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基返回本陣不久,參戰騎士紛紛下馬。
沒有敢卸甲的,只是緩慢飲用米酒解渴,并吃干糧充饑。
趙基也不例外,簡單用餐之際,時刻關注身后的夏侯惇。
夏侯惇現在敢靠近到五里范圍內,趙基就準備給夏侯惇來一招狠的。
不打掉夏侯惇,后方營地里的笨重輜重會被破壞,軍隊士氣也會受到干擾。
更要時刻分兵警惕夏侯惇,不利于接下來針對曹操中軍的圍剿。
“侍中,張將軍信使。”
韓述開口提醒,趙基回頭就見十幾個張楊麾下的騎士朝這里靠近,馬速平緩,護衛著幾個人,也有己方斥候跟隨。
韓述上前檢查對方的軍書印信無誤后,才放對方靠近,對方在趙基車前五步外長拜拱手:“外臣繆尚,拜見侍中趙侯。”
見是熟面孔,趙基警惕稍減,就問:“何事?”
“賊軍南營守將許褚攜西南外營守將呂昭請降,并有賊將朱靈血書在此,還請侍中公過目。”
韓述上前接過,轉遞給趙基。
趙基飲盡半杯濁酒,翻開許褚、呂昭的降表,見說的很好聽,是降朝廷而非降他。
趙基一笑,轉手遞給邊上用餐的張瓚:“起草文書,告訴他們營中所有傷兵都歸我,現在只有我有足夠藥材救護傷員。救好的傷員,為我效力十年后,我聽任去留,不做羈絆。”
“至于歸降朝廷之語,我不解許褚是何居心,難道本侯不是奉天子詔令討賊?告訴他,想要請降,先交出傷兵、重鎧、矛戟與強弩,只得保留刀劍、弓箭、盾牌、輕甲之類。”
“若是天色暗淡,不見舉動,那他就是詐降、拖延戰事,到時候休怪我軍無情。”
張瓚捉筆書寫,醞釀字詞,盡可能表達出趙基的態度,又不至于激怒許褚。
其實主要就是傷兵,軍械之類的反倒無關輕重。
當大量的傷兵運出營地,接受并州兵治療時,那其他士兵肯定就不想打了。
張瓚書寫這封獨特勸降信時,趙基又翻閱朱靈的血書,他本人對血書之類的并不在乎。
但架不住時人重視這個,血與魂合,寫血書,相當于是靈魂誓言。
見朱靈在血書中聲討曹操種種兇殘行為,趙基感覺朱靈很有見地。
從張瓚手里拿來剛寫好的帛書,就說:“告訴朱靈,傷兵運出營地接受我軍治療。他麾下吏士暫時分配給韓猛、張郃,百人督以上軍吏盡數編為我的宿衛親騎。等中原戰事結束,朱靈、韓猛、張郃三軍吏士,我聽任去留。”
聽任去留,在眾人看來也只是目前的宣傳罷了。
以后肯定會食言的,這話說出去,袁紹那里都不會相信。
五六千左右的熟練步兵,不是誰都有魄力放棄的。
你放部分士兵返回河北,那留在河東的吏士,他們的家眷就會遭受袁紹的懲罰。
顯然不能這樣做事情,違約是必然的,卻不需要趙基主動違約。
只要軍隊中骨干分子想留下,就會代表其他人表態。
反正越是高級軍吏,越是明白袁紹麾下河北本土派與外州元從士人的激烈爭斗。
“報!”
一名騎士自陣后來,勒馬于戰車處:“趙中尉遣使來報,陳留兵已到十里之外。并未侵擾各軍舊營,直奔此處而來,約有六千之眾,騎士五百余。”
“等陳留兵到了五里外再報。”
趙基做出回應,又拿起張瓚寫好的第二道給朱靈的回復,見措辭沒有什么問題后,就取出印信在上面蓋印。
命人送信后,就審視繆尚帶來的許褚、朱靈使者:“我奉天子詔令前來討賊,并無侵占兗豫郡縣之意。戰事結束,吏士思鄉,待拜謁天子后,我自會返回西州。”
一個使者拱手長拜:“侍中無有入朝輔政之意?”
“有蒙侯在,我在西州,也是放心的。”
趙基說著笑了笑:“就這樣回復,我等你們的好消息。曹操潰敗就在轉眼之間,還請不要自誤。早些結束這場戰爭,天子、朝廷治理治下,兗豫士民也將沐浴太平之下。”
太平哪有那么簡單?
兩個使者也只是拱手辭別,各自回去口述見聞。
具體抉擇,還要看許褚、朱靈的決斷。
他們已經降下了一次曹字戰旗,想要重新掛起來,難度很大。
戰斗時期易幟,沒有帶崩周圍曹軍營地,已經是曹操的極大幸運了,怎么可能輕易原諒他們?
何況,士兵們怎么想?
放下戰旗,很多士兵那口氣已經泄了。
只要趙基這里的條件不是特別惡劣,那絕大多數士兵是不會反對的。
更何況,趙基一開口就是交出傷兵,交給他來救護。
這種另類的人道光輝雖說有抓人質的嫌疑,但也能讓絕大多數吏士信服。
戰爭除了打打殺殺之外,還要講究攻心。
只是這兩個使者離去后,張楊的使者繆尚又取出一封帛書遞上:“侍中公,這是張將軍密書。”
“呵呵。”
見趙基哂笑,繆尚也是悻悻賠笑。
韓述轉遞這份密書,趙基見密書折迭,用蠟黏合,還在蠟上蓋印。
揉了揉蠟封,趙基翻開密書,不由瞇眼。
雖說張楊是個厚道人,可機會擺在面前,也只能做個有限厚道的人。
可趙基不怎么情愿奔波一趟,就將密書收好,看向韓述:“去重新點選三百騎士,隨我去見張將軍。”
“喏。”
韓述快步離去,趙基又對魏興、莢童說:“你們聽從徐公明節制,我很快就會回來。”
“喏。”
魏興、莢童也是疑惑,見趙基不肯說,也不好追問。
很快韓述從后方調來三個一直休息的百騎隊,趙基也換乘一匹馬,引領這三百余騎前去張楊陣前。
張楊陣前已經設立帷幕,張楊坐在上首臉色不是很好看,眭固、楊丑引著十幾名軍吏坐在側首,臉色也普遍不好。
聽聞許褚、呂昭請降后,眭固、楊丑就引著大小頭目前來逼迫張楊。
他們已經習慣了擊破對方,兼并對方青壯的發展方式。
辛苦鏖戰大半日,哪能放許褚飛走?
吃掉許褚、呂昭,他們不僅能補充損失,軍隊還能有所擴張,更能補充各種戰場上搜集到的鎧甲器械,整體軍事素質會得到提升。
眭固是黑山軍出身,他早就適應了這種分配方式。
而歸降張楊也是不得已,原本跟隨于毒侵入東郡,是被曹操打崩后,不得已投降張楊。
眭固的立場更像是張楊麾下的客將、從屬,而非直屬。
平時又沒吃多少河內的賦稅,憑什么要聽張楊的?
反正張楊性子軟,磨一磨,就可能成功迫使張楊轉變態度。
“侍中趙侯到!”
突然外面有軍吏高聲傳達,眭固本能驚駭,猛地跳起要拔劍,卻見張楊也是面露驚異。
張楊緊跟著站起來,左右看一眼目光落到一臉茫然的趙垣身上。
許多人目光也集中過來,趙垣立刻開口:“將軍,某不知何事。”
見趙垣欲言又止,張楊當即說:“趙都尉有什么見解?”
“他行舉無常,或許只是想親自詢問張將軍。”
趙垣如實回答自己的看法,張楊長舒一口氣:“我也是如此做想,快隨我去迎侍中。”
等張楊引著幾十個軍吏走出帷幕,就見趙基乘馬緩行而來,姿態悠閑。
張楊更是明顯長舒一口氣,快步上前拱手:“侍中至此,所為何事?”
“許褚請降,我不知虛實。”
趙基斜目去看張楊身后的眭固:“今日眭校尉所部鏖戰甚久,不知殺傷多少敵軍?”
眭固踏步上前拱手長拜:“回稟侍中公,今日末將與楊校尉聯軍作戰,折損不下千人,斬獲相當。”
“這么說許褚、呂昭折損千余,就想乞降?這或許有詐。”
趙基沉吟著,去看張楊:“張將軍如何看?”
張楊也有些摸不準,不想楊丑踏前兩步繞過眭固長拜:“誠如侍中公所見,末將以為這是詐降,不可不防。”
“我,沒,問,你。”
趙基一字一頓,斜眼笑看張楊:“張將軍就是如此治軍的?”
“讓侍中見笑了,楊校尉也只是心情急切,失禮了。”
張楊開口解釋,展臂邀請:“侍中公,還請入內。”
“我很忙,我不想在許褚、朱靈這里浪費時間,更不想吏士因此亡故。受降與否決于大將,此等大事,豈能由校尉之流左右?”
趙基垂眉看眭固、楊丑:“我聽說你們想挾持張將軍,以左右我的決策?”
楊丑猶豫之際,眭固突然拔劍就要來刺趙基,趙基勒馬不動,身側執戟的韓述挺戟扎刺,逼退眭固。
眭固后退三步,舉劍高呼:“汝這奸賊,欲殺我等,又何故……”
趙基隨手投擲的短矛摜入眭固口腔,他一雙眼珠瞪的圓溜溜,迅速后仰栽倒。
楊丑后退轉身就要向張楊求饒,韓述踏步追上,一戟扎中楊丑肩背,未能徹底洞穿。
楊丑、眭固麾下的頭目紛紛拔劍,隨趙基而來的騎士已經下馬,持矛戟上前扎刺。
十幾個馬上騎士或投擲短矛,或突然抓起弩近距離瞄著射發。
頃刻間有準備打無準備,十幾個軍吏頭目就被殺死。
張楊神情不忍,依舊筆直站在原地,其他軍吏向后退避。
趙垣只來得及拔劍,還未參加戰斗,就見韓述一戟扎在楊丑后頸,結束了戰斗。
趙基只是看了一眼二哥,就去看張楊:“張將軍,軍令出于上,這個道理不需要我再贅述。恕我粗魯了一些,六七千人打兩千人,打了大半日都不能破壘而入,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大聲說話?”
“侍中公息怒。”
“下次選將要謹慎些,我來的遲一些,他們或許會脅迫你作亂。”
說罷趙基去看趙垣:“跟我走,留在這也學不到真本事。”
“去哪?”
“我送你去蒙侯麾下歷練,我想他會教授你真本事。”
趙基隨意說著,張楊的面子,也就舉薦老二做個武猛都尉;若是去了呂布那里,以呂布的性格,怎么也能給老二一個雜號將軍當當,最不濟也是中郎將。
不是有多喜歡老二,純粹是剛才拔劍的速度有點快,看著不由順眼了。
老二當了將軍,家里的快樂也就多了起來。
趙基說罷去看張楊,張楊神情釋然……對此,趙基早有預判,但還是有些失望。
張楊的內心里,依舊認為其自身與呂布是一伙人。
(本章完)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