方抹殺外界一切相關信息的性質,是一種相當純粹極端的權柄,如果平時倒也無所謂,但它偏偏又是一具尸體。”
不僅如此,下一刻甚至給出了推導過程。
“雖然我不清楚里面這些靈廟類型的建筑是怎么來的,但已經徹底死亡的軀殼,之所以能夠長期穩定存在,應該一定程度也依賴于這份權柄。
“而‘他們’雖然弱小,但到底是已經被打上了印記,很可能會導致悖論出現。
“比如明明去到外面,但還有一定自身信息被抹殺的性質,彼岸脆弱而極端的內外定義可能會因此崩潰,而本就是尸體的它是無力調試的。”
原來如此,所以這就是當時為什么要執行那個任務?
付前聽得認真,并在某一刻一聲長嘆。
雖然前面點評過,封老爺子屬于水準最次的那一層,跟彼岸的融合度是最差的——但再差也是有。
長久使用石座的情況下,跟李惟玄他們不一樣,到底還是有一定程度融合,當時看到的血臉印記就是一個證明。
而初次失敗時使用的策略,證明了老爺子的方法已經是來到了臨界點,再加上一個李惟玄,很可能龍涎香的個頭就已經夠大,可以出去了。
然而倉庫不接受那種方式,導致自己要想從這里出去完成任務目標,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最后做的,把封老爺子他們作為燃料煉化,達到中等程度的融合,相當于解決了這個隱患。
至于自己出去了也會導致不穩定怎么辦?
簡單,任務一完成倉庫就把自己拎走了,根本不會有悖論。
甚至因為彼岸賦予的被遺忘屬性,學宮學員的這個身份也會自動消失,都不需要額外花力氣抹殺。
雞賊的算計,虧得還以為是主動花力氣幫自己低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