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檢首時,伏完、司馬防都沒有來。
就御史中丞楊眾,與裴茂一起代表朝廷檢閱首級,并拿走功勛竹簡的副本。
去卑更是展示他搶奪的幾桿黑龍旗,羌渠王劉成的首級更是仔細清洗,發鬏重新梳理,隆重邀請楊眾等人檢閱。
檢閱之際,毌丘毅快步而來,拉著裴茂手臂到一邊,將那一捆箭書遞給裴茂:“巨光兄,這是小弟晨間率羽林郎入衛天子時,在行營外所得。”
裴茂拿著箭書要翻看,頓時也停下了,收斂表情:“羽林將軍是指這些箭書來自行營吏士?”
“不敢,或有可能,也有可能是匈奴人離間之計。”
毌丘毅頭都快炸了,他猶豫了大半天,待在行營里,都沒敢把這些東西交給天子或伏完。
這是很打朝廷臉面的事情,天子臉上無光,伏完更是無處安放臉面。
若在其他時候,自然要對郎衛進行大清洗,寧肯殺錯也不能放過。
可現在暴露出來,極有可能引發嘩變。
事后追究責任時,毌丘毅跑不掉。
不管怎么平息事端,河東人又會怎么看他?
眼前又實在不能拖,萬一今夜匈奴人大軍來襲,郎衛叛亂,那說什么都就遲了。
見毌丘毅如此沒有擔當,裴茂反倒欣賞趙基之前的敢作敢為與十分果斷。
不怕掌權的人殺人,就怕昏聵、無能!
深吸兩口氣,附近還有很多軍吏圍觀,裴茂盡可能神情穩定,展臂搭在毌丘毅肩膀,帶他走遠一些就凝聲問:“趙侍中可知?”
“適才給他,他不肯看,非讓小弟稟告天子,見了天子手詔,他才肯看。”
毌丘毅急的跳腳,再不做軍事相關的準備,就來不及了。
裴茂心情苦澀,無奈口吻:“他本就不想干涉行營軍務,現在貿然插手,天子芥蒂必深,難以消解。你呀,何不早說!不敢上報朝廷,讓我知曉,也能早早思考對策。”
毌丘毅不言語,裴茂又安撫說:“也不要過于憂慮,今日斬獲羌渠王,陘城匈奴各部暫時無主。”
這時候趙基穿戴寬松皮鎧,腳踩皮靴,腰懸長劍闊步而來。
裴茂立刻迎上去:“侍中,我已斥責毌丘文強,還請侍中以國事、天子安危為重。”
趙基止步,看一眼七八步外垂頭的毌丘毅,又看裴茂:“這么重要的情報不肯給我說,事到臨頭才來找我,是想害我。我與伏公頗有默契,郎衛乃伏公所管。我若獻上這些箭書,伏公恐怕不會相信。”
現在知情的人越來越多,若是不給伏完通報,行營吃虧后,仇又會記在自己頭上。
打垮、斗倒自己之前,伏完不會對裴茂、毌丘毅動手。
趙基恨不得當眾抽毌丘毅幾耳光,歷經國難,難怪混了那么多年還活著,這人太過奸滑。
裴茂一臉苦澀還想再勸,趙基左臂指著南邊:“他不肯去,那你與他一起去通報。伏公若不肯親自來,那我今夜緊閉營壘,絕不會出兵。我說到做到,河東可以沒有天子,也可以沒有你我,卻不能沒有這支守衛門戶的軍隊。”
沒有了天子、公卿,河東的天地依舊是河東人做主。
若是軍隊打沒了,匈奴人沖過隘口,席卷南部各縣,占據這山河形勝之地,必然急速壯大!
見趙基不像是開玩笑,裴茂哪里還敢耽誤,立刻去找楊眾。
檢首驗功流程快速結束,楊眾也不跟趙基言語什么。
趙基目送楊眾、裴茂、毌丘毅急匆匆離去,就朝地上吐一口濃痰。
去卑湊上來:“何事惹侍中不快?”
趙基見去卑身后一名匈奴武士還端著羌渠王的頭顱,就皺眉:“賢王很喜歡他?”
“還好吧,侍中若是不喜歡,我立刻讓人去埋了。”
“也不礙事,賢王喜歡就好。”
趙基瞥一眼那還畫了淡妝的頭顱,就說:“我聽說有個部族有一種巫術,能將人頭做的只有拳頭大小。他們喜歡獵殺仇敵,生吞其心,以為這樣可以獲取對方的力量。又將對方的頭骨之類取出,以腌制方式令頭上皮肉干縮,最后變成拳頭大小。”
匈奴武士認真聆聽,去卑則神情厭惡:“怎么還有食人的部族?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皮肉收縮,雖無面骨支撐,但也五官栩栩如生,如似嬰孩,與生前酷似。他們認為持有這樣的干枯首級是個人勇武的象征,以繩索相連,掛在脖頸,或掛在腰上。”
趙基隨意說著,去卑聽完趕緊擺手:“小王不是那樣的人,侍中安心。”
“我也只是聽聞這樣的傳言,還以為賢王舍不得此人,既然不喜歡,明日就一同掩埋。”
趙基說著,見去卑又一副皺眉思索的模樣,就盯著去卑。
去卑就猶猶豫豫說:“小王欲統合諸部,則要先震懾各部貴人。劉成的頭顱,掩埋腐朽后死無對證,不利于收攏各部。”
“隨賢王處置,我不喜歡聞這些味道,讓他帶下去吧。”
“是。”
去卑當即揮退那匈奴武士,與趙基往空闊處走,詢問:“適才楊眾怎么匆匆走了?”
“天子郎衛中有賊臣,昨夜暗發箭書,想必已被敵眾偵知天子所在。”
趙基說著口吻無奈:“我以為毌丘毅從戎十余年,就算不是良將,也是個勤勉的人。萬萬沒想到,他會給我來這么一招。”
去卑也是無語,片刻后就說:“他若是小王麾下卑將,這頭今夜就得斷!”“無礙,賢王早些回營,稍后我再擬定今夜的夜禁口令。”
“那小王告退。”
去卑拱手,后退兩步轉身就走,可能是宿敵被殺,走路的時候都呼呼帶風,好不暢快。
趙基想了想,轉身去中軍區域找賈詡。
賈詡正翻閱營中軍冊,聽完趙基講述,見趙基神情平靜,就說:“侍中是對的,不必焦慮。天子左右亦非無能之輩,守住今夜不難。”
賈詡換了個舒服坐姿,沉眉:“可若不發兵,天子芥蒂難消。以后朝廷穩定,必追究今夜之事。”
“我不怕事后追究,就擔心今夜天子被匈奴擄走。”
趙基長舒一口氣:“今夜無事,我也就沒憂慮了。”
賈詡卻一副思考的模樣:“這樣的事情,難以根除。匈奴這里散漫無狀,政出多頭,也不好預測。不若明日行營西遷,遷入柏壁。”
柏壁利于守,只需要考慮一個方向的敵人。
趙基點著頭:“這樣也好,行營西遷,匈奴人會放緩夜間騷擾,我吏士也能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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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營位置變化,那虎賁舊營也就可以放棄了,就少了一個弱點。
舊營里的駐軍,也就可以南撤,加入馳道隘口。
匯合駐守的各支民壯義兵,增強隘口守御能力。
反正天子的行營,必須釘在隘口外。
至于行營西撤,造成的各軍士氣損傷……目前已經可以承受這部分損失。
連續兩天懸殊的戰損比例,已將士氣推升到某種臨界點。
降低一點也不影響什么,反正匈奴人的士氣恢復的很慢。
而此刻,劉協翻看各類箭書,字跡書法不同,明顯出自多人。
這一刻,他的臉上終于有了畏懼、遲疑之色。
扭頭看同樣神情難看的伏完:“伏公,今夜匈奴將會猛攻此處?”
“所料不差,應該如此。”
伏完回答時略顯得中氣不足,他又看向裴茂:“還要辛苦巨光再奔波一回。”
“喏。”
裴茂應下,忽然就聽到隔壁虎賁舊營開始擂響暮鼓,三通暮鼓結束,就意味著執行夜禁。
天子行營內,也跟著擂響暮鼓。
伏完又看向毌丘毅:“今夜匈奴來犯,當率羽林郎檢查各處,若有持箭書行舉通賊者,立斬。”
這種時候不能審問,抓住立刻砍死,后面有機會了再調整郎衛。
“喏!”
毌丘毅也是應下,不見伏完對自己甩臉色,就知道這家伙大概率想要清算自己。
事到如今,毌丘毅反倒情緒穩定下來,一板一眼,沒有挑剔之處。
伏完又討論、處理了一些事情。
第二通暮鼓響徹時,才解散會議。
毌丘毅又選一隊羽林騎士,送裴茂出營時卻愣在轅門處。
裴茂翻身上馬:“文強在想什么?”
“暮鼓已是第二通了,趙侍中還未派人傳告夜禁口令,也沒派人來詢問行營口令。”
毌丘毅說話間神情木然,看著裴茂:“巨光兄不必去了,第三通暮鼓時,轅門緊閉。沒有口令強闖,守軍必會放箭驅逐。”
裴茂愕然,指著旁邊虎賁舊營:“那虎賁營中可能知曉口令?”
“一樣的,巨光兄你能入營,也問不出口令。”
毌丘毅說著去看一名羽林中郎,對方策馬出營,很快跑回來就回答:“虎賁營地轅門已閉,卑職上前,就被喝斥,不得已退回來。”
裴茂臉色更差,趙基擺明了態度,手里不想沾染河東人的血。
不知道夜禁口令,今晚派多少人去求援,也是被盡數射死在轅門的待遇。
哪怕伏完親自去,守門衛士就敢射!
除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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