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大營,護軍營。
護軍裴秀一夜難眠,晨間營中擂鼓,裴秀精神疲憊來到自己的營房。
端起濃茶小口飲著,他耐心閱讀各營上報的軍書,他這位護軍的主要職責是調解各營、諸將之間的糾紛。
只要做事能相對公允一些,大家都會給他一個面子。
有時候雙方起矛盾,要么是真有誤解,要么是某一方過于貪占霸道蠻橫,再要么就是雙方都是貪占兇橫,屬于那種占不到便宜就算吃虧的性格。
在這個物資貧瘠的世道里,如果耍橫能多分配一點物資或功勞,那人人都會放開顧忌去耍橫充楞。
平陽大營因趙基親自督管的原因,各部之間的糾紛并不算多。
然而近來可能是營中枯燥生活,以及年關將近,吏士情緒積郁日久,各營之間矛盾日漸增多,各營內部也是械斗頻發。
裴秀睡眠不足耐心也是有限,快速閱覽,將類似的軍書整理成迭,抓起來捏在手里,另一手抄起頭盔戴在頭上,起身向外走:“取車駕來,我要去見軍師。”
“喏。”
營房附近就有小型馬廄與停放馬車的木棚,裴秀走出營房沒幾步,一臺馬車就停在面前,十幾名騎從也到馬廄前解綁栓馬繩。
不多時,裴秀就來到中軍營地。
這里留守長史張纮、軍師賈詡分別在中軍營地兩側建造自己的政務中心。
裴秀直接來到賈詡所在的軍師營,賈詡可不會出迎裴秀,裴秀主動入營房拜會。
就見溫暖營房內賈詡正騎在木馬上,一手抓在木馬耳朵處延伸出來的握把,另一手抓著風干肉片不時送嘴里咀嚼。
木馬前后搖擺,馬頭正對著兩張大桌拼成的沙盤地圖,地圖核心區域就是平陽大營各軍的駐防布置圖。
而木馬背后則懸掛著目前常用的西州山川圖,主要是太行山以西、秦嶺以北的州郡。
“文和先生。”
裴秀拱手后,就主動邁步上前,陪同賈詡觀察沙盤,搜索沙盤中的變化之處。
賈詡只是瞥一眼裴秀:“文麗此來,所為何事?”
“昨日收到了從兄的一封家書,心情不佳,想請軍師開導。”
“既然是家書,賈某乃是外人,如何能開導?”
賈詡從木馬上起身,這是他兒子的木馬,他整個人騎在上面多少有些不協調。
引著裴秀入內室,賈詡給裴秀倒熱茶,并有條不紊說:“家事就不該讓賈某這樣的外人知曉,賈某不知家事糾紛為何,又如何能開導?”
賈詡自己也伸手抓住竹筒杯的握把,仰頭嗅了嗅茶湯,看一眼裴秀的神態變化,繼續說:“若是涉及公事,文麗不妨試著講一講。”
“我也不知是否涉及公事,不過涉及了河東郡公的家事。”
裴秀說著一嘆,將手里帶來的公文遞給賈詡:“文和先生,近來年關將近,營中吏士思念家人,人多躁郁,故械斗之事頻發。我想一并嚴懲,如此必能警示吏士,可收奇效。”
賈詡放下茶杯,接住這些公文快速翻閱,很快翻閱到一頁明顯紙張顏色更白,不同于軍書材質的紙張。
這是一頁手書,賈詡默不作聲閱讀,隨后又看其他軍書:“文麗如若施行嚴法,則會失吏士愛戴之情。”
“謝文和先生指點。”
裴秀雙手托舉茶杯只是吹了幾口,見溫度不是很高,就一飲而盡。
當即從賈詡手中接過這一迭軍書,就向賈詡辭別,又毫不掩飾行跡,帶著騎從護衛去見了留守長史張纮。
張纮也是翻閱到了那頁軍書之外的紙張,張纮抬頭看裴秀:“為人父母,豈會做出如此不愛之事?依我看,這必然是小人作祟,意圖亂護軍的心志。理應立刻誅除,若是護軍難以下手,張某倒是可以代勞。”
張纮跟裴秀不熟,不像賈詡,惡名在外天下憤慨,出于自保賈詡與趙彥開始合作以來,就先是跟賈逵聯宗,結成了同宗遠房的同輩兄弟。
緊接著又擺出一副要收裴秀為門人弟子傳授兵法的姿態,使得賈詡融入河東的速度很快,也不顯得突兀。
張纮就不同了,他是趙昱舊吏,來幫趙基就是要給舉主趙昱復仇。
復仇完畢之后,還要幫著趙昱的嗣子立業、成家。
自始至終,張纮是以趙昱門生的身份來幫趙基做事;以后趙基諸子中,誰過繼給趙昱為嗣,張纮就會竭力協助誰。
因此張纮跟河東人不熟,跟裴秀不熟。
但張纮與賈詡不同,賈詡與趙氏家族沒有什么牽扯,而張纮、裴秀之間雖然不熟,但兩人都是趙氏的肱骨、黨羽。
面對裴秀出示的‘討賊兒趙基文’抄件,賈詡就當沒看到,不會給具體應對辦法。
張纮不一樣,他認趙昱、趙彥、趙基與趙昱的嗣子,可不認趙基的父母、兄弟。
張纮再次閱讀夾在軍書里的紙張抄件:“不行,這已經不是護軍一人能解決的事情,老夫必須出手。”
將紙張從軍書中抽出來,折迭后裝入自己腰囊深處,掛好皮扣后,張纮起身伸手抓著繩索拉了拉,繩索通過幾個滑輪對外面的鈴鐺相對應。
隨著鈴鐺響起,當值的管亥一身明光大鎧,腰懸雙手戰刀,闊步而入:“長史、護軍。”
“有一樁為難的事情交給你辦,不要顧忌傷及無辜,要力求一網打盡。”
張纮目光平視,與俯身抬頭看他的管亥對視,張纮神情嚴肅:“寧可抓錯一千,也不能放跑一人。我寧可事后逐個向蒙冤之人道歉賠禮,也不愿關聯賊人走脫半個。”
“是,末將明白。”
管亥心中有底,反正護軍裴秀也在一側作證,他不怕張纮事后反悔、不認賬。
張纮這時候扭頭去看裴秀:“護軍,事到如今絕不可姑息放縱賊子。關系太師家門清譽,這絕不是小事。”
裴秀理解張纮的用意,就取出自己的隨身金腰牌遞給管亥:“去抓聞喜縣尉陽泰,他昨日入營押解物資,此刻還在營中。”
“如此說軍中還有同謀者?”
張纮追問,不見裴秀反駁,就看向管亥:“立刻動手,待我見過軍師后,會封閉各營!”
“喏!”
作為青州四部之一,管亥也是著急的很,早想跟著瑯琊人清洗河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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