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強行從障縣突破之后,極大振奮了其余各軍的士氣。
第二日三更時分,又是兩支軍隊明火執仗從障縣之南的田野里穿插而過。
障縣城頭之上,馬超凝視兩條肥碩火龍蜿蜒而走。
馬岱立身側旁,忍不住詢問:“兄長?”
“這是賊軍增灶計,展示其強盛,意圖消磨我軍士氣。”
馬超做出自己的判斷,只是左手按劍柄,右手搭在護欄上食指急促敲擊,思索著眼前敵我局勢的變化。
馬岱貼近半步又問:“那出城襲擊?”
“不,韓遂老賊素來奸滑,他知我年輕氣盛。今日故意派遣兩軍執火而行,就是想激起我的戰意,還想借此打消我的疑慮。此刻城外,必有老賊伏兵。”
馬超語氣肯定,神態依舊疑惑著:“老賊昨日以閻行繞城而過,今日又遣兵向東。這說明天水局勢大變,老賊不得不動。”
馬岱聞言面露憂色,張張嘴想要詢問什么。
見馬超不再言語,馬岱就鼓足勇氣低聲問:“兄長,城中吏士多有議論,說太師會督中軍精銳潛行抵達天水。”
“這非無稽之談,城中亦有虎賁出身的軍吏,他們如此推論,想來太師此刻不在天水,也快來天水了。”
馬超沒有透露自己的判斷,自山丹鄉任氏率宗族、鄉黨造逆后,就掐斷了他們與天水之間的聯絡。
山丹距離馬騰所在的中陶城很近,可以說是相鄰的鄉邑。
但中陶城歸屬于隴西郡,山丹鄉歸天水郡。
相距那么幾十里,馬騰督率吏士增筑中陶城防線時,根本沒管山丹鄉發生的變故。
從性格上來說,馬騰性格底色是守序的,沒有拿到趙基的相關授權,馬騰就不會率軍進入天水郡界進行平叛。
馬超強忍著復仇沖動,依舊按兵不動。
等到天色明亮后,就見城外七八里范圍內叛軍集結,披甲方陣分屯各處,更多的漢羌丁壯鑿開結冰的小河,從中取水,開始建設、增固防線。
馬超觀望片刻,見這些人挖土堆積成低矮土壘,往上澆淋,欲建設冰墻。
障縣氣候與天水類似,冬日田野里的土層其實是松軟的,易于挖掘。
即便降雪,也不會存留多久,會被午間強烈陽光曬化,或被風卷到陰山。
結果就是臨近午間,叛軍淋水加固的土壘并未凍結,徒有其表。
只有入夜后,經歷夜間寒風吹刮后就會凍透。
凍透凍結實后,明日就不會輕易曬化。
“賊軍將要大舉東侵!”
馬超做出判斷,斷定決戰之日已經迫近,當即命令城中幾處狼煙升起。
三處狼煙升起后,順著山中臨時烽燧向東快速傳播。
前后延誤不到一刻的時間,位于中陶城的馬騰就看到了一道道迫近的狼煙。
而他手中則拿著韓遂的親筆信,馬騰陷入了遲疑。
就個人風格、脾氣來說,馬騰不喜歡皇后監國這種事情。
可作為一個涼州戰場笑到最后的雙雄之一,馬騰也擅長趨利避害。
固然如韓遂所言,現在他若舉兵響應,則西州形勢驟變,勤王之勢將成,自能揮兵入三輔,與關東義兵形成夾擊之勢,令趙基首尾難相顧。
可是呢,馬騰相信韓遂的判斷力,可不信任韓遂的為人。
現在馬超是趙基麾下的督軍從事,督護隴西各軍,典型的位卑權重。
這種地位,已經不亞于現在的馬騰。
戰爭結束后,馬騰肯定要去晉陽朝廷擔任公卿,趙基給了馬騰舊部十個營的編制,這已經很多了。
掌握著十個營編制,跟隨作戰積累功勛,以后總能涌現出一批馬氏舊部,充斥于中樞、地方。
唯一不好的就是趙基的婚事已經定下,馬家搶不到正室的位置,就連側室也有呂布之女這個強勁對手。
對于通過聯姻來當外戚……馬家有這方面的豐富經驗。
馬騰想了片刻,看向他的親衛將:“帶韓文約使者去西園休息。”
說罷,馬騰就將韓遂的手書收入懷中,也不理睬使者郭立的呼喊,抬腿快步而走。
親衛將則上前展臂攔住郭立:“請。”
郭立神情焦慮,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對馬騰離去背影高呼:“伸張天下大義就在今日!壽成公何以此般遲疑?”
“請。”
親衛將展臂示意,郭立還想再說,兩名親兵快步而來,各抓郭立一條手臂反剪著向西園押去。
“松手,我自能行走!”
郭立正值弱冠之年,銳氣十足,喝斥掙扎,毫無畏懼之意,西平郭氏嫡流的脾氣是很大的。
兩個親兵見狀也就放松了,任由郭立在前自由行走。
親衛將則跟在后面,追隨馬騰那么久,自然清楚送人去西園是什么意思。
涼州歷經動蕩,生產力遭到極大破壞。
如果沒有必要的話,這位親衛將也不想給自己身上染血,也舍不得郭立身上的衣服被污血染臟。
他帶著足足六名親兵押解郭立去西園,到冷寂的西園之內時,一名親兵掏出備用弓弦,另外兩個人突然動手再次控制住郭立。
任由郭立徒勞掙扎,結實的弓弦還是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不多時就被勒死縊殺。
完整剝取衣物后,這位經驗豐富的親衛將才讓一個擅長解首的親兵上前以小刀解下郭立的首級。
整個過程中,他們的衣物整潔,郭立遺留的衣物也保持潔凈。
就連給郭立解首時,也是拖到墻角土坑前動手,污血淌入坑中。
斷頭尸體流干血液后,自會拖到城外埋葬。
不多時,郭立不帶血污的潔凈首級就送到了馬騰面前,馬騰對于這種場面早已免疫。
他還是仔細看了幾眼,確定是韓遂使者本人后,馬騰才說:“連同韓遂手書,立刻送報韓將軍處。”
這里距離天水實在是太近了,隔壁山丹鄉的豪強、百姓造反還不到五天時間,昨天就已經有人跑回來帶著家眷入山去避難當山民了。
這已經說明天水的戰況十分不利于叛軍,這種時刻,馬騰的立場更是無比的牢固。
就在馬騰派人向韓述軍中呈送郭立首級、韓遂勸降手書之際,敗逃的任氏部曲撤回山丹鄉,來不及收拾各種財產,只是匯合家眷、獸群后就向西逃遁。
馬騰所在中陶城雖然是他們西遁的必經之處,可這些人哪里敢走大路?
只能舍棄車輛,男女牽馬步行于崎嶇險惡的山溝險路,雖然與馬騰的巡哨小隊遭遇,但這支逃遁的豪強隊伍男女兩千余人,根本不是幾十人的巡邏小隊能阻截的。
于是乎,任氏逃難隊伍付出一點點小小的代價后,就穿越山林溝壑,天黑之際被閻行截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