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明,趙基本隊沿著馳道推進,已經可以看到裴秀所督千人隊在右側七八里處的鄉野道路上蜿蜒前進。
這條鄉間道路漸漸向馳道匯聚,趙基本隊第二次休息,喂馬時。
停泊在汾水中的舟船這才靠岸,西門儉引著十隊虎步軍下船。
黑旗第一隊率先下船,此刻已經可以看到商氏部曲上空的炊煙。
而那邊對岸就是晉水口,周圍郡兵、平陶豪強宿夜,晨間炊煙更是密集。
趙基見商氏沒有出兵干擾,待幾個虎步兵百人隊結陣后,也不與西門儉交流什么,當即率隊前進。
汾水西岸,晉水之南。
韓述所督各隊臨時休整,他坐在營火邊上,只是背靠營火,觀察晉水北邊河口區域。
晉水北與晉陽城之間,是廣袤的沼澤濕地,其中改造出許多水田。
但汾水不好治理,因此晉水口附近沼澤淤積,蘆葦如密林一樣。
這些蘆葦才是吸引亂軍在此宿夜的原因,可以快速砍伐,建造草廬。
更關鍵的是這里南邊是晉水,東邊是汾水……沼澤中蘆葦交錯如似迷宮,非常不利于徐晃發動襲擊。
韓述觀察片刻,對身邊人說:“通報侍中,就說晉澤內多是步卒、男女,沒見多少騎士,我懷疑昨夜西岸騎士渡河轉移去了東岸,請他提防敵騎圍攻、伏擊。”
“喏!”
五名使騎應下,當即快步離去,翻身上馬而去。
韓述又對左右說:“隨我去上游采伐蘆葦、樹木,制造葦筏、木筏。”
十幾個軍吏拱手應答,紛紛返回各隊,向上游而進。
沿途遇到一處燒掠一空的村落,韓述當即在這里布置疑兵,樹立旗幟。
東岸,趙基迫近戰場五里。
就見對面在村落外扎立蘆葦墻,用這些青綠色的墻來遮擋視線。
他觀察之際,船隊已開始北上,即將隔斷兩岸之間的聯系。
船隊中,薛朙站在桅桿之上左右觀察,察覺不妥立刻滑下來,對左右大聲:“敵騎皆在東岸設伏!快通報侍中!”
“傳令各船,準備作戰!”
已經不具備穿插、包夾東岸商氏部曲的條件,現在反而要警惕對面強突趙基本隊。
船隊在號角聲中陸續降下船帆,兩漢叛軍俱是陷入混亂。
晉陽城頭,徐晃遠眺戰場,斥候繞路來報,傳遞各項偵查到的軍情。
王琦焦慮,急聲建議:“都尉,趙侯驍猛,必沖鋒在前。叛軍夜間渡河集結東岸,這不利于趙侯安危。懇請發兵襲擾西岸,攻其老弱婦孺,亂東岸軍心。”
“不可妄動,城內可靠之兵只有五百,不可信之兵卻有三千余。”
徐晃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側頭看王琦:“賊軍勝在隱秘,我軍能偵查到,趙侍中更有船隊相隨,必然也能察覺。賊軍手段就此暴露,以趙侍中兵法,又有何懼?”
王琦急的跳腳,也只能強行鎮定下來,雙手搭在女墻垛口,陪同徐晃繼續觀察戰場變化。
晉陽城如果丟失,野戰獲勝,也缺乏決定性意義。
徐晃表現的耐心極好,趙基將最重要的任務給他,他就必須守好晉陽。
如果是在楊奉麾下,怎么可能輪到他來守晉陽?
他的任務往往就是打前鋒,帶著新舊弟兄去干最兇險的工作。
前鋒也很重要,但損傷勢必很大,流水一樣補兵,又一茬茬的損耗,稍有不慎,前鋒就會折斷。
現在徐晃敢帶兵或出兵支援,那以后這種任務絕不會考慮他,他極有可能淪落為前鋒、偏師。
進討白波諸將、兵諫,以及與匈奴對抗時,趙基本人打前鋒就表現的極好,沒必要再換人來打前鋒。
趙基的弱點是繼軍與中軍,之前徐晃干的都是繼軍、中軍的工作,干的也都很穩定。
所以這個時候,徐晃真不能動。
雖然不怎么情愿,王琦的顧慮擔憂也很有道理。
可徐晃自我認知中,他就應該死死釘在晉陽,仿佛石頭一樣壓在太原人心頭。
此刻,趙基勒兵不動,相距敵軍三里路程,全軍下馬休息。
后方結陣而來的一千虎步軍也抵達,布置在左翼河灘、田野;裴秀所領千騎也抵近,出現在趙基東北三四里外。
陣腳穩定后,裴秀、西門儉都一同來到陣前。
這里趙基已生出火堆,全軍燒煮熱湯,提前吃壓縮干糧。
裴秀一躍下馬,走來時就說:“魏興遣使來報,東面并無敵情;他正向北搜索,若是沒有敵情,就說明叛軍精銳就在東岸,我們正面不下五千人。”
上前坐在折迭椅上,裴秀接過趙基遞來的水囊飲一口。
趙基就說:“韓述也派人來報,說西岸晉澤中多是老弱、步卒與婦孺,約有三四千左右。看來他們知道我要來,故意玩了一招聲西擊東。”
裴秀就問:“可要傳令晉陽,讓徐晃出兵,與韓述、薛朙三路攻其西岸弱兵、婦孺?”
“晉陽不能動,我已命人繞路傳信。”
趙基咬一塊壓縮干糧,嘴里咯嘣作響,很快就成了糊糊,喝一口水吞服。
西門儉這時候說:“賊眾糧秣不足,我們若是圍而不攻,他們自己就亂了;若以船隊封鎖河道,騎士去西岸攻其老弱……”
趙基只是看一眼他,就否定:“如果徐晃動了,就落入他們的算計;我們若是集合兵力攻其西岸老弱,也就落入他們的算計。他們在賭,賭贏了就是哀怒之兵,我不想和他們賭。”
西門儉疑惑去看裴秀,裴秀只是笑了笑,見西門儉還看著自己,裴秀就解釋說:“敵人不僅僅在陣前。”
“是,我明白了。”
西門儉應答一聲,不再言語什么。
趙基專心消滅壓縮干糧,放了快一個月,口感也就那么一回事。
最后喝水漱口,說:“我軍銳氣正盛,不跟他玩這些。”
他起身,看向傳令兵:“傳令船隊騷擾西岸,準許韓述騷擾、縱火焚燒晉澤敵眾。不可深入交戰,以騷擾為主,我要亂東岸敵心。”
“喏!”
幾名傳令兵快步離去,又有傳令兵上前補位,趙基看向兩個人:“去找魏興,讓他收縮兵力,注意休緩馬力,免得抓潰兵時追不上。”
“喏!”
兩個傳令兵應下,后退去張瓚處拿剛書寫的軍令,張瓚這里快速書寫,認真、仔細蓋上趙基的印信。
蓋印后,還要仔細檢查印文,免得難以識別。
趙基看向裴秀:“我上前廝殺,七哥這里收羅潰散騎士,組織他們休整,擇機再投入戰場。七哥這里千騎,也擇機參戰,務必留下五百騎以預防變數。”
雙方數千騎往來沖殺,再多的人,實際上也很難接觸到對方。
裴秀拱手應下,扭頭去看西門儉,西門儉也拱手聽令。
趙基就說:“你督步兵以斜陣有序推進,警告各隊不得脫陣殺敵,以守御為主。”
說著趙基還做手勢,給西門儉講明白是怎樣的斜陣。
這一戰就不能指望虎步軍破敵,破敵關鍵就在于騎兵對沖。
所有軍令傳達完畢后,趙基為前驅,率先脫陣而出,站在車上,抓弓觀察前方。
身后二十三臺戰車與五百余騎跟隨,另有五百余騎以橫陣推進,等待參戰的機會。
裴秀也快速返回本陣,觀察戰況,準備擇機投放兵力。
此刻,已臨近午間,日光灼熱。
唯一的好消息是附近地面植被茂密,沒有什么明顯的揚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