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位普通旅客一樣。
不,準確的說,如同一名在冬木市居住了很久的居民。
裹著那件有些陳舊的夾克,衛宮切嗣從出租車上走下。
一陣迎面吹來的冷風從后領灌入脖子,讓他從一路上那種沉悶的氛圍中,脫離出來。
“已經……三年了啊。”
心里這樣想著,腳步卻習慣性地走進旅館旁邊的便利店,等到出來的時候,一盒不知名牌子的香煙,已經出現在手中。
自從九年前因為圣杯,或者說愛因茲貝倫家的雇傭離開戰場,切嗣就戒煙了。
雖然人造人并不會因為香煙的煙霧受到傷害,但是為了在愛麗絲菲爾和伊莉雅面前保持一個丈夫或者父親的形象……
“咔嘭——”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自己怎么又想起伊莉雅了呢?
切嗣搖了搖頭,他打起精神,將那些讓自己變得軟弱、顯露出弱點的想法,從面前已經拆開的煙盒中抽出。
點燃那支香煙,切嗣讓那些不應該有的念頭隨著煙草燃燒。
尼古丁伴隨著煙霧涌入肺部。
那種迷離而嗆人的煙味,讓衛宮切嗣仿佛又回到了在中東某個焦土遍地的戰場。
不過,這樣的氛圍,也讓他終于徹底冷靜了下來。
無論如何,現在他已經站在了戰場的正中央,名為圣杯戰爭的戰場。
這臺機器就試著找回一點自己過去的冷酷。
讓那被名為親情的暖風所銹蝕的齒輪,重新轉動起來。
他抬起頭,目光掃向略有變化的街道。
遠處的街道上,一片區域被圍欄隔出,那些帶著橘色安全帽的施工人員,正忙于填補道路上那些不自然的孔洞。
“這就是舞彌在情報匯報里說的,可能是英靈留下的痕跡嗎?”
思緒回到舞彌的匯報,切嗣的心中泛起一絲不安還有緊迫感。
實際上,按照歷史慣性,不論是切嗣,還是Saber,都應該在Assassin被殺死后,才抵達冬木市。
這個戰術,非常符合衛宮切嗣本人不在乎“騎士榮譽”,只求最大收益的風格。
按照他原先的計劃,是要等局勢初步展開,等到起碼有一方按耐不住自己開打之后,再伺機而動。
不過,當“靈脈消失”的消息從“久宇舞彌”那邊傳來后,局勢看起來似乎就不容拖延了。
因為Saber在得知關于“孔洞”、消失的靈脈后,立刻向愛麗絲菲爾警示:
“愛麗絲菲爾,英靈的靈基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儲存魔力的。”
阿爾托莉雅話語里的潛臺詞很明確。
在理想的情況下,當一個“伏地魔”,試著“在別人打完再來收割”計劃,固然非常美好且誘人。
但如果在你什么都不做的情況下,卻突然發現——
敵方其實并沒有造兵互毆,而是在猛猛收集資源,準備開分基地,或者是練等級……
嗯,情況似乎看起來又很是不妙了。
對吧?
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又是何種勢力,才促成了眼前這一切的發生?
答案幾乎是不言自明、顯而易見。
這些事宜無疑都在聯盟的掌握之下。
事實上,早在被召喚出的第一天,江戶川柯南便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件事。
這個宇宙,似乎并不像本宇宙一樣,對于“案件”的細節,有著強迫癥般的執著與重視。
不過,這似乎也非常正常。
在本宇宙,最重要的永遠是“案件”與“偵探”。
而對于任何一個偵探來說,破案的關鍵,無疑都離不開“時間”這一要素。
死者的死亡時間、兇手的作案時間——
哪怕只是相差幾分鐘,對于推理而言,都可能是決定性的破綻。
也許偵探最后,便因此無法得到一個準確的結果。
但現在看來,這個宇宙似乎有些不同。
就和之前提到的一樣,它似乎更在意“個人”的感受,而非某種非常確鑿的時間點。
正因如此,當這位偵探開始比對自己被間桐雁夜召喚后的時間線,將那些相關的資料投影出來時——
那些細微卻不容忽視的偏差立刻浮現。
而身為對“時間”極度敏銳的偵探,柯南當即就作出了判斷:
“不會有錯……不論是剪定事項,還是那些關于特異點、異聞帶的判斷標準,現在看來似乎都是以某種具體事件的關鍵節點來展開的。”
因此,借助對人設和歷史慣性的深度理解與精妙引導。
在確保那些“劇情節點”沒有實質偏移的前提下,柯南便成功地將Assassin被“殺死”前那兩天的空余,“縮短”為了一天。
只能說,這種對于“因果關系”以及“時間關系”巧妙地運用技巧。
——恐怕也只有名為江戶川柯南的偵探能辦到了。
至于聯盟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將一切提前一天。
實際上,在發現了觀布子市和三咲町在現實里“消失”后,很容易就聯想到這一點——
既然通往觀布子市和三咲町的“路”會消失,那么那個幕后之人,沒有理由只能夠做到這一點。
也就是說,除了冬木市外的事物,同樣極有可能都會被以類似巧妙的方式,進行阻隔。
如果將歷史比作一架滾滾向前的馬車,那這場博弈便是——
聯盟,試圖在馬車軋上舊有的“車轍”,即歷史慣性之前,將其提前拓印保存;
而真正的敵人,則正試圖抹去那些痕跡,讓試圖跳上“車”的聯盟,失去追趕的可能。
因此,為了防止在當初那個關鍵節點——
例如,為了防止在伊莉雅被轉移的那一刻,雷蒙德卻突然發現整個愛因茲貝倫家都已被化作“幻影”、無法接觸……
于是,圣杯戰爭開始后的“第三天”,在事情發生的時間軸上,被聯盟巧妙地挪到了“第二天”去了。
實際上,從這里已經可以清楚看出,聯盟很早就將多線部署進行到了極限。
考慮到時間有可能非常緊迫,柯南幾乎可以說是同時在推進四條計劃的主線。
比如,其中有些“事件”的時間邏輯,甚至乍一看是完全矛盾且沖突的。
例如當久宇舞彌前往海關所,偷取切嗣未曾按時送到的武器時。
她另一邊卻又待在旅館的房間里,注意到關于“孔洞”的新聞,并在探查后將情報傳遞給衛宮切嗣,提醒他情況有變。
這應該是不可能同時發生的事情。
不過嘛……就和柯南當時對遠坂時臣所用的誤導方法一樣。
這只是簡單的“先上車、后補票”的把戲罷了。
劫持久宇舞彌與衛宮切嗣的通訊線路,借助雙方的情報死角進行看上去“沒有時差”的誘導……
對于聯盟來說,這實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甚至早在本宇宙就用過不知道多少遍了。
而現在,看著投影中即將抽完那一支煙,走進旅館和久宇舞彌接觸的衛宮切嗣。
柯南輕聲念出此刻已經落入聯盟計劃之中的這幾組英靈:
“Rider組、Berserker組,還有即將被召喚出來的Caster組和抵達冬木的Saber組……”
柯南眼神微沉,他用指尖輕敲了一下空氣,在任務計劃表里,追加上幾條調整后的推進線。
“嗯,下一次階段的話,就是在Caster退場后,對于Lancer組的主導權交易。”
畢竟這位來自時鐘塔的天才君主,聯盟當然也不可能放過。
想起原本歷史慣性中被衛宮切嗣一槍廢掉,從人生巔峰墜入無底深淵的肯尼斯。
柯南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在他看來,招募肯尼斯實在是非常容易。
只要在肯尼斯全部的魔術回路報廢,喪失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才能的時候——
“聯盟只要伸出一只足以挽回他天賦、保障他與索拉生命的手,就能招攬到他了。”
“那么,接下來就看衛宮切嗣,能否接納聯盟的善意了。”
這樣想著,柯南隨手將天文臺附近的監控畫面調換出來。
畫面中,一個金色光影正在附近漫無目的的游蕩。
看著那個金閃閃的身影,柯南的目光冷了幾分。
不過,他就先把頭轉向另一邊,
旅館前的監控畫面里,切嗣嘴里叼著的那支煙,已經燃燒到一半。
這一刻,柯南的笑容變得更深了。
這位名偵探從椅子里站起來,然后做了一個活動身體的姿態。
雖然在幕后操控全局,聽起來沒有什么不好。
但親自“修正”一下討厭的英靈,松松筋骨,也能讓心靈更加“海闊天空”嘛。
畢竟實話實說,在得知了四戰和五戰的歷史慣性后,對于那個叫做吉爾伽美什的家伙,柯南一直有些略微的不爽呢。
身為“英雄王”,卻以早已被淘汰的“王權”,心所欲地評判與決定他人的命運。
這種“我即正確”的傲慢,和柯南所信奉的那種堅守正義的觀點偵探理念——似乎是完全矛盾了。
“半支煙的時間‘解決’掉他嗎?”
隨著英靈靈體化的光輝在柯南身上浮現。
一道輕飄飄卻帶著鋒芒的回應,在議會大廳中輕輕回蕩。
“哎呀哎呀,這似乎真的……有那么一點點壓力呢。”
這就不得不提到,名為福爾摩斯的英靈,其中一個有些有趣的固有技能了。
這個技能,也是柯南不得不時時刻刻用CYZ效應將自己裹好的原因之一。
甚至,他就很少離開基地。
因為那個技能的描述是這樣的:
死神體質(EX):
此時此刻,這名偵探對自己有些苦惱的本質,就要具現。
該英靈被動吸引“案件事件”,每場戰斗必觸發至少一次“案件”場景。
柯南甚至懷疑。
間桐雁夜對于間桐臟硯,如今從未消除過的殺意,是否也是因為這個固有技能產生的影響呢?
畢竟,真正在英靈座看來,自己還應該是Berserker。
那么,這應該算作自己古怪的“狂化”嗎?
不過,對于吉爾伽美什,也就是金閃閃的英雄王而言,事態幾乎在一瞬之間急轉直下。
在略顯不耐地聽完遠坂時臣那套無聊且無趣的諫言后。
帶著幾分漠然的怒意,吉爾伽美什便親自前往所謂的孔洞現場。
他倒要看看那個的掠奪地脈的英靈,究竟是何等鼠輩。
實際上,一開始吉爾伽美什并沒有太過重視這件偷竊行為。
區區小賊,又豈能撼動王的寶庫?
在金閃閃看來——
既然需要榨取地脈來獲取魔力,那么,那個雜修必然是有著低劣渺小的氣量。
“弱者的貪婪,終究只是徒勞的掙扎罷了。”
懷著這種高高在上的輕蔑態度。
吉爾伽美什身著休閑服飾,甚至一手端著半杯紅酒,從遠坂宅邸內走出。
他就一路悠閑地,游蕩到時臣匯報的第一個孔洞的位置。
然而,當真正抵達那片森林邊緣,視線望向地面之時,吉爾伽美什的臉色變了變。
那說不好是一種勃然大怒,還是另外一種莫名罕見的凝重神情。
雖然時臣提到過,也許會有兩名死徒之祖前來,但當時,英雄王更認為這是時臣的愚昧。
不同于那些無知的魔術師,作為英靈座上的王者,金閃閃很明白——
不論是蓋亞還是阿賴耶。
當它們真正出手做出反應,就說明事情已經到了非常要緊的時刻了。
簡單來說,通常是接近“晚了”或者“完了”的邊緣。
或者,兩者同時。
光輝一閃,身上的金甲立刻浮現。
甚至緊接著,王之寶庫的光輝閃過,一道金光從空中落下,一雙環繞著閃電與狂嵐紋路的戰靴落于他的足下 雖然這雙來自風暴神恩利爾的「天穹之靴」,真正解放的能力是掀起閃電與龍卷。
但此刻,吉爾伽美什便奢侈地僅僅將其作為代步地工具。
眼下的事態,已經值得他認真對待了。
他憑空而起,飛至遠坂宅邸附近的百米高空,俯瞰著整片被掏空的森林。
“真是放肆的強盜。”
他的語氣中沒有憤怒,只有如同審判者般的冷漠與決然。
某種極為少見的,也許可以稱為“認真閃”的不可能姿態,在這位英雄王身上浮現。
這處并非在人類城市的森林深處,幾乎毫不掩飾的孔洞,成排地出現在哪怕最為微小的地脈節點上。
那些孔洞如同被蝗蟲蠶食后殘留的焦殼,密密麻麻地在林間蔓延,一直到視線被遠處一座山頭遮蔽。
金閃閃原本以為,時辰所說的掠奪靈脈,不過是因為某個英靈大肆地使用術式奪取了幾個節點而已。
而現在,那雙赤金色的瞳孔就將這片方圓十幾公里環境盡收眼底。
其中所蘊含的靈脈——一個也沒有了。
甚至,那絕不是吸取地脈中的魔力太過導致的暫時枯竭。
而是將整個地脈的節點,在物理空間意義上的轉移走了!
Archer的聲音里聽起來甚至有一絲森冷,他緩緩說出自己最后的判斷:
“本王原以為,不過是某個貪婪的魔術師或者英靈罷了……沒想到,竟然真有人妄圖榨取蓋亞之血。”
這無外乎吉爾伽美什在發現這一點后,立刻重新穿上金甲。
“時臣那個家伙,說這樣的‘孔洞’現在整個冬木市到處都是?!”
英雄王臉色少有地變得有些難看。
那個英靈,真的是瘋了!
如此程度的榨取,已非普通意義上的靈脈爭奪,完全足以讓整個冬木市,在這場圣杯戰爭后元氣大傷。
甚至,有可能讓整個冬木市地脈,徹底斷絕其與蓋亞的連接。
“難怪……連死徒之祖都出動了。”
吉爾伽美什低聲呢喃。
這種試圖以物理方式“撕裂星球”的行為,蓋亞要是沒有什么回應才會奇怪。
俯瞰下方那片如同被撕碎的綠布般的森林,赤紅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肅殺之意。
吉爾伽美什就不自覺地,將那些被掏空地脈中所蘊含的魔力,與自己此刻的靈基規格粗略對比了一下。
哪怕只是下面一小片森林消失的靈脈,估計都能夠讓自己用十幾次EA了。
“呵——能將如此魔力量收集與儲存嗎?不……那不是英靈的規格了。”
金閃閃當然不會相信,這么龐大的魔力會是一個英靈所能容納的。
“也就是說,能夠制造出容納魔力的容器嗎?”
吉爾伽美什立刻推斷出幕后的真兇:
“不論是這樣迅捷的偷盜,還是使用,只能是陣地作成,也就說,是Caster了。”
下一刻,原本即將解放的全知全能之星再次收回王之寶庫。
飛行在空中的姿態,甚至一時變得有些懶散。
是Caster就好辦了。
不論那個也許來自神代的魔術師,最后能夠完成的工坊,有多強大。
他低頭冷笑,眼神帶上一絲不屑與輕蔑。
“只要在工坊完善前,殺掉他就好了。”
雖說如此,金閃閃卻依舊從王之寶庫中隨手取出了幾件偵察型寶具。
金光流轉,那些寶具如鷹隼般破空而出,帶著自律與王令,追向那個造成一切的真兇。
“哼,先姑且確認一下,那只老鼠躲在哪個骯臟的角落吧。”
而就在他依據地脈被抽走瞬間,在周圍土壤里殘余的魔力方向,緩緩靠近天文臺的瞬間——
“轟——!!”
也許是因為腳下那雙帶電的鞋子,踩到了較為濕潤的土壤。
一陣猛烈的爆炸聲響起,震波如怒濤般向四方擴散。
即便金閃閃立刻在那毫無征兆的爆炸前升空,并且因為金甲的防御毫發無傷。
但此刻,這位王者周圍便金光閃現。
寶庫應勢而動,數柄閃耀著神性氣息的寶具環繞于周身。
對于這位在意姿態的王者來說,那些濺落到金甲上的泥水,就讓他怒極反笑。
那憤怒便一字一句從牙齒中冷冷擠出:
“該死的刨土老鼠……竟然主動敢對本王出手?!”
下一刻,像是為了回應這位王者的憤怒一樣,晴空萬里的天空就憑空降下一道閃電。
幸運為A的吉爾伽美什,很不幸地成為了柯南名為死神體質的固有技能的第一個嘗試者。
柯南一直很好奇。
如果在和其他英靈的戰斗中,周圍只有自己和另一個英靈,這個固有技能會以怎樣的形式體現。
現在看著似乎被寄宿在森林里的精靈、魔物“誤以”為是罪魁禍首的吉爾伽美什。
柯南點了點頭,看來這個效果果然是必發的,自己每次出現一定要謹慎。
“接下來就是看看這個固有技能能做到什么極限。”
柯南抬起頭,看向被自己“認為”是“被害人”的英雄王。
現在,距離切嗣抽完那根煙,走進旅館,還有差不多3分鐘。
唉,為了防止以后造成誤傷,只好委屈一下吉爾伽美什短暫地體會一下什么叫做——
天誅地滅了。
想必偉大的王者,強大的吉爾伽美什先生,一定不會在意這些小事吧。
這樣想著,柯南按下按鈕。
“咔擦——”
一聲清脆的拍照聲,挑釁似在那狼狽的身姿不遠處響起。
“什么——?!”
吉爾伽美什的表情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