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外營,曹操抵達這里時,就見營外并州騎士往來沖馳,以各種大大小小的騎隊追逐、掩殺潰兵。
而北岸曹仁分派弓弩手于堤岸之上,更是督促一隊隊甲兵強渡浮橋。
游水到北岸的潰兵,不等上岸,不分歸屬,盡數遭受射殺。
更有甲兵持矛戟游走岸邊,督促、強迫潰兵向南岸而去。
血水染紅了汴水,浮尸與葦筏堆迭于水面。
曹仁眉目冷峻,目光環視汴水,看著浮浮沉沉掙扎的人影,以及那一條條努力伸出水面的手。
此刻根本沒有退讓的余地,必須將士兵驅趕到南岸參與廝殺,混戰之際,才能掩護曹操突圍。
趙基立馬一片空曠地,受傷騎士就朝他這里聚集,結伴后撤離戰場。
幾名騎士護衛一名使騎奔來,大呼:“報!侍中,河內兵縱火焚燒睢水火筏,陳留兵抵近十五里!”
“知道了。”
趙基扭頭看身后戰車上的張瓚:“請河內張將軍分兵兩千,由趙子龍節制,阻截陳留兵。”
從陳留行軍抵達這里,何止百里?
夏侯惇就算取巧,先乘舟船、木筏而來,現在也是疲軍!
張瓚快速書寫軍令,趙基掏出隨身攜帶的正六面體銅印,沾染印泥后就在帛書上隨意蓋下幾個印文。
帛書交給一名親信貼身攜帶,分出十余騎護衛,脫陣離去。
趙基這時候扭頭去看于禁的營地,抵達此處的曹操中軍并未直接參戰,而是進入于禁營壘,先在這里歇腳、觀望戰況變化。
趙基觀察之際,魏越引著幾十騎前來,紛紛減速,這些騎士最為特殊的就是沒有去獵取首級,也沒有迫降、抓捕俘虜。
魏越摘下面甲,上前相隔十幾步就高聲問:“趙侍中,曹操將要突圍,北岸曹仁傾力接應,還請投火焚燒浮橋!”
趙基聞聲扭頭觀察北面汴水,上游漂來的火筏打擊效果并不理想。
而曹仁麾下甲兵還在前赴后繼強渡汴水,時刻都有跌落浮橋,沉入水中的。
五條浮橋之間是堆積的蘆葦筏子,落水的曹軍吏士死死抓住筏子,艱難求活。
而抵達南岸的曹軍甲兵依托南岸壘土堤壩已經可以組織盾陣,以弓弩小隊打擊路過的騎士。
而且還有曹軍吏士拖拽蘆葦筏子到堤壩上,充當掩體。
趙基觀望幾眼,只覺得棘手。
不怕敵軍有堅固的工事,就討厭這種前赴后繼不怕死的精神狀態。
趙基的衛士讓開通道,魏越靠近五六步后才說:“于禁斂眾固守,張文遠難以脫身。否則依托張文遠麾下精銳步甲,可以嘗試沖擊堤壩上敵軍。”
單獨依靠騎兵,沖擊效果有限。
就算沖潰對方,用騎兵來守堤壩,與北岸對射也非常吃虧。
而現在在消滅于禁殘軍之前,騎兵又不能停。
趙基觀察南北方向的曹軍,就對魏越說:“擊潰消滅于禁殘部后,就各自退兵,駐守兩端休養士馬。我要看看,曹操怎么渡河!”
現在曹操不出來,再來回縱馬沖馳,只會令騎兵體力無意義消耗。
而曹仁不顧軍心,強迫吏士強渡;己方去拼有堤岸提供掩護的曹仁部伍,則非常的不劃算。
騎兵沒了耐力,就算殲滅這些渡河的曹軍,也將難以有效截殺曹操。
魏越當即點頭,就告誡說:“若是入夜,侍中需要提防曹操夜襲。”
“明白。”
趙基拱手,魏越也是拱手還禮,抬手戴上面甲,引著親騎去沖于禁殘兵。
魏越前腳走,趙基也帶著身邊三百余騎向于禁那里進發。
于禁收斂潰兵于戰場東北角,依托堤壩,于禁強行整頓潰兵,組成一支千人規模的戰斗團,整體呈現拱形、空心半圓陣。
張遼、郝萌正從兩個方向督率步兵夾擊,更有一股股突騎做試探性沖擊,恐嚇、驚嚇于禁所部。
而游騎結隊輕馳,自發組成五個環陣跑馬,對著于禁陣地上空撒放箭矢,干擾于禁所部的指揮、調換。
至于其他騎士則追殺、抓捕零散潰兵,抓到一定規模后就脫離戰場,向后方去上交俘虜。
許多紫袍匈奴騎士抓到一定規模俘虜后停止戰斗,不準備繼續拼命。
也不會有人督促他們,他們本來就是這種打法。
哪怕匈奴內戰,也是抓到足夠的戰利品后就會脫離戰場。
趙基這里了解匈奴義從的作戰心思,魏越這里也理解。
以至于這些脫離戰斗的匈奴騎士不急著后撤,反而在戰場范圍內旁觀戰斗變化。
北外營,曹操站在壁壘處觀察戰場變化,曹仁是鐵了心要救他。
經歷過這樣不計吏士性命的行動后,以后曹仁率軍,吏士會本能抵觸這樣的將軍。
哪怕看不到汴水實際狀況,曹操憑借經驗也清楚,落水淹死的人比戰死的人多。
此刻曹操依舊存有斗志,天色將晚,高強度戰斗的趙基、呂布各軍,入夜后必然疲軟。
他在思索之際,趙基引著三百余騎抵達唯一還在戰斗的東北角,他下馬登上戰車,戰車已搭起支架,戰車穩固異常。
趙基取強弓,瞄著于禁軍中疑似軍吏的人影就進行狙殺。
雖然有些以強欺弱的嫌疑,可戰術的本質,就是規避劣勢,以優勢去打敵人的劣勢。
所以戰術的本質,就是以強欺弱!
他面無表情,強弓長箭吊射而出,一個個站在四五排吏士身后的軍吏或衛士紛紛被射中。
戰場中,張遼步行持戟,他體力充沛,戰意昂揚。
與當面敵兵混戰廝殺,可時不時就有泰山強弩射擊干擾,張遼打的并不暢快。
泰山強弩才是于禁麾下的精銳、骨干,大約三百多人站在堤壩北側,多趴伏在地進行射擊。
也是因為他們的干擾,張遼、郝萌這里推進緩慢,給于禁殘兵爭取到了調整陣列的寶貴時間。
但很快,張遼對面的敵兵漸漸失去章法,彼此配合更加傾向于本能,而不是針對性的克制、抵擋張遼的攻勢。
后退幾步躲到盾陣中,張遼才見對面軍吏陸續中箭,軍吏身邊軍士的士氣越發低靡,彼此配合的積極性也快速衰減。
張遼扭頭向后,隔著旗幟,他看不到什么。
也只是瞥一眼,不敢多看,免得身邊吏士狐疑。
深吸一口氣,張遼引著親兵隊再次發動沖擊,這次直接沖潰對面兩個規模戰團。
于禁沒給張遼追殺潰兵的機會,立刻又有兩支百人規模的戰團壓上來,撐住搖搖欲墜的拱形戰線。
而趙基又換一壺箭,每一箭下去,即便射不中軍吏,落在人堆里,總能當場令對方損失一個寶貴的戰斗單位。
他身邊騎士也紛紛下馬,持弓上前,對著于禁拱形陣列撒放箭矢。
步射頻率更高,箭矢威力也大。
等這二百余人一壺箭射盡,于禁陣列已經千瘡百孔。
就連堤壩后的泰山強弩,也被這種遠距離拋射壓制。
于禁舊營,曹操眼睜睜看著張遼、郝萌旗幟持續向前推進,最終合攏,這意味著頑強抵抗的于禁殘部要么被當場消滅。
要么這些精銳骨干老兵簇擁著于禁,翻過堤壩,逃亡汴水。
趙基不再檢視戰場,下車乘馬,引著隊伍向西撤離。
把路讓開,看曹操究竟什么時候突圍。
攔截曹操,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呂布中軍到現在還在休養,派出魏越打著呂布戰旗糊弄人……真在打下去,手握唯一生力軍的呂布,反而會成為最終決戰的主宰。
所以必須撤,保存騎士體力,把最難啃的骨頭拋給呂布。
雙方那么強烈的仇恨,呂布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曹操渡河撤離。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等他們交戰時,集合最后的力量,從曹操身后聲援呂布,或者也能出兵搗曹操一拳。
而現在,趙基有些不放心趙云,也不放心張楊。
張楊今日明目張膽消耗眭固、楊丑,自己早些撤回去,眭固、楊丑就算生出壞心思,也不敢輕易發作。
否則這兩個家伙臨陣反戈……那戰況就更復雜了。
好不容易將復雜的戰況變的簡單起來,又怎么能讓他們開倒車?
就這樣,趙基匯合押解俘虜的一些匈奴騎士,開始向西撤離。
堤壩上的曹仁部屬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三百步外的騎士撤離,一些騎士撤離時還會檢查地上曹兵,或用馬蹄踐踏,或用矛戟扎刺。
確認死透了就下馬割取首級,如果沒死,只是輕傷或裝死、昏迷,能俘虜就盡可能俘虜。
那種腿腳不便難以驅趕的俘虜,就被當場處決……反正就曹操那里的待遇,他們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至于流落民間,以現在中原干旱、缺糧狀況,哪怕主動賣身為奴,也沒有豪強肯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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