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一整天的時間里,孫策、趙基調整營區。
趙基占據陳縣西北、西面,孫策本部調到西南面。
各種攻城器械開始分類列發于各營,雙方軍中的俘虜、苦力三萬余人也開始進行土木工作,在陳縣外圍正式挖掘壕溝,板筑壁壘,為工程做前期土木工作。
同時,趙基正式向曹操下達督促公文。
信使快馬驅馳于鴻溝西岸,沿途經過張楊駐守的扶樂城,還能更換馬匹,得到張楊增派的護騎。
使騎縱馬輕馳,天黑時趙基的督促軍書就明晃晃擺到了曹操桌案前。
油燈昏黃,曹操撫著胡須,他的胡須并不濃密,他更舍不得修剪。
荀彧規勸下,他才率全軍逆濟水而上,可來到陳留浚儀后,他又遲疑了。
最初荀彧的用意就是進入陳國,激化矛盾,然后伺機而動。
可兵勢無常,往往一天時間就能形勢大變。
更別說過了這么長時間,陳國前線戰局變化,跟離開巨野澤時完全是兩種,怎能同日而語。
曹操靜靜等候,不多時荀彧、郭嘉、程昱與丁斐一齊抵達。
四人落座在大帳左側,荀彧坐在最前排,就見曹操舉起趙基發來的軍書晃了晃,語氣嘲諷:“文若,這是趙大司馬發來的軍書,意在督促我軍快速前往陳國參戰。”
身后當值的典韋接過帛書,轉遞給荀彧。
荀彧捧著軍書閱讀,趙基想干什么,已經不需要細想。
逼迫曹軍快速行軍,等待曹軍的命運也幾乎安排好了。
只要抵達陳國,就會被趙基逼著參與攻堅;若是行軍遲緩,那么措辭會越來越嚴重,直到派遣不怕死的使者來曹操軍中當面喝斥或抓捕曹操。
幾乎是明牌了,只要伸頭,這一刀已無法避免。
可若再退回去,那趙基就會指責他們內通袁術,來陳國助戰也是居心不良。
那么大概率會放過袁術的中軍,調頭來打己方。
至于呂布……壽春城中的財富、誅討逆賊袁術的功勛、威望,足以讓呂布做出妥協。
當呂布、趙基這對組合各取所需的時候,那就是最頭疼的時刻。
這一刻,曹操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誰能想到,趙基竟然能放著袁術現成的腦袋不要,來啃他這個沒肉的硬骨頭。
誰也不敢去賭趙基的真正意圖,賭輸了就要死全家。
現在撤軍,那趙基立刻就會通過朝廷,坐實己方內通袁術,出兵陳國意圖不軌;遲緩進軍,等待己方的,只能是趙基嚴陣以待的軍隊。
真按著趙基的要求,急行軍去陳國……趙基要臉的話,會強迫他們猛攻陳縣;不要臉的話,半路設伏擊敗己方,到時候自然能從繳獲的軍書、俘虜口供中獲取己方通賊謀反的罪狀。
找公卿疏通關系,謀求天子的庇護?
怎么可能?
司空張喜、太尉楊彪都沒好下場,楊琦、楊眾更是病死、老死遭受隱誅。
現在朝中兗豫籍貫的公卿勢力衰弱到了極點,就剩下陳紀、荀攸,陳紀又是個見風使舵的人,最擅長趨利避害,怎么可能為曹操冒險去疏通天子的門路?
荀攸的腿養好沒幾天,趙基第一次動手也只是敲斷腿,再動手的話,敲斷的可就不僅僅是腿,也不僅僅是荀攸一人的事情了。
就算陳紀、荀攸豁出性命,肯為己方疏通天子門路。
可天子會出手?
袁術造逆,公然稱號建制策封公卿百官,結果最急的是趙基,朝廷這邊呢?
公卿也都集議過,孔融評價袁術為‘冢中枯骨’,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沒必要跟一個發瘋的傻子較真。
冢中枯骨,罵四世三公的袁氏家族已經后繼無人開始衰落;評價袁術、袁紹不是人,連守戶之犬都不如。
面對一條瘋狗,真沒必要去較真,等對方這股瘋狂的勁頭過去了,那離死也就不遠了。
這不僅僅是孔融一人的看法,也代表著公卿、天子的主流意見。
袁術造逆,那個時候天子尚且不著急,更別說是現在叛軍勢頭被遏制,并遭受趙基的重創,這種情況下叛軍各部軍心慌慌各思退路,已不足為慮。
所以天子、公卿們真不著急,又何苦冒著得罪呂布、趙基的風險,來出面斡旋、庇護曹操?
這次出手,不管成功與否,都會引發趙基、呂布的報復。
最可怕的是,當公卿、天子鼓足勇氣嘗試介入、調停戰爭時,卻被趙基、呂布無視……這對天子威儀的打擊是致命的。
調停之前,沒人知道能不能成功,都默認天子有這個影響力,自然會敬畏天子、漢室朝廷的影響力。
可調停失敗,對天子威望、朝廷影響力的打擊是很沉重的。
易地而處,公卿們自然不樂意去賭,這種事情對他們來說不管輸贏都是虧。
因而以曹操的理智來說,他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公卿、天子那里。
對公卿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穩定朝廷秩序,時間沉淀數年,公卿與朝廷的影響力就能快速恢復。
對天子來說更是如此,一個不具體執政的天子,自然不可能犯錯。
這些年各地災難再多,也不會有人遷怒、怪罪于天子。
因而天子雖然已經冠禮元服,可沒必要急著奪權親征,再拖三五年,天子的希望更大。
不能指望公卿、天子,也不可能求趙基抬手放過,總不能去求呂布?
荀彧心思百轉,看完軍書后轉給郭嘉、程昱與丁斐閱讀,這三個人也都是為難之色。
如今真的是進退兩難,這一步退了,就等于政治死亡,還不如豁出去跟趙基拼一把。
這樣就算輸的再慘,也會讓袁紹、天子、公卿、天下人知道己方敢于跟趙基這樣的權臣作戰。
就算軍隊元氣大傷,遁回河北,袁紹依舊會視己方為肱骨、臂膀。
如果政治死亡,坐實了與袁術謀逆的罪證與輿論,就算帶著軍隊全須全尾撤回兗州東部,那肯定會引發內部的動亂。
甚至就連袁紹都會嫌棄曹操惡名沉重,怕影響到自己,會主動與曹操切割。
這四人沉默中,曹操聲音干啞:“形勢危急,諸位是何看法?文若先說,出兵討陳國逆臣本就是文若力薦,如今趙基存心不良,該如何是好?”
家屬人質已經在袁紹那里送了一遍,現在就是想給呂布或趙基進獻人質,也缺乏余地。
這個問題太難了,荀彧也卡在了那里。
如果沒有袁術造逆這么一回事,他們也沒有舉兵討逆……那么趙基派來的使者,直接殺了就行了,哪有這么多顧慮?
可袁術造逆了,而他們還距離趙基很近。
軍隊撤是可以撤的,可成本代價太高,高到曹操寧愿帶著軍隊去賭趙基的勇氣,以及不要臉。
其實,論道德底線……曹操這里做壞事,多少有一點點心虛。
而趙基真不一樣,見多了兩千年積累的道德破下限的爛事,雖然擁有高于平均線的道德;可他的道德上限高,下限也出奇的低。
例如眼前,趙基寧愿提前弄出‘莫須有’,也能心安理得的弄死曹操。
曹操有什么辦法?
荀彧、郭嘉等人又有什么辦法?
這也是朝廷在中原最大壞處,身為漢臣,自然要被朝廷一方的權臣拿捏。
趙基、呂布控制朝廷,跟你講道理、按規矩辦事時,你的那些計謀才能有施展的余地。
當呂趙二人寧愿耗費漢室社稷的公信力也要亂搞,那很多計謀也就成了無根之木,難以立足、施展。
曹操見四人沉默,感覺有人想出了破局主意,可能這個主意太過于陰損,不便于當眾講述。
曹操無奈,只能說:“呂趙二人擅權,我倒要看看,此二人究竟是何等猖獗模樣。”
沒辦法,只能奉令,按著趙基安排的去做。
否則戴著內通叛賊的帽子,那就真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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