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內,鎮南將軍府。
幕府主簿蒯良與從事北地人傅巽肩并肩行走在走廊內。
兩人步伐悠閑、散漫,不緊不慢。
蒯良雙手捧著一迭紙張……北方因為戰亂,紙張早已成為奢侈品。
也就這兩年河東、太原大治,紙張才在北方重新開始大規模生產。
而在荊州,紙張更是廉價、常見。
不需要官府主導,民間就能生產出足夠市場使用的紙張。
可這樣的生產量,比起趙基那里還是不夠看。
荊州物資富饒,不等于財富均衡,所以真正能拿紙張當日常消耗品的也沒有多少人。
也就是到了蒯良這個地位、層次,才覺得紙張很是常見,不值得那么大驚小怪。
蒯良目前也只是兼任劉表的鎮南將軍幕府的主簿,他的本職是章陵郡守,身上還有劉表入主荊州后表奏的樹陵亭侯爵位。
章陵郡是從南陽郡東南部割出來的,將南陽郡與江夏郡隔開了,大致上就是光武帝劉秀老家這一片。
建安二年冬季朝廷遷入南陽開始,就廢掉了章陵郡,將章陵郡各縣重新并入南陽郡,意在恢復一個大南陽。
當時蒯良就轉任別處,去年許都生變,開始討伐呂趙二賊。
劉表再次析分南陽,一口氣分出來四個郡。
東南部為章陵郡,用來監督江夏的黃祖;西北部為南鄉郡,意在把守通向關中的武關道與上庸山道。
而南陽東北部就析分出一個義陽郡,目前劉表就是把義陽郡交給了劉備實控。
從舊有的帝鄉大南陽分出來章陵、南鄉、南陽、義陽四郡,即便這樣,最小的南鄉郡也有八個縣。
通過這樣的拆分,原本的南陽郡鄉黨,現在就變成了四個郡內不同的鄉黨群體。
同時,大南陽郡內避亂的關中災民想要返鄉,也就沒有那么順利了,幾乎沒有合法返鄉的說法。
一來二去,就能抓很多跨郡非法流動的災民,這些犯法流民自然是寶貴的財富。
從這些三輔流民群體身上,劉表也選拔丁壯,組建了一支有著西北、中原地區作戰經驗的八千重裝矛兵。
可這八千重裝矛兵幾乎不適應荊南的氣候,更不適應交州的氣候、地形。
所以留在南陽保持訓練的同時進行軍屯,等待啟用的一天。
可北方趙基掀起的一系列戰爭如同暴風烈火一樣……八千人規模的軍隊,根本不配出現在趙基的菜單上。
所以不止是劉表在避戰,蒯良、黃祖、蔡瑁這些人也都想避戰。
他們不是不清楚趙基對待大姓豪杰的惡劣態度……可趙基實在是太強了,所以荊州人就不得不轉換一下自己的思路。
例如,去理解趙基。
就趙基的出身來說,必須摧毀太原衣冠,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掣肘,殺出一片立足、容身之地。
這是為了生存與發展,所以才要行雷霆手段。
現在趙基那里已經不缺土地了,又怎么會看上多雨、濕熱、蚊蟲泛濫的荊楚之地?
南陽倒是開發的比較完善,荊北的南郡、江夏郡還有許多待開發的土地,例如云夢澤殘留的大片沼澤濕地,這些地方蛇蟲密集,不到萬不得已,北方人誰肯來這惡毒之地討飯吃?
荊南四郡與交州各郡,都是類似的氣候,對習慣了干燥的北方人而言,濕熱多瘴氣、疫疾、蛇蟲的荊南、交州地區就是流放罪犯的絕佳場所,北方的人上人怎么可能會喜歡、貪圖南方的土地?
在足夠理解趙基的情況下,如果也讓趙基了解到真實、險惡的南方環境,趙基又怎么可能來跟他們搶這些不毛之地?
因此,荊楚大姓有相對樂觀的一面。
畢竟,他們也非沒有抵抗能力。
當展現出了抵抗能力,平日又不與趙氏結仇,那么以后北方為了快速統一天下,自然會對南方勢力的首腦、中堅骨干棟梁進行懷柔。
例如蒯良,他已經是樹陵亭侯,未來就算再差,也能保留一個亭侯傳家。
他此刻翻閱紙張,閱覽上面的口供信息,心情大好,感慨著:“益州軍受困于巴郡之亂,已無力進犯荊州。交州之事,不宜再拖。”
傅巽也是點著頭,從巴郡而來的經商船隊帶來了成都發生的傳聞,也帶來了一些在巴郡躲避戰亂乘船而來的士民。
各種信息都在佐證一件事情,那就是趙基擊敗、放走的張魯,回到漢中后就在準備戰爭,打了劉璋、趙韙一個措手不及。
看起來是劉璋殺了張魯做人質的母親、兄弟……可張魯反擊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成都方面反應不過來。
成都與漢中之間有天險,張魯急切之間無法攻入蜀中,那張魯分兵扼守險要的情況下,成都方面也打不出去。
這種情況下,張魯煽動巴人各部攻入巴郡,那劉璋肯定要被動挨打一段時間。
畢竟……趙基平定涼州的大軍還聚集在隴右地區,雖說在緩慢撤軍,可誰能給劉璋做個保證,信誓坦坦的保證趙基的軍隊一定會撤走?
而不是乘機入漢中,正面攻蜀中?
所以對蜀中而言,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聯合張羨反攻劉表,更不是巴郡戰場的勝敗!
而是聚集寶貴的軍事力量,守住蜀中的咽喉!
趙基是出了名的擅長奔襲,現在益州人必然陷入極大的驚恐之中,誰敢分兵去巴郡與張魯對抗?
真不怕調兵去巴郡,然后趙基的精銳部隊千里奔襲,一劍捅穿成都?
所以劉璋必須要將寶貴的精銳力量留在蜀中,放在綿竹一線;目前是要提防張魯聲東擊西,配合趙基的部隊發動奇襲。
而后,就是查明張魯虛實后,進行反攻!
只要攻入漢中,那侵入巴郡的張魯部眾、巴人各部就會撤離、回防。
因此,傅巽、蒯良眼中,益州正在發生有利于荊州的事情,這件事情值得喜悅、慶祝。
也只有讓荊州其他強硬派士人看一看益州的狼狽模樣,今后才好統一思想,一起著手解決荊州的統一問題。
蒯良引著傅巽來到劉表的議事廳閣,他還沒有進入庭院,他們兩個就聞到濃郁、沁人心脾的香氣。
這是浮屠道人以龍涎香為主材,配合其他南海島域、番邦的土香,混合制成的養神香。
劉表夫婦平日最大的愛好就是熏香,似乎香氣可以驅逐惡氣。
不好聞的惡臭之氣往往與不潔之物掛鉤,似乎熏香可以驅逐身心內外的不潔之物。
熏香文化,與修行、修仙是有著密切關系的。
蒯良、傅巽也不會在劉表夫婦熏香的時候去打擾,兩人與其他等候的官吏一起在廳閣外走廊里靜坐,或站立等候,也在享受此刻的香薰。
就劉表夫婦焚燒的香,遠比等重的黃金更稀奇、珍貴。
既然遇到了,蒯良、傅巽自然珍惜這個機會,不愿錯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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