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上邽。
又是一日天明,可能是因為城內、城外積雪深厚的原因,給人的體感更冷。
諸葛亮幾乎是被凍醒的,他忍著身軀冷顫,蜷縮在地雙臂展開抱著小腿,左手抓著右小腿,右手抓著左小腿。
整個人感受著此刻激烈的紊亂氣息,一陣陣冷顫仿佛冥冥之中的‘氣機’一樣。
諸葛亮想要捕捉、控制這種氣機,他忍著不適應,并耐著心思等候契機。
可惜的是如今身處軍中,不能發出太多的異響。
否則按著以往的習慣,諸葛亮會抱膝長嘯,以催發氣機的感應。
抱膝長嘯時,諸葛亮個人感覺能將各種負面雜念清空排出體外;而這種長嘯也能聚集身體的氣機、力量,能讓他精神旺盛保持專注。
現在不能執行抱膝長嘯這個動作,他只能盤坐冥想,運行軍中流行的導引術。
趙基雖然沒有傳授過什么冥想、導引術,但一茬茬的親兵、隨行屬吏效仿、學習之下,流行速度是很快的。
諸葛亮冥想結束,也是排空了雜念,他走出屋舍時神態寧靜,就是兩腿略有些打顫,走的不是很穩。
正準備洗漱,就見門外當值的一名衛士開口:“孔明先生,長史相招。”
“好。”
諸葛亮當即應下,轉身去找諸葛瑾。
州部衙署內實際空蕩蕩的,內部當值的衛士少,做事的幕府屬吏也少。
除了趙基帶走的軍隊外,其他人都要分散各處鎮壓俘虜、降軍。
當諸葛亮見到諸葛瑾時,就見他一副徹夜未眠的模樣:“長史?”
“剛烹煮了一壺濃茶,孔明來陪我品嘗、用餐。”
諸葛瑾放下手里的公文,起身展臂示意,他行動遲緩,就連表情變化都顯得緩慢、僵硬。
諸葛亮也只是長拜:“喏。”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內廳,諸葛瑾就懶洋洋坐下,斜倚空心方木上,手里抓一塊麥餅有氣無力吃著,吃了幾口才說:“太師擔憂晉陽生變,三日前破趙昂時,就已遣使晉陽報捷。想來如今已傳遍三輔,今日信使能到晉陽。”
諸葛亮聽了沒有進行這個話題,反而說:“長史公,以仆之卑位,不宜探討、聞之此事。”
“這是太師的意思。”
諸葛瑾回頭瞥一眼這個修身嚴謹缺少人味兒的弟弟,又說:“自張魯、張衛兄弟乞降以來,太師就派遣從事蘇則前往關中徹查泄露軍情者。現在蘇則還未回報,太師想讓你去關中協助蘇則。我這里人手緊張,只能分出百余人給你。”
“百余人?”
諸葛亮聽說有自己的使命,這才伸手拿起麥餅咬一口,細嚼慢咽后,才舒展眉頭:“具體是誰?”
以他的聰慧,既然已經知道趙太師提前報捷晉陽,說明后方的兇險一點不比前線弱。
若真的有一股即將發作的叛亂勢力,那今日報捷文書抵達晉陽,這些人自感窮途末路,就有可能倉促之間發動,放手一搏總好過引頸就戮。
晉陽的事情跟他無關,他的使命在關中地區。
諸葛亮問的很直接,諸葛瑾也不含糊:“你要協助蘇則調查,百余人配屬給你,不是讓你督率這些吏士殺人的。一紙令文,三輔郡縣皆可為你所用。所以這百余人,是你的護衛。事不可為,撤往陳倉即可。”
看著沉思的弟弟,諸葛瑾又說:“蘇則若是查明后不肯動手,你也不要動手。查明一切,上報太師、太傅知曉即可。如今太師擊潰韓遂大軍,涼州這里只剩下逆賊宋建一股而已。”
諸葛亮聽到他說話的這種語氣,就已經斷定趙基、幕府沒有一舉解決涼州問題的決心和態度了。
就現在的戰況而言,涼州已經失去在西部作亂、呼應關東叛軍的可能性。
涼州的那點賦稅真不重要,丟失涼州帶來的邊患其實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涼州漢胡聯合后能有十幾萬規模,哪怕這支聯合軍隊每次聚集后游而不擊,甚至勒兵不動,都會在戰略上牽制晉軍。
其次是涼州有大量潛匿于漢胡豪帥的人口,這些人口沒有吏籍于郡縣……面對這種承受帝國庇護,又不肯做貢獻的非法人口,晉軍上下的態度其實是一致的。
最后就是涼州是產馬地,這就不能直接放棄……就算暫時放棄,也要遷徙人口,充實朔方各郡,將涼州地區的馬匹生產、交易渠道破壞掉。
至于會不會破壞聯通西域的渠道與傳統,戰爭進行到眼前這一步,西域各邦的臣服其實并不重要。
晉陽的監國皇后不缺西域各邦進貢的番方特產,也不缺這點貢物帶來的正統性加持。
許都的天子方面更是拿西域各邦沒用,西域各邦就算組建聯軍,又能組建多少勤王兵馬?
暫時擱置西域問題,也可以流放某些不好安置的人,讓他們去治理西域。
能治理好最好,治理不好或勾結各城邦、行國發動叛亂……也是勉強可以接受的。
因此綜合西域、涼州各項問題后,大軍掠奪人口后撤返河朔、秦晉之地即可。
反正邊地人口就如草一樣,今年割走一茬,明年又會有許多從苦寒貧瘠之地遷徙而來的人口,到時候再收割就行了。
諸葛亮大致上能摸清楚趙基的治國、用兵思路,可以用粗暴來形容。
粗暴的另一種形容方式就是陽謀,趙基根本不怕涼州中西部被諸胡再次占據。
對待有遷徙欲望的諸胡,趙基的態度很明確:歡迎入住。
反正涼州目前的漢羌人口,被遷徙后又不會盡數處死。
有點類似于口嚼酒,只是吞到嘴里咀嚼一番,最后還是要釋放許多人返回本籍。
這個咀嚼過程,就是在摧毀各種粗纖維組織。
而關中、河東、晉陽以及朔方,基本上都經歷了類似的咀嚼。
可現在趙太師顧慮晉陽生變……所以政變發生的方式幾乎已經可以說是固定了,就要看是誰要發難、動手。
政變方是沒有私兵的,甚至拿不到各級軍隊的支持。
對方能做文章的只有監國皇后的控制權,以及太傅趙彥。
想到外姓的操作難度,諸葛亮已經不敢繼續深入推敲下去。
難怪蘇則去了關中調查,遲遲不做回應。
這種事情,有嫌疑的人就抓住狠狠拷打。
能承受拷打并證明忠誠、無辜的人,那肯定是忠貞之士,以后自然可以放心提拔。
沒有承受住拷打的,可能是身體不行,這種人也不適合提拔、委以大任。
也可能吐露其他罪行,一并誅除即可。
若是拷打正確,那順藤摸瓜就行了。
對一個專制的集團而言,民眾如牛羊不假,郡縣屬吏也是一種帶頭牛羊,就連郡縣長吏如同牧羊人,是另類高級的牛羊,是可以大規模進行考驗、銷毀并資源回收后投入新循環的。
諸葛亮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著諸葛瑾:“長史,卑職只是在三輔配合蘇從事調查?”
“嗯,只是在三輔與弘農。”
諸葛瑾一夜沒睡,黑眼圈明顯,望著諸葛亮:“右扶風莢文貞乃可靠之士,事情有變,立刻退往陳倉。”
言下之意,三輔也有大賊,臨時的關中督護撤銷后,三輔方面的大吏就三個,京兆尹、右扶風與左馮翊。
其實還有第四個,那就是弘農。
弘農士民是唯一沒有經過晉軍咀嚼、重組的郡,類似于叛亂之前的天水。
“是,卑職領命。”
諸葛亮起身拱手應下,又拱手行禮:“兄長珍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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