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次盛大的閱兵儀式,河內的各項事務開始變得順暢起來。
但目前擺在沈復興面前的第一要務就是處理金邊附近的戰事,法屬印支總督府已經多次來催促,要求維和部隊南下。
不過此時王寵惠已經回到了重慶,事情還是交由安南事務司常務副司長沈復興來處理。
2月初的這一天,安南事務司迎來了第一波客人。
那便是被重慶方面派到這里的俞飛鵬,他還親自帶了三個年輕人一起來到河內。
聽聞消息,沈復興親自出門迎接,風塵仆仆的俞飛鵬面色并不好看,看見站在門口迎接的沈復興也只是一個擺手:“去,里面說。”
他甚至都沒有介紹身后的三個年輕人。
穿過精致的花園,俞飛鵬的心情并沒有更好,而是示意小滿先帶三人去休息,他獨自拉著沈復興去副司長辦公室。
這間屬于沈復興的偏廳里只有三把椅子,一張桌子,其他的空間都擺滿了從各房間拉過來高低樣式不一的書柜,里面放滿了各式卷宗與檔案。
唯一一面空著的墻壁,除了一張安南地圖外,還有一張全國地圖。
俞飛鵬沒心情看沈復興的擺設,拉過椅子直接坐下:“情況很不好,汪逆準備動身去東京談判,有消息稱這家伙有意在金陵另立偽政權,企圖分裂國家!”
沈復興面色一沉,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那些本就與日寇眉來眼去的家伙,如今怕是一個個都要跳出來了。
“總裁有何吩咐?”
俞飛鵬搖頭,他掏出一份文件遞放在桌上:“他們說你在河內與鄭縣斂財幾百萬,這是舉報信,是總裁交給陳布雷的。”
沈復興接過文件一看,差點氣笑:“河內斂財100萬?鄭縣才200萬?這看不起誰呢?”
“維安!我在與你說正事!”俞飛鵬見到他這個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您別擔心,我拿的錢比這個多多了,光金陵送到夫人那兒的黃金就不止這個數,焦晉聯合礦業的總經理可是大公子,我每年上繳多少錢,總裁不知道?”
沈復興拿起舉報信,來回翻了翻:“怕不是因為這個吧?”
俞飛鵬臉色一變:“誰跟你說了?是敬之(何應欽)與你說了什么?還是宋部長?”
“都沒有,我猜的,是因為那些友軍被我放到順化的事情吧?”沈復興無所謂的開口,給俞飛鵬剪好一支總督府送來的雪茄。
“你知道為什么還這么做?這不是落人口實嗎?”
俞飛鵬聽出了沈復興口中的自信,既然沒有通友軍,那就不是大事。
他嘆了口氣,雖然這事情麻煩,只要沒有證據,憑他家的關系網,還是可以擺平的。
“不遭人嫉是庸才,他們還影響不到我,哪怕到了總裁面前,我也有的分說,如今順化的局面,我就不信他看不出來。”
沈復興的話很簡單,但俞飛鵬又怎會不知,那可是老祖宗的智慧:養寇自重。
滇越鐵路重新通車以來,運輸量已經超過了滇緬公路一年的運輸量。
他這次來,主要還是因為這個。
“行吧,你有數就行,我來呢,一是告訴你,外面三人一個是我侄子何敬之家的,一個是孔家的,還有一個是宋家的,情況是麻煩一點,但你務必要安排好。”俞飛鵬揉了揉眉心,明顯也是頭疼的很。
“可是囂張跋扈之輩?”沈復興試探著問道。
俞飛鵬淺嘗雪茄:“但凡他們有李希烈那混球十分之一,總裁都不會頭疼。”
“哦?那正好,我這里有個差事,我覺得很合適他們。”沈復興并不惱火,這幫富家子弟,用得好,有奇效:“這事兒您別管了,交給我跟李希烈處理就行。”
俞飛鵬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開口:“都是年輕人,要都像你跟李希烈就好了。”
“那不是您眼光好么,您看,要不是您將侄女俞程介紹給我,可就沒有我今天。”
見沈復興又要開始彩虹屁,俞飛鵬立馬攔住:“好了,這些事情都說完了,該說說你我的事情了,這次來,還有個很重要的事情,我現在接管了滇越、滇緬的交通運輸,你這安南事務司的轉運職責也歸我管轄。”
“聽說,那個什么總督府為了讓你出兵,答應由英美擔保借款100萬英鎊賣給我們20萬噸鋼材?”
沈復興點頭:“確有此事,說是緊急從馬賽起運,估計得2個月吧?”
“那就好,這批鋼材重慶要15萬噸,總裁親自給你批了5萬噸,作為孝義兵工廠所需。”俞飛鵬一邊說,一邊觀察沈復興的眼睛。
“應該的,全國一盤棋,維安分內之事。”
“你不生氣?”
沈復興搖了搖頭:“您還是告訴我,這仨公子,哪個最能惹事,我剛好有任務安排。”
“孔家的三代,孔宣,當年在金陵當街打斷兩人的腿被家里人關了一禮拜,又在閘北與人爭風吃醋把人丟河里,撈上來后感染肺炎住了幾個月的院,差點命都沒了,據說最后還是孔部長自己出面保的人。”俞飛鵬越說越是搖頭,犯了這么大罪過,只是羈押了三天,三天后回家反省一個月而已。
“可曾讀過書?”
面對沈復興奇怪的問題,俞飛鵬想了想:“讀過,也是法蘭西留學回來的,腦子很聰明,每每只是傷人,卻不害人性命,誒。”
沈復興眼睛一亮:“那就是他了,這里事務司職位都不高,姑且暫代暹羅事務專員,明天我會安排人護送,他會與洛里少校一起前往曼谷進行調停談判。”
“啊?!”
俞飛鵬一臉問號,明明沈復興說的都是中文,為什么組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什么是暹羅事務專員?
什么叫調停?
是他想象的那種調停嗎?
好熟悉的詞匯,似乎民國26年8月份的時候,總裁經常提及啊。
沈復興見俞飛鵬沒反對,便出門喊了一聲:“小滿,將孔宣帶來。”
不一會兒,大門被推開,一個梳著標準三七開油頭,面容俊朗但滿是桀驁氣息的瘦高年輕人走了進來。
“喲,俞叔,這就是您”
沈復興不等他把話說完,眉頭一皺:“小滿,讓李希烈趕緊滾過來!認認人!”
孔宣頓時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復興,指著他:“你,你”
什么意思?
老子上來才一個平A,你就開大招?
且不說兩人后臺高低,光是單挑他也打不過人李希烈啊。
“你什么你,給我站好了!這是安南事務司的沈副司長,要是他直接給你送回重慶區,看你家里怎么收拾你!”俞飛鵬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如果是他兒子,早該挨揍了。
但孔宣還是瞪向沈復興,一臉忿忿不平,自己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不會兒,李希烈呲著牙推開門:“喲,這不是小宣宣么?你爹終于拉開拉鏈給你放出來了?”
說著,李希烈上前一拍孔宣的肩膀:“怎么?來帶兵打仗的?”
孔宣一縮脖子搖了搖頭,甚至眼神都不敢去看李希烈。
“那是來做生意的?我就說你爹貪了很多錢.”
咳咳!
兩人齊齊咳嗽,李希烈覺得沒意思,便攤了攤手:“有什么事情,快說,保大那個家伙的后宮我已經快摸透了,隨時可以下毒,捅刀子,想按誰頭上就安誰頭上。”
俞飛鵬與沈復興兩人嘴角抽抽,但孔宣卻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連連后退。
“沒事,這家伙你認識?”
李希烈斜眼看了看孔宣:“認識,膽子不大,心眼賊多,小時候偷看.”
咳咳!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李希烈瞧見桌上打開的雪茄,便上來熟門熟路自己剪了一支,又順手往兜里放了幾支。
看得孔宣一愣一愣的,他不得不服。
媽的,大哥果然還是大哥,牛氣!
見孔宣老實下來,沈復興便直入主題:“明天,你作為安南事務司暹羅事務專員,跟著維和部隊的洛里少校去曼谷調停,最好讓他們雙方坐下來好好談。”
孔宣頓時伸長了腦袋,瞇起眼睛一臉疑惑地指著自己鼻子:“啊?我?”
“對,就是你。”沈復興語氣肯定。
“可我不會啊,我只知道那里的女人不好看,黑黑的,矮矮的。”孔宣連忙擺手,他甚至以為對方要借機趕自己走。
“我看你就會,剛才進來的樣子,很好!”
沈復興的話頓時引得李希烈眼睛一亮,他已經明白沈復興要做什么了。
孔宣還是擺手:“不不不,我不行的,家里說了,我就待在河內,哪里都不用去,最好就待在租界里面。”
明白沈復興意思的李希烈主動請纓,他一手抽著雪茄,一手搭在孔宣肩膀上:“不用怕,有軍隊跟你一起去,你在里面談判,外面上萬大軍幫你撐腰。”
“真的?但我不會談啊。”孔宣在李希烈的威逼下,還是有些害怕。
“談什么?拿出你的囂張氣焰來啊,你是上國派去調停的,不是讓你這樣子唯唯諾諾的。”李希烈開始壓低聲音,語氣仿佛勾人的惡魔:“聽說啊,他們國王的女兒很漂亮,前凸后翹身材一絕,有著曼谷第一美女的稱號,他們有意找事務司和親,要不是俞部長開口,沈副司長才不會將這個機會讓給你呢!”
“少誆我,你為什么不去?難道你不喜歡?哪次去秦淮河,你讓美女給我們了?”孔宣一點不上當。
李希烈面色尷尬:“這不一樣,我家里有安排,這婚,我能結么?不只能便宜你了?”
想到李希烈的家中情況,孔宣頓時有些明白,只是他還是看向俞飛鵬,希望得到肯定。
見沈復興與李希烈唱雙簧,雖然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可這個文明社會,還沒聽說哪家大使出事的,便咬牙點了點頭。
得到俞飛鵬的肯定,孔宣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那我是不是就成他們王國的女婿了?”
李希烈點頭:“那是肯定的,他們國家還能娶3個妾,反正你養在國外,誰知道呢!”
孔宣眼睛再次一亮:“你的意思是,可以選妃?”
啊?!
三人齊齊一愣,這是上頭了,絕對上頭了。
李希烈閉上眼睛,無奈點頭。
孔宣又看向沈復興與俞飛鵬,兩人也無奈點頭。
這人啊,太聰明的時候,總有缺點。
他的缺點就是女人!
就這樣,俞飛鵬為沈復興帶來了一個出色的: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