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說……這個宇宙的歷史慣性,仍然非常危險嗎?”
望向面前突然陷入沉默的柯南,長谷川月亮有些遲疑地開口。
“但是不論是間桐雁夜,還是韋伯,聯盟的行動都很順利啊?”
她不太明白。
如果歷史慣性仍然非常危險的話——
那聯盟之前對于韋伯等人的干涉,又為何看起來異常順利呢?
柯南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月亮。”
這個沉默的偵探終于低聲開口。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在柯南話音落下的瞬間,周圍的時間好像變得緩慢起來。
甚至,那道實時監控著衛宮切嗣的投影,其上的畫面,仿佛就凝固在了那一刻。
那即將扔入垃圾箱的熄滅煙頭,就隨著那將要消散在空氣中的白煙,一同凝滯在空中。
顯然,此刻聯盟基地里的時間被暫停了。
而對于時間線形式存在的柯南和長谷川月亮來說,這無疑就相當于多了一段漫長的時間。
而長谷川月亮的內心,就因為柯南的表情而為之一緊。
手指悄然攥緊了衣角。
心臟也因為這樣緊張的氛圍,不自覺地加快了跳動。
月亮覺得自己的嗓子,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干澀。
“……什、什么事?”
實際上,自從柯南與長谷川月亮來到這個宇宙后,聯盟一直有一個默契回避、刻意忽視的問題。
但如今,柯南終于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了。
他親手揭開了那個被層層偽裝所覆蓋的“第四者”的蹤跡。
也正因此,他無法再視而不見——
這個問題就是,聯盟為什么要做如此之多的計劃。
如果聯盟的真正目標,僅僅是為了擺脫這個宇宙、抵達那傳說中的世界的里側……
那么,他們早就有機會實現這個目標了。
——間桐櫻,作為極稀有的虛數屬性魔術使,已在聯盟控制之中。
——韋伯與肯尼斯,這兩位年輕而天賦卓絕的魔術師,也已步入預定軌道。
——小圣杯、圣杯本體、令咒系統的構造原理與核心數據,資料很快便會被間桐臟硯送到,而解析顯然不會是難事。
——能源供給方面,整個冬木市的地脈,外加上時間線的能力綽綽有余。
甚至,如果聯盟現在愿意揠苗助長,直接讓間桐櫻和伊莉雅有所犧牲的話。
那么聯盟現在已經可以脫離這個作為“陷阱”的宇宙了。
而如果擔心在世界的里側喪失可能性。
如果擔心敵人仍然在星之內海有所防范,前往世界的外側,甚至更加簡單。
畢竟——
如果敵人真的是有“意識”地蓋亞、阿賴耶、甚至是英靈座。
那聯盟之前的顧慮尚且可以理解。
但現在看來,阿賴耶等存在,的的確確被好好局限在自己的人設里,只會對發生的威脅做出反應。
而之前的種種行為,不過是那個第四者誤導了聯盟,認為整個宇宙里的三大存在,主動地向聯盟發起攻擊罷了。
這樣一來,從那幕后之人對英靈,和對于韋伯、間桐櫻、雁夜等人“影響上”天差地別的表現來看——
不論是他做不到干涉這些非英靈的存在,還是他根本不在意圣杯戰爭的結局。
想要通過圣杯許愿前往根源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聯盟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了。
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只是靜靜看著——
當歷史慣性自然地引導衛宮切嗣走向“毀滅圣杯”的那個終局……
聯盟便可以在那一刻出手。
然后,在這個悲劇的結尾,阻止阿爾托莉雅破壞圣杯,并以拯救世界為“代價”,要求衛宮切嗣許下前往根源的愿望。
不需額外的戰斗,不需冒險。
只需“等待”。
只是等待而已。
至于這個世界最后的結局如何——
為什么要救下這個注定要被剪定的宇宙中的人呢?
甚至,這個從這個“宇宙”種種離奇而古怪的表現來看。
它是真實存在的嗎?
這種對于其真實性的懷疑,一直在柯南心中深埋著。
而如此一來——
聯盟完全可以等到脫離這個宇宙之后,再從容不迫地重新設計計劃、拯救其他世界、追溯真相。
畢竟,這個宇宙的“存檔”,實在是有許許多多不是嗎?
——那幾乎無窮無盡的平行世界。
聯盟完全可以在抵達了世界的外側或者里側后,再從長計議。
這的確令人想起吉爾伽美什對阿爾托莉雅的評價:
“傲慢也分為兩種。”
“一種,是能力太小;另一種,是愿望太大。”
“前者不過是比比皆是的愚蠢。但后者可就非常稀少,甚至能夠稱得上珍品了。”
而某種意義上,聯盟正是后者。
實在是太過于仁慈與善良。
甚至稱得上這樣的愚蠢。
不過,真正看到那種被稱為“仁慈”下面的事物的人,卻往往會感到一種近乎顫栗的情緒。
則會覺得它實在是太極端、自大且傲慢了。
就像征服王當時對于那個偵測邪惡的法術的評價一樣——
到底是怎樣的勢力,才會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且“正義”的呢?
而在那樣的“宏愿”、在這樣“可怕”的理念面前。
哪怕是衛宮切嗣,那個為了和平而放棄了一切的男人,似乎都顯得有些平庸,甚至微不足道。
因為——
怎么會有人,想要建設一個真實不虛的烏托邦呢?
也許衛宮切嗣會怨恨戰爭帶來的死亡,會希望創造一個誰也不會哭泣的世界。
但他會試圖消除天災嗎?
會試圖解決人類的衰老甚至死亡嗎?
他會希望消除人類所有已知與未知的、已經受到、可能受到、將要受到的一切痛苦嗎?
即使面對圣杯這樣的奇跡,衛宮切嗣,這個男人所希望達成的夙愿,也不過是“世界和平”而已。
而柯南想做的,卻是遠不止于這樣淺顯的“改變”。
他想要做的,則是拯救“一切”。
如果說這種極端最開始的來源,也許只是一個叫做林升的商人,心中所謂的一點挽回遺憾的心愿。
但隨著時間的發展,當那個人有足夠的力量,能夠真正貫徹自己的意志時……
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像本宇宙的命運已然證明的那樣——
那如今在本宇宙的一切存在,都能按照自身的喜好,為自己的時間線編制一條想要得到的果因鏈。
每一條時間線,都能被如夢似幻地,織成一條通向勝利與幸福的“過去”。
——一個真正屬于柯南宇宙001所有人自己的烏托邦。
對于“曾經真的做到過這一點”的江戶川柯南來說,未經竭盡全力地嘗試便要放棄。
實在是讓他難以接受。
也許是江戶川柯南從未擺脫過自己的人設;
也許是成為英靈之后,這個身份使得他同樣因為這樣的“夙愿”而變得偏執;
又或者——
是這個型月宇宙本身,正以一種難以抗拒的形而上法則,塑造著每一個擁有“理想”的存在。
柯南便要既要又要。
聯盟便要既要又要。
就像那些那些在一夜之間,如同神跡一般拔地而起的“避難所”。
就像——
自從名為福爾摩斯的英靈降臨到冬木市以來。
這座城市的犯罪率與死亡率。
——是零啊。
死亡便被暫停,已經犯下的罪行,便得到應有的懲罰。
而自那之后的,一切惡的前兆,都被溫柔而無聲地“糾正”了。
就像自從聯盟創立后,那些記錄中所描繪的那樣。
——勝了又勝,勝了又勝。
即使是一時的犧牲,也會很快地挽救回來。
失敗只存在于過程,而不構成結局。
奇跡,應該對聯盟是廉價的才對。
看著柯南展示出來,這段時間自己抽空對于整座城市,所有普通人的“因果”和“行為”軌跡進行的“微妙干涉”。
長谷川月亮有些驚訝地捂住了嘴。
她不知道自己的長官,竟然在這段時間做出了這么多的事情。
不過現在,柯南便沖著長谷川月亮露出一種淡淡的苦澀笑容。
“畢竟,這些人只是‘背景’而已。”
“在使用人偶迷惑了雨生龍之介后,只要圣杯仍未帶著那份惡意的大火傾灑下來,那么沒人知道冬木市是否真的有所死傷。”
柯南簡單解釋了一下為何自己這樣的行為并未受到干涉。
然后,他的語氣變得沉寂下來。
“但……我也僅僅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毫無疑問,沒有人會指責這位偵探做得還不夠。
他已經做到了極限,做到了自己所能企及的盡頭,甚至任誰都很難挑出其中的問題。
但如果你將柯南現在所完成的這一切,和他真正想要完成的計劃相比——
它看起來會變得無比渺小。
柯南覺得,自己這次前來這個型月宇宙,也許本是一個錯誤也說不定。
如果是博士的話,或者是紅子,她們大概早就果斷地做出決定了吧。
他想。
甚至,某種意義上,長谷川月亮也比自己,更加適合面對這種局面、做出決斷。
柯南并無任何貶低長谷川月亮的含義。
只是他很清楚,若是面對必須舍棄這個宇宙的抉擇,也許長谷川月亮會悲傷,會流淚,會哀悼那些即將逝去的一切……
——但最終,她是能夠接受的。
但柯南自己呢?
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夠接受。
但如今,他的內心便告訴他,他做不到這一點。
因此現在,這位智者的“傲慢”——終于讓他嘗到了苦果。
想一想吧。
這些對于各方的計算,那些詳實無比的計劃,對于每一個其中的人物的布局……
真的,只是為了聯盟在型月宇宙擁有一個基地嗎?
倘若目標只是撤離幾人、十幾人,甚至百人,順著將要降臨的孔洞,前往世界的外側。
就像剛剛說得,聯盟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需要在最后一瞬間出手便足夠了。
十弦CYZ效應,絕對足夠了。
因此,這些計劃最終通向的道路……
似乎至始至終,都是將整個將要被剪定下來的“世界”,一起挽救下來也說不定。
“……畢竟,只是五十億人而已。”
柯南將那份自己和TDD商討后,變得愈發完善的計劃,展示出來:
“以世界的地脈作為聯絡的中樞;
以固有時御制和時間線作為手段;
以名為‘天之衣’的第三法造物作為結果;
以圣杯本身作為機制;
以通往根源的孔洞作為撤退的通道……”
看著那份內容詳細的計劃書,長谷川月亮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震驚與困惑。
“賦予所有人一瞬間的靈魂物質化?!”
長谷川月亮不得不承認。
這個計劃,實在是太過于大膽和冒險了。
她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柯南:“這……這能夠成功嗎?”
柯南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我們能將成功的‘轉移’到世界的外側,就能成功。”
“我們并沒有影響‘第四次圣杯戰爭’的過程,因此,這和歷史慣性也不會有任何的矛盾。”
“而因為我們是在剪定結束的那一刻離開。”
“也就是說,我們是按照正常的‘泛人類史’的路線前進,是宇宙自己正常運行的剪定中完成的。”
“除非型月宇宙的體系‘反抗’剪定事項這樣一個機制,否則我們不會有事。”
柯南此刻的語氣驚人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種令人戰栗的理性。
“月亮,你還記得嗎?我曾說過——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其實不過是披覆在地表之上的一層織物。”
“想要達成一個一切都完美的結局,我們只需要在世界的外側,架設屬于CYZ聯盟的天宇,將本宇宙的規則重現出來,就能定義一個完美的時空了。”
長谷川月亮咬了咬嘴唇。
不知為何,明明這是一份幾近完美的計劃,她卻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心慌。
她并不是不相信柯南。
而是一種突然面對一個重大抉擇時,一種不知所措的失真感。
面對這樣一個看起來必將改變世界的奇跡,自己的存在,好像變得輕飄飄的,不真實起來了。
她下意識地試圖尋找這個計劃里的破綻。
“那……那么星球的能源不是有限的嗎?”
“如果要讓五十億人都進行靈魂物質化的話……會不會導致更大的代價?會不會讓其他的——”
而柯南只用了一句話,便讓長谷川月亮啞口無言。
“月亮,第三法是來自根源的現象它所引發的‘轉化’——并不依賴于星球的能源。”
柯南頓了頓,然后說出她要繼續詢問的問題,并予以回答。
“如果你擔心此世之惡所造成的影響,我的對惡寶具剛好能夠消滅掉它。”
現在,相同的沉默便在長谷川月亮的身上浮現。
這個計劃聽起來好像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甚至,如果計劃成功,那么不論是主基地,還是能夠利用上的幫手——
足足50億接受了靈魂物質化的存在,完全足以構成聯盟在型月分部中的成員了。
哪怕后續沒有任何來自聯盟的支援,聯盟幾乎也能稱得上立于不敗之地了。
所以——聯盟為什么不執行呢?
為何,柯南在說完這一切之后,眼中卻沒有一絲勝利者的光芒。
反而,帶著一種異常明顯的“痛苦”呢?
甚至,長谷川月亮剛剛內心的不安和下意識的反駁,正是源自柯南那明顯流露的神情。
看著那個孩子模樣的身影,孤零零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與疲憊縮在椅子里。
她就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那么……為什么不按照這個計劃做呢?”
實際上,長谷川月亮現在已經意識到了柯南所想要告訴自己的事情,時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了。
毫無疑問,就像在此之前,工藤先生從未將這份計劃所顯露出來的,告訴自己一樣。
柯南至始至終痛苦而悲哀的源頭就是——
他打算要放棄這個計劃了。
而對于柯南來說,他甚至痛恨自己的智慧。
因為以時間線存在的他,將那份計劃書已經無數次地刪除過。
——但作為偵探,現在他又一次把那結論“推理了出來”。
他的智慧一次次將他逼回這份計劃的終點,而那終點,便是他不得不放棄它。
甚至,他知道的越多,便越難以承受可能的結果。
柯南抬起頭。
他帶著一種莫名的神色,仰望著那周圍篆刻在執行層大廳墻壁與天穹上的那些名字。
然后他緩緩開口。
“長谷川……現在我發現,這個計劃,也許行不通了。”
房間陡然冷了幾分。
柯南便說出這個計劃也許不可行的原因。
“因為,這個宇宙本身結構有問題,因為那該死的歷史慣性!”
這個計劃的一個很重要的前提。
便是這個宇宙中,人設的力量,可以壓倒歷史慣性本身。
天知道,當柯南首次得出這個宇宙中,人設的力量遠大于歷史慣性這一結論時,他是多么地欣喜若狂。
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抓住了整個宇宙最微小卻最關鍵的漏洞。
畢竟,這很合理,不是嗎?
既然資料明確記載,型月宇宙是一個擁有無數平行世界的體系。
那么——
一個要被剪定、注定走向終結的宇宙。
在其生命的終結,通往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不應該有極大的可能成功嗎?
“哪怕這種對于宇宙本身的‘錯誤’,僅僅只持續最短的時間,那對我來說、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也已經足夠了。”
但是,柯南如今發現了自己與那幕后之人所謂的“默契”。
過去曾有多么得興奮與激動。
在確認了吉爾伽美什仍然按照原本歷史慣性的軌跡行進后——
就變得有多么復雜和痛苦。
無論那幕后之人是否在“新下載”的吉爾伽美什上動了什么手腳,
無論是通過英靈座、還是借用阿賴耶之名對于聯盟進行干涉……
柯南都有心理準備了。
——但對方最終什么都沒有做。
“那個燃燒靈基的吉爾伽美什,毫無疑問是沒有辦法傳回英靈座半分信息的。”
“但在被重置后,他卻是以‘圣杯戰爭開始前的第二天的記憶’開始的行動。”
“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無非是將歷史按照慣性的前進的原因,歸結于那個第四者,或者歷史慣性本身。”
“也就是說,我們的前提很可能錯了。”
柯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而人設的突破,也許的確能夠讓那些具有它的人活下來。”
“但這也意味著,拯救所有人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能的選項了。”
“也許韋伯、間桐雁夜、肯尼斯等人,能憑借自身人設中某種極端特質,從命運軌道中掙脫出來。”
“但其他人已經做不到了,因為我不可能在圣杯戰爭結束前,就賦予這五十億人,每人一本魔導書。”
柯南沉默了一瞬,然后繼續否定這種可能。
“即使真能做到了——恐怕阿賴耶就不會再‘沉默’了,而是直接顯現出來,對我們進行相應的干涉了。”
畢竟,這里是一個不存在時間線的宇宙里。
柯南又該怎么做到,讓世界的“結果”,先于“原因”發生呢?
“但……這只是一種可能不是嗎?”
長谷川月亮輕聲開口,抬起頭來,她的眼中閃爍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她的聲音里便透露著一種樂觀。
“您這樣的判斷,前提不都是……建立在那個幕后者確實理解殼機制的基礎上嗎?”
“是啊……”柯南嘆了口氣,“都只是可能性而已。”
但柯南就在內心對自己說。
但正因如此,自己便不能讓長谷川月亮為這樣可能而冒險啊。
他拍了拍手,站到長谷川月亮面前。
“所以——”
“長谷川月亮議員,您的決定,是什么呢?”
“欸——?!我的……決定嗎?!”
長谷川月亮一時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柯南那雙沉靜卻蘊含復雜情緒的眼神中,她忽然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像是本能地躲避某種無形的壓力,下意識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對,你的決定。”
此刻,他的眼神中透出的,是一種完全平等的、理性的敬重——是一個面對真正的執行層議員,而不是需要照顧的“孩子”的眼神。
“畢竟,聯盟派我來到這里的任務,其實只是兩件事:”
“第一,是救下你,第二,則是嘗試索關于殼的新線索。”
“——在保證你安全的前提下。”
柯南讓自己的語氣盡量變得輕描淡寫起來。
“畢竟,這些額外的計劃,說到底也不過是因為我的私心……”
柯南的嘴角就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
他便在內心苦澀地承認,自己最后還是這樣做了……
什么嘛。
到頭來,不還是妥協了嗎?
任憑自己再怎樣如何地說服自己,但最后不還是放棄了嗎?
在拯救50億條生命的可能,與保存聯盟的實力、避免長谷川月亮的生命可能受到危險這兩者之間。
自己不仍然選擇了后者嗎?
當然,也許在內心深處,他斥責更多的是自己的“卑鄙”也說不定。
明明他曾經可以——
直接刪掉那份計劃,永遠不讓任何人知道。
那樣一來,一切就不會如此沉重。
那種艱難而又痛苦的選擇,也就只需由他一人承擔。
而現在——
他卻把這個痛苦的決定,推到了兩個人的肩上。
“才不是這樣!”
長谷川月亮的聲音,從來沒有如此有力而且堅定過。
“難道聯盟對于本宇宙的挽救,也只是因為聯盟的私心嗎?”
“況且,您的計劃,不是已經讓我們得到了很多寶貴的信息了嗎?”
那張英氣十足的臉就逼近到柯南的面前,帶著一種潛在的慍怒。
柯南覺得,這位一向性格有些軟糯的聯盟成員,目光從未如此咄咄逼人過。
甚至一時壓得柯南都抬不起頭。
對于長谷川月亮來說,她不允許任何人詆毀聯盟所堅持的理念——即使是柯南本人也不行。
俗話說,慈不掌兵。
但此時此刻,聯盟的“仁慈”,便非要這樣試試看。
聯盟就偏要,將一切的一切,都挽救下來口也!
長谷川月亮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堅毅。
“就按照這條計劃來做吧!我以執行層議員的身份投下贊成票!”
如今任何的勸誡,都像是對于這種信念的褻瀆。
柯南認真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指示TDD將那份單獨為長谷川月亮設立的,最為緊急情況下的計劃,以核心層成員的權限隱藏起來,然后轉頭看向那個被暫停的切嗣畫面。
——哪有大人讓孩子沖鋒在前的道理的呢?
對于江戶川柯南來說。
這位絕不會改變自己理念的偵探,已經做好了在最后犧牲的準備了。
他頓了頓,看向長谷川月亮。
“那我們就試試吧。”
長谷川月亮點點頭,她看著柯南將早已準備好的計劃,發給正在房間里苦苦等待的久宇舞彌。
她皺起眉頭,仿佛突然想起來了什么。
“工藤先生……你應該沒有什么在瞞著我了吧?”
柯南的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
“放心,絕對沒有了!”
“而且,其實你不和我一樣都是執行層議員嗎?”
欸?好像真的是這樣!
長谷川月亮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和某個偵探“平級”。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TDD,決定一會讓TDD將柯南所列出的所有計劃,重新過目一遍。
注意到她向TDD發出的信息,一旁的柯南就垂下頭,輕輕笑了笑。
——他可是核心層的成員。
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內心最后一點擔憂,也能夠解決了。
即使,自己最后真的因此而消失。
月亮她,也應該能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執行層議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