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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進退維谷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虎賁郎

  夜間,十幾名騎士護衛著虞翻向前線扶樂臨時營地疾馳。

  而邀請吳范的使者撲空,先一步返回大營。

  呂布已經卸甲,穿暗紅色中衣在營帳中來回踱步,回頭盯著使者:“吳文則不在?”

  使者雙手捧著一卷帛書:“是,館舍之中不見其人,其同僚、同舍郎官也不知其下落,昨日、今日也不曾到署內就職。卑職在其枕下得此帛書,其上書有‘致大將軍文’。”

  “你可看了?”

  “吳文則用針線縫了,卑職只見卷首文字,不知其內容。”

  使者更是俯身,雙手托舉成卷的帛書。

  呂布這才上前探手抓住,見果然用針線縫住了大部分布卷,當即撕扯開,就見里面大片帛面空白,只有一上一下兩個坎卦。

  他也能認出坎卦,這不是什么好卦,更別說是兩個坎卦組合而成的坎為水卦象。

  很明顯,吳范可能預測到了自己要找他算卦,可卦象不好,吳范又不想砸招牌,更不想自置險境,所以留下這個卦象后孤身逃亡。

  明明要跑可為什么留下這東西?

  這就是顯擺才能,為了證明自身,作為一個行業的拔尖人物,手癢展示才能的沖動是很難克制的。

  呂布心情更加不好,遣退這使者,抓著帛書卦象坐回主位,面露哂笑:“小小手段,竟想以此嚇我?”

  真按著卦象示警而屈從,徒損威名,卦師的名望也將高漲。

  可若不按著卦象去干,失利受阻,依舊折損威望,卦師名望長得更高。

  除非逆卦象而獲利,才能打破這種詛咒,卦師不僅名望會受損,個人算卦的自信心也會破碎。

  所以越是出名的卦師卜者,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可吳范已經表態出手了,說明形勢真的很不好。

  而‘坎為水’卦象是出了名的困境卦象,但也不是沒有解法。

  卦象就有開解的辦法,即‘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習坎是步入這種卦象;孚是信譽、道德行為的意思,即以道德信義為行事準則。

  后兩句分別表示要堅持內心的堅定,不要氣餒;以及踐行高尚的追求,積極面對困境,才能在眾人的認同、支持下走出‘坎為水’的重重困境。

  以呂布現在的地位,易經對呂布來說也不是什么機密,自然能獲得易經與各家注解,閑暇時也會閱讀、研習。

  用易經來解決問題,最難的是占卜、推測出符合當下形勢的準確卦象;再根據卦象相應的卦辭釋義、爻辭釋義來做合乎情理的解決辦法。

  呂布自然是信易經的,可涉及到自己,就多多少少不太愿意相信。

  易經這種東西,在趙基看來就是原始的大數據總結,將一個人將要遭遇的各種事情進行總結、模型化。每一個模型卦象就有對應的解決辦法,看你選擇哪個。

  所以難點有兩個,一個是專業人士能客觀中立的根據各種信息判定出準確的卦象;其次是做主的人舍棄個人情緒的影響,同樣以客觀唯物的態度展開行動。

  也就是說,想靠占卜算卦解決問題,整個過程中既需要判斷力,也不能帶有主觀情緒。

  呂布沉思之際,另一撥使者將議郎虞翻帶入大帳,虞翻來的時候還雙手提著一掛龜殼。

  占卜的龜殼也有等級區別,夜色之下火光昏暗,呂布也看不清楚龜殼具體輪廓、紋理;就算看出來,他也分不出是哪個等級的龜殼。

  虞翻是王朗舉薦、征入朝中的議郎,身份相對清貴,進來后對呂布拱手行禮,姿態倨傲:“不知大將軍急召虞某所為何事。”

  “特為占卜而來。”

  呂布也不含糊,展臂示意:“議郎且坐,容我細說。”

  “喏。”

  虞翻也沒想到,呂布難得語氣寬和,也就拱手答謝,坐在衛士抱來的低矮胡床上,就是個折疊凳。

  待虞翻落座,呂布就說:“先生是東海王景興所舉故吏,家中五世治易經,單論易經學問,先生才學舉世無雙。”

  “大將軍過譽了。”

  虞翻斂容回答,笑容也開始洋溢,看呂布也順眼很多。

  呂布也呵呵做笑,抓起酒壺給自己斟酒,又說:“大司馬趙元嗣是我婿,年少輕狂。本首倡護國討逆之大義,為朝廷、天下士民所重。后敗叛軍大將紀靈于汝陽,進圍叛臣袁術于陳縣。建德將軍曹操受他督促進兵討逆,可他部伍散漫,乘機刺殺曹建德。”

  虞翻是呂布的同齡人,今年三十三歲,聞言疑惑看呂布:“大將軍所言何意?天子決斷,朝野亦有公論,皆以為陳容等人彰義懲兇,雖于法不合,但也是當世義舉。仆雖卑微,竊居議郎之位,但也有幸伴駕左右,頗知朝中之事。今兗州糾紛,實乃使君張稚叔阻大司馬入境。此事本就違背綱紀情理,怎么大將軍還要為張稚叔聲討大司馬?”

  “這就是我為難之處。”

  呂布索性不再狡辯,搓搓臉,斂容說:“張稚叔是我至交好友,他本無惡意,元嗣性情剛直,行事酷烈。雖屢誅大惡,但波及無辜者甚眾。張稚叔只是阻他入境兗州,他便撤陳縣之圍,使得袁術乘機破圍而出逃遁江淮之間。此等過失,雖是張稚叔惹出,難道元嗣就無一點過錯?故而我陳兵州界,欲使他知曉朝廷威儀,望他屈身守節。然而他反應強硬,分大兵掠地,所過殘破無不狼藉。如今以不足萬余吏士駐守陳留不動,是要看我笑話?”

  虞翻仿佛被一席話語說的無言以對,呂布起身踱步:“縱然二袁盡除,為國家社稷安穩,也計較門戶私事,我也不忍心與元嗣兵戎相見。只是如今元嗣強驅我麾下將校,又當眾射殺我的信使。屢屢挑釁于我,既然他父親有失教導職責,那我這婦翁只好出手。就恐戰事一發不可收拾,壞朝廷興復大業,令兩家因此失和、敗亡。”

  “也不瞞先生,我也遣使邀請先生同鄉吳范吳文則,他卻早料到今日窘迫局面,兩日前留下一副‘坎為水’卦象,辭官出走許都,今不知蹤跡。不知先生,可有良策解我困頓?”

  說著,呂布對著虞翻拱手長拜,姿態謙恭。

  虞翻急忙起身回禮:“不敢,卑職盡力而為。”

  兩人行禮完畢,虞翻重新落座,就說:“以卑職之見,大將軍欲要立威,則不應糾察大司馬過失。大司馬功大于過,又非造禍之人,又兼少年成名意氣雄烈,豈會屈從?大將軍不妨易地而處,豈會退讓?”

  呂布點著頭:“正是因為如此,我自知理虧,才這樣為難。”

  見呂布還有挽回的余地,虞翻笑了笑,就說:“休說今日禍端是張稚叔招惹,就是大司馬惹出,想來也不會輕易屈從。”

  呂布也是點著頭,身為一方人主,認錯的代價、成本太高了。

  呂布可以自認理虧,但不會也不能認錯。

  虞翻這時候就說:“曹操,乃當世人形禽獸也,李傕之流尚且不齒,授他建德雜號;大司馬責其五毒俱全,也是當世公論。誅惡,自當手段酷烈,不留余種才對。如今是張稚叔的不對,陳公臺為庇護鄉人,縱然有錯也在情理之中,不宜深究。以卑職觀之,張稚叔貪曹操惡黨之兇強,這才抗拒大司馬,連累大將軍陷入困境。”

  呂布緩緩點著頭:“我也明白,張稚叔如此做,也是為了保留兗州元氣,以期抵抗袁紹侵攻。觀袁術之叛,袁紹造逆亦不遠矣。”

  虞翻雙手一攤反問:“截曹操惡黨收為己用,來日河北若是作亂,曹氏惡黨又豈會竭力報效朝廷?恐怕那時,造禍兗州,為袁氏前驅矣。”

  “除惡務盡,還請大將軍嚴懲張稚叔,以便大司馬能便宜行事。”

  虞翻語氣平緩:“大將軍主持朝中樞要,行事公允,朝野海內自然膺服。若為意氣之爭,而與賢婿良臣大司馬交惡,則海內有識之士無不失望,朝中奸黨難免彈冠而慶。”

  呂布沉默,虞翻不再言語,等待呂布的最終抉擇。

  朝中現在就五股勢力,天子、舊日公卿,中立者,以及呂布黨羽,趙基黨羽。

  王朗是趙基從會稽郡守征入朝中拜為九卿的,虞翻是王朗舊吏,王朗舉虞翻接任太史令。

  就是因為虞翻身上帶著趙基黨羽的痕跡,又有前太史令王立的前車之鑒,所以王朗的提議被否決,轉虞翻為議郎。

  太史令官秩六百石,議郎也是六百石。

  易經以及天文、數學相關學問,在瑯琊地區很是風靡。

  趙彥當年率鄉黨子弟協助平叛,所獻的‘五陽郡兵’之策也算是海內知名。

  瑯琊趙氏在天文、歷法、易經方面也有家學造詣,所以虞翻的仕途脈絡、家傳學問,都與趙基一方有高度疊合。

  對于這場沖突,虞翻自然是不滿呂布的。

  不求弄死張楊,調停戰爭矛盾,讓趙基將曹操余孽消滅一空,那虞翻也就滿意了。

  虞氏五世治學易經,瑯琊、江東海貿航線通暢,每代都有人在瑯琊這里交流學習,曹軍對徐州的屠殺,大量的徐州士民逃亡江東,使得江東人對曹操的感官評價很差。

  曹操如果活著,江東人還能客氣說話。

  現在曹操尸首兩分,就虞翻的脾氣來說,現在說話已經很克制了。

  要知道,臧洪老爹臧旻擔任過吳郡郡守,轉遷揚州刺史,與江淮各家關系較好。

  曹仁襲殺臧洪,這仇擺在那里,揚州人有機會自然會上去踏曹氏一腳。

  呂布長久沉默之后,問:“我若懲戒張稚叔,天下人還以為是我怕了元嗣,難免不敬朝廷,又當如何?”

  虞翻聞言,一笑:“大將軍與大司馬分掌天下強軍,于漢而言有如昔年長平侯與冠軍侯。兩家和睦,海內各方,誰敢不服?曹操便是前車之鑒,大將軍何慮之有?”

  呂布緩緩點頭,就看虞翻:“那有勞先生占卜兇吉,若是天意垂示,某又豈敢違背天意?”

  “敢不從命?”

  虞翻含笑應下,當即抱著龜殼去營外燒烤……至于給龜殼鉆孔之類的技巧,完全不需要。

  只要燒出裂痕,不管橫紋豎紋又或者是斜紋、交叉紋,虞翻自然有無數腹稿進行組合,總能說出合乎情勢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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