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全軍飽餐。
趙基、趙云各引千騎上前壓住陣腳,張郃督率本部營兵兩千余人貼著汴水南岸進發。
而張楊也督率三千余步騎從睢水北岸營地出發,前來匯合。
隨著秋水漲溢,上游陳留夏侯惇與下游鄉邑曹軍已可以通過睢水漕運、連接。
張楊營地就建立在睢水北岸,負責封鎖夏侯惇的糧食補給或軍事援助。
大約上午九點半,各軍匯合后,又前推兩里路程,抵近曹軍營地一里外。
幾乎是同時,呂布也督率三千余騎、兩千余步兵出葛鄉,向西來挑戰曹軍。
昨日分撥給呂布的多余戰馬,呂布軍中很快就將那些無馬,不得不轉職為步兵的騎士重新武裝起來。
呂布這里行動,南邊寧陵城的陳國兵也分出兩千余人上前助戰,聲張威勢。
一時之間,仿佛要東西夾擊一樣。
曹軍各寨也是整兵備戰,卻不做迎擊準備。
出乎趙基的預料,本以為曹操會接受與自己的斗將,結果曹操拒絕斗將,也拒絕陣前相見。
彼此雖說沒有舊交,難道曹操就對己方不感興趣?
陣前對話,套取部分情報,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趙基感到無趣,身邊張楊提議:“侍中,曹操避戰,何不搗毀其甬道?”
張楊抬手指著東南方向,那里曹軍甬道向南通向襄邑,每隔五六十步就有兩座箭塔。
見趙基思索可行性,張楊又說:“斷其甬道,以甬道柵欄為材料,重建一營,遣兵入駐,斷曹操與襄邑之間的道路。”
張郃感覺這種消耗的任務可能會落在自己身上,就拱手:“侍中公,營壘草創不甚堅固,駐兵又少,不耐曹軍沖擊。以末將之見,宜多做準備,斷其甬道后,建造堅營,再入駐據守,可保萬全。”
“戰場相搏,哪有什么萬全之事?”
趙基和聲詢問,就對張楊說:“曹操不肯出來,我們就逼他出來!張將軍既然提議,就由張將軍前去斷其甬道。我再調韓猛一部前來協助修筑營壘,今夜張校尉部駐守此營。”
張楊拱手:“明白,還請侍中為我壓陣。”
“這是應該的,張將軍與張校尉率兵向南,我與子龍斷后。”
見此,張郃也只能跟著張楊拱手:“喏!”
趙基又對身邊張瓚說:“傳令韓猛,督兵前來助戰;此外再取十萬支箭,以供張校尉部駐防消耗。”
張郃聞言神情稍稍緩解一下,他麾下弓弩手編制只有三分之一,七百多人的樣子。
每個人也就攜帶五十枝箭,他全軍箭矢、弩矢算上運輸備用的,也就五萬枝。
不是說一場戰斗就能射光,基本上是能省就省,能湊合就湊合。
行軍休息的時候,還要想辦法制作、補充箭矢。
一次給他補充十萬支箭,張郃立刻就有信心了。
畢竟曹軍夜里來奪營,軍隊不可能太多,軍隊越多,夜里越容易出配合問題。
大隊兵馬參與夜襲,那趙基、呂布從側翼出騎兵搗一下,曹軍誤傷而死的比戰死的多。
所以夜襲這種事情,只能是小股精銳曹軍……用箭矢消耗即可。
曹軍營地內,曹操其實也想率軍出營會會趙基,奈何趙基的風評不是很好,不是個講究的人。
不是說趙基會在會面時突然下死手,而是趙基折騰公卿已經有了極大的惡名。
行事隨心所欲,肆無忌憚。
連公卿都被趙基那樣隨意折辱,若戰場之上趙基感覺有必要,那會不會陣前對話時射殺曹操?
曹操這里也有神射手,可昨夜趙基襲營,趙基這里神射手展現出來的壓制力,讓曹軍將校忌憚不已。
現在趙基又一大早來斗將?
斗什么將?
越看,越像把曹軍將校騙出去,好方便射殺。
東邊呂布見曹操避戰,也就督兵向南,特意來破壞曹軍甬道。
不等他們靠近,甬道內巡哨曹軍主動撤離,撤離之際還點燃箭塔。
就在趙基、呂布這里破壞甬道,以甬道材料分別修筑南北兩座新營地時,汴水北岸又有新的狀況發生。
曹仁率軍抵達汴水北岸,就在北岸掘土扎營。
兩支曹軍間隔汴水,守望相顧,曹軍大營內士氣穩固,坐視甬道被破壞,糧道被掐斷。
曹仁站在北岸土壩,觀望南岸遠處,大約十幾里外就能看到筑造新營的張楊、張郃,而趙基勒兵不動,等待曹軍的反擊。
見此情況,曹仁松一口氣,對左右說:“呂布、趙基急于攻戰,說明這二軍糧秣匱乏,不得不上前邀戰。”
糧食匱乏,說明趙基、呂布打不了消耗戰,缺乏圍困曹操的客觀條件。
其實也不怕他們圍困,真當決戰爆發時,陳留的夏侯惇自然會出兵參戰。
還有抵達汝陰的曹洪,也已經開始脫離戰場,率兵北上,六七日后就能出現在睢水南岸,與儲糧的襄邑連成一片,就擁有了強行給曹操補充糧食的能力。
曹操大營中,最少還有十日儲備。
現在北岸有自己,西側陳留夏侯惇會擇機參戰,六七日后曹洪北上參與決戰。
因此留給趙基、呂布的時間越來越少。
至于郡縣反復、失控這種事情,曹仁根本就不怎么在乎。
擊敗、驅逐趙基、呂布之后,動亂的郡縣自然會老實下來。
唯一讓他感到恐懼的就是天子親征,險些就來到陳留,將夏侯惇所部瓦解。
甬道處,營地漸漸修筑成型。
趙基也開始分派人手,繼續拆毀柵欄、鹿角,運輸到營地范圍內,堆積起來充當燃料。
今晚張郃所部肯定不敢休息,會全軍備戰。
張郃營地南邊一里處,呂布也在建造新的營地,兩座營地互為犄角,能增強防守效率。
呂布則在這戎旅途中,與張楊燒火烤肉,當面敘說這兩年的經歷。
敘舊完畢,呂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心思一動就問:“今并州多馬,匈奴各部又已懾服。可否讓趙元嗣準我遣使招募匈奴義從?”
張楊很清楚呂布的心思,就是想占便宜。
把錢到位去招募,招來的就是匈奴兵;以官府名義進行兵役征發,成本較低,這樣征來的是匈奴義從。
張楊根本不給呂布試探的余地:“你有幾個女兒?這些騎士借調給你,是盟好之義。可那千匹馬,又怎么會是白給?據我所知,這千匹馬,可是趙元嗣私產。”
呂布悻悻做笑,扭頭看風景,就勢詢問:“他絳邑一戰騙來萬余匹馬,能留下多少?”
當時的匈奴是投降了,投降可沒有必須把馬匹返回去的說法。
一碼歸一碼,準許你投降,是難得的開恩,當時趙基肯受降,已經讓一些人高興了。
那個時候的匈奴,真就是等待抓捕的奴隸。
按著呂布的心思,那時候就不該受降,將匈奴人盡數抓來做奴隸,調動奴隸做事,可比征發匈奴部族要方便很多。
“趙元嗣本人大約留下三千余匹馬,其他馬匹都轉為公用馬,或獎賞吏士,或分給各縣公用。”
張楊簡單回答,趙基本人的馬匹一直在上漲,太原大姓也有馬場,數量還不少。
只是這部分馬匹分潤時,趙基本人只能拿到總數額的五分;后來上黨、真定作戰,繳獲的馬匹勉強能彌補折損。
軍隊中分配戰利品,除了看軍功、職位外,還要股份。
趙基留在軍中支用的馬匹,原則上也是可以算股份的;不止是趙基,哪怕一個大頭兵帶著十幾匹馬投軍,分割戰利品時自然能拿更多份額。
呂布很缺馬,以他對張楊的了解,張楊說話保守,所以猜測趙基個人持有最少五千匹馬。
總感覺自己女兒換一千匹馬有些虧了,最少也要換個三千匹!
眉目轉動之際,又見張楊神情不耐煩,就笑著說:“我對他沒有惡意,你向他答應、許諾的事情,也是為了我好,我不會拒絕這件事情。就算我還想要馬,也會與他市價交易,不會讓你難做。”
張楊這才有釋然之狀,兩個人少年相交,從販馬,對其他商隊提供安全保障,生活私事、團隊公事各方面相處下來,他太清楚呂布的為人。
奈何彼此交情太厚,也只是瞥一眼呂布,一副隨你胡說的不耐煩樣子。
呂布轉而就問:“朝中公卿蠱惑天子南下潁川,我以為此戰凱旋后,絕不可姑息。又怕此舉大失士人之心,有重蹈董卓、曹操兗州舊事的風險。你與朝廷相處日久,如何看法?”
“豈不見太原、上黨之事?”
張楊忍不住長嘆,告誡說道:“我領河內已有五年,河內殘破不堪。我若狠心摧毀大姓宗賊,河內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奉先,有些人活著,只會讓更多人無辜死去。”
他不敢拼命,所以河內亂糟糟一片,什么都沒留下。
亂世經歷了六年,就張楊還在原地踏步。
呂布也聽明白了,繼續放任這些無能、私心作祟的舊日公卿……死不死更多的人,呂布其實并不怎么在乎。
關鍵的是,他不想經歷第二次長安之變。
顯然,這些公卿不長記性。
如果是董卓,早就派人去朝廷那里殺人去了。
也就趙基耐心好,靜靜看著公卿表演。
再好的耐心,等打完曹操,形勢穩固后,也會爆發。
偏偏又不能亂殺,殺的多了,天子身邊的大儒、名士少了,會導致朝廷的權威、人望衰敗,其他人自立新朝的阻力就小了。
這樣就算攝政,又能有多大好處?
所以越是思考這個問題,越覺得趙基敲斷某些公卿、半步公卿的腿,實屬不得已的小妙招。
既能出口惡氣,也能讓對方短暫退出朝堂去養病。
只要敲夠勤快,公卿應該也是能改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