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午間后,除了東南、西南兩個方向還在戰斗外,韓猛、高順都據營休養吏士。
各營曹軍也是類似,抓緊時間休息、吃飯。
“敵軍來了!”
史渙正吃飯,聽到呼喊聲,史渙抓著麥餅起身快步去看,就見又是肩披土黃披巾的河北兵。
見是河北兵,史渙左右軍吏面露驚容。
“擂鼓!”
史渙呼喝一聲,積威之下,這些劉岱麾下的軍吏立刻四散而去,招呼麾下軍士。
他們與其他曹軍一樣,核心老兵是梁沛、濟陰籍貫,底層士兵來自青州兵。
因史渙、韓浩常督護各軍,在青州兵群體中有較高的影響力。
即便這樣,鏖戰大半日,兩座營壘失陷的不利形勢下,青州兵已有懈怠之狀。
史渙蹲身壁壘處,從鑿開的孔洞中觀望。
就見這支河北兵是典型的河北重裝步兵,前排是持盾矛兵,什伍長持戟跟在盾兵之后,而后面是緊步跟隨的弓弩。
史渙仔細觀察,一把扯過身邊親信軍吏:“筆墨!”
“喏!”
軍吏不疑有他,蹲身就跑去附近大帳,取來筆墨、粗帛。
一名親兵將盾牌遞來,帛書鋪在盾牌上,史渙立刻書寫自己看法,取出私印蓋在上面:“速速遞交曹公!”
“喏!”
親信軍吏拿過帛書要走,又被史渙抓住身后披風:“多帶幾個人。”
“是!”
軍吏應答一聲,招呼幾個衛士快步而走,到東側營壘坑道前一躍而入,滑入壕溝,向著東邊騎營快步奔跑。
張郃乘馬在前,右手持矛橫舉,以自己馬速來壓制全軍推進速度。
靠近曹軍放棄的外圍壁壘時,張郃勒馬不動,重裝步兵從他兩側緩緩前進,好像張郃正在后退一樣。
河北重裝步兵穩定推進,守軍五六十步時撒放箭矢,然而河北兵有序推進。
哪怕有傷兵,能移動的就跟隨移動,跟隨大隊行進,才能借助盾陣保護自己,也能避免被踐踏受傷。
實在是難以行動,也會蹲伏在地,等專門的軍士前來救護、搬運。
打仗,從來都是勇者的游戲。
中箭、受傷后大喊大叫或擾亂秩序,只會害人害己。
“河北人馬果然雄壯。”
曹操正在觀望,他對西南角的呂昭,東南角的朱靈都不操心了。
正北方向是于禁的營地,他更不會擔憂什么。
觀察張郃進攻戰況時,曹操分心去觀察西南角,他是沒想到呂昭這么能打。
或許也不是呂昭能戰,而是眭固、楊丑不肯盡心盡力。
張楊難得與趙基、呂布合軍,這是鐵了心要借戰爭消磨手下不聽話的眭固、楊丑。
磨合期內,擦出火,死掉許多人,實屬正常。
然而眭固、楊丑越是不肯全力攻擊,這種持續對抗中,他們部伍折損的反而越大。
基層吏士自有怨怒之氣,這股怨恨之氣爆發出來后,是眭固、楊丑引導他們反沖張楊,還是張楊借眭固、楊丑的人頭來平息怨氣……都是不好確定的事情。
張楊性格不適合這個亂世,但趙基、呂布在側,他們不介意出手為張楊剪除隱患。
拔掉張楊麾下的隱患,維持張楊集團的穩定,自然利于趙基、呂布。
戰略上他們需要張楊繼續存在,彼此感情上也需要張楊這樣的中間人。
曹操分心思索這些東西時,史渙送來的帛書送到他手中。
史渙作為護軍,大營中軍事地位僅次于曹操,綜合地位不如長史王必。
曹軍各種核心軍議,史渙都會參與。
現在史渙提議接引曹仁助戰,史渙對戰局發展持悲觀態度。
難道上游淳于瓊釋放火筏,就能妨礙曹仁渡河?
這么想的話,未免小看曹仁,也高看了汴水。
曹操握持帛書陷入沉思,他肯定有接應曹仁渡河的辦法,但不是今日,也不該是白日,更不該是現在。
曹仁渡河,固然能振奮全軍士氣。
可這支生力軍提前介入戰斗,就算擊退趙基、呂布,也無法遠距離追擊。
史渙認為已經到了曹仁必須助戰的時刻,一旦史渙這座營壘失陷,那西南角的呂昭所部陷入夾擊,自然會潰敗。
而文稷騎營不擅長防守,現在還有機會投放出去,接應曹仁渡河。
若是史渙營地潰敗,文稷這里可就難以脫身了。
失去文稷這千余騎協助,僅僅靠于禁麾下的泰山兵、濟北兵難以順利接應曹仁順利渡河。
可若現在調動文稷出兵向北,那么會直接影響史渙營地內的士氣。
曹操扭頭觀察北邊,如果文稷千騎抵達岸邊,于禁就要分兵助戰,以掩護曹仁渡河。這樣一來,于禁本營守兵減少,還會與張遼爆發激烈的野戰。
戰事拖延的話,呂布就會出兵助戰。
如果曹仁助戰失敗,折損曹仁、于禁這三軍也就算了,還會連累全軍戰意動搖。
曹操有些拿不穩,他以身做餌,就是存了吸引趙基、呂布,并就此大破對方的決心。
長史王必站在邊上不言語,這種關系全軍存亡的大事,他身為長史,又不怎么精通軍事,自是不敢發表意見。
曹操雙手搭在護欄上,指尖反復輕輕敲擊,比起預想的大勝,全身而退未嘗不是另一種勝利。
沉吟片刻,就說:“呂布、趙基銳難持久,且皆虎狼之輩。若無外敵,勢必相互攻殺。”
王必依舊不表態,一副沉思模樣。
曹操越發感覺暫時退避,讓趙基、呂布內耗,那比什么都好。
當即扭頭:“命文稷出兵向北,配合于文則接應子孝渡河參戰!”
“喏。”
王必應下,當即就在邊上小桌上起草軍書調令,確認無誤后用印,立刻送發相應各軍執行。
就在這片刻時間,張郃麾下河北兵抵近營壘,與守軍隔著壁壘廝殺。
這時候趙基的鐵騎隊再次上前,投擲飛爪,勾住柵欄、鹿角后借助馬力開始破壞壁壘。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次在張郃部掩護之下,破壞的速度更快!
趙云再次督率五百余騎驅馳而進,不等趙云靠近,一些以家事為重的青州兵見身后文稷督率千騎離營向北,當即果斷轉身就走。
先跑的青州兵跳到壕溝入口鉆過壁壘,順塹壕而逃,反應慢的翻越壁壘,或搬離鹿角,向西邊百步外的文稷空營逃亡。
文稷營壘中還有一些照顧馬匹的輔兵,這些人喝止不住潰兵。
當青州兵超過一定規模后,膽氣雄壯,竟然攻擊守營軍吏,強行越壘而入。
進入營地后,這些青州兵還會打開壕溝甬道的門戶,放甬道壕溝而來的袍澤入營。
趙云率騎士沖擊營內頑強抵抗的曹軍,史渙聚集三四百人退守一角,艱難抵抗。
這時候,忍耐不住的許褚率鄉黨子弟兵涌出營地,前來接應。
見狀,趙基扭頭對高陽龍說:“命莢童出擊。”
高陽龍不語,只是拿起代表莢童千騎的旗幟左右大幅度搖晃,然后斜指正前方。
他搖旗之際,莢童所部騎士快速上馬,紛紛加速沖鋒,竟然將莢童淹沒,爭先恐后,順著正面缺口灌入。
前后兩次馬群沖營,幾乎各種陷阱都被損毀。
莢童麾下多是游騎,突騎結隊魚貫沖馳,游騎跟隨對著一切曹軍人影拋灑箭矢。
張郃也督率河北兵上前與許褚廝殺在一起,雙方失去營壘掩護,時刻都有吏士撲倒,被雙方踐踏。
尸體、傷兵前后交迭撲倒、掙扎,哀嚎聲被殺喊聲、馬蹄聲踐踏聲響掩蓋。
雙方步兵后面跟隨的步行鼓吏急促敲鼓,都在盡可能向前推,企圖推倒、沖垮對方的鋒線敢戰勇士。
營地之中,趙云識別出大聲號令、指揮士兵的史渙,他也不認識史渙,將騎槊掛在鉤上,取弓拈箭,一箭射出。
這時候史渙側身揮臂,正中肩窩,史渙當即被親兵保護起來。
見他如此受重視,趙云指著史渙所在:“投矛!”
身邊幾十名鄉黨健騎取出短矛,縱馬沖馳單臂投矛,頓時殺傷一片曹軍。
史渙親兵根本不顧史渙的掙扎,拖著史渙就往甬道口擠,刀劍捅刺,硬是殺出一條血路。
突圍就是這樣,血路往往是被面前的友軍染紅。
突圍之際,趙云瞥到那名穿戴鎏銀鎧甲的史渙親兵,不等趙云射擊,各處箭矢向著那人會聚,連累身邊七八人后,這個親兵身中十余箭撲倒在地。
即便這樣,優良鎧甲保護下也沒死透,還在艱難向甬道口爬行。
趙云一箭射出,釘入這人屁股,中箭者猛顫了顫,又是幾支箭射來,放棄掙扎了。
趙云瞥一眼后,引著鄉黨健騎殺出營地,調轉方向鑿擊許褚側翼。
許褚膂力強健,揮舞一口長柄闊刀奮力廝殺,河北兵艱難抵擋。
趙云從側翼出現,先是一箭射來,正中許褚后頸,卻被護頸盆領阻擋,未能貫穿。
許褚大驚,轉身就走。
而這時候進入騎營的青州潰兵驚魂未定,見又有被包圍的架勢,想也不想轉身就朝東北角逃竄。
營內輔兵也被驚慌情緒感染,紛紛潰逃,難以遏制。
“史渙誤我!”
曹操一拳打在護欄,這時候一些流矢已向曹操這里破空而來,曹操引著王必識趣撤離,離開顯眼的高臺。
但上面負責觀察的軍吏只能持盾,留在臺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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