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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頭而已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抗戰:通電全國,出關

1938年春  此時的武漢三鎮沒有統稱,基本以漢口為核心,統攝武昌、漢陽。

  因地處漢江流入長江之地,古來便是四大名鎮之一,漢皋、夏口與沔口就是它曾經的名字。

  平漢線、粵漢線、長江、漢江,即便不是九省通衢,此時的武漢,也是神州大地上戰略位置極為重要的核心。

  自1861年開埠以來,經濟高度繁榮發展,人口早已突破百萬。

  映入沈復興眼簾的漢口,甚至一定程度上比金陵還要繁華。

  稠密的多層建筑,繁華的商業人流,甚至比當時許多國外的城市都要發達。

  漢口因此還被稱為東方芝加哥。

  “這要是丟了不得肉疼死??”坐在車里的沈復興由衷感嘆。

  白崇禧同樣感慨:“參謀本部預計,在徐州會戰結束之后,日寇很有可能沿著長江西進,現在各處都在修建要塞,構筑工事,奈何兵力不足,裝備不齊啊。”

  “重慶那邊的幾十家工廠還沒產出么?”沈復興有些疑惑。

  “有,但國家這么大,幾十家小工廠,產能有限啊。”

  沈復興默然,確實,看起來這些工廠很多,但合并起來,也就幾家中等規模的工廠罷了。

  目前除了基礎物資產出,只能為漢陽與重慶兵器局提供鋼管等零部件。

  形成產能效應還需要時間。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沈復興想到了最壞的結局:“武漢的工廠有沒有考慮過內遷?”

  白崇禧扭頭看向沈復興,眼神疑惑:“俞部長跟你說了?”

  “沒有,這不用猜,徐州會戰,守是守不住的,挫其鋒芒,然后全身而退才是正理,接下來要守住隴海線,否則他們就能順著平漢線直下漢口。”沈復興在腦海中一邊劃線,一邊說道:“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萬一鄭縣失守,日寇短時間內就能直撲漢口,到時候,才是真的危險。”

  白崇禧很是欣賞地點頭:“所以啊,安排你去鄭縣,你可要為德公,守好后路啊。”

  但沈復興自己分析著分析著,也就明白了。

  為什么這次上面對他如此寬容,甚至出手幫他擦屁股。

  感情還有這個原因在里面!

  差點就上當了!

  兩人在月湖分別,白崇禧去辦理相關手續,而沈復興則是前往位于月湖邊上的古琴臺,張自忠就被關押在這里。

  這座位于湖邊的古樸建筑據傳是為紀念俞伯牙彈琴遇知音鐘子期而修建,一眼望去碧波蕩漾的湖面透露著祥和的氣息。

  在這入春的季節,空氣中的勃勃生機,讓沈復興都有些迷戀這里了。

  “這環境真好!我還以為張自忠被關在湖北一監,看來,也沒有要動他的意思。”

  沈復興在衛兵的帶領下走進內里,居然別有一番天地,可他卻沒了欣賞的意思,因為不遠處的亭子里,正站著一名穿著布衣,身材高大的男人。

  標標準準的,山東大漢!

  沈復興想來,除了張自忠不會是其他人。

  屏退想要繼續帶路的衛兵,沈復興獨自上前,他很想見見這位毀譽參半的抗日名將。

  身后的兩名衛兵對視一眼,也沒膽量跟著,只能站在原地警戒。

  似乎是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張自忠緩緩轉過身。

  這一轉身,沈復興竟然有些愣住,不是因為被歷史人物嚇到,而是眼前的男人與白崇禧表述的“身材高大,器宇軒昂”完全不同。

  怎么說?

  沈復興感受到的,是一種.死氣,衰敗的死氣。

  散亂的頭發,胡亂塞進褲子的襯衫,還有一臉看起來許久沒有打理,亂成雜草的胡須。

  整個人在這春意盎然的古琴臺,顯得毫無生氣!

  這與他記憶中的人物,完全不相符!

  “你是來帶我去軍事法庭的嗎?”張自忠聲音很輕,還帶著一些沙啞。

  他緩緩挪動腳步,似乎這幾個月的羈押與輿論的攻擊,徹底改變了他。

  自棄守北平的那天起,他就被冠上了華北頭號漢奸的稱號。

  那些報紙上,將他的名字改寫過來張逆自忠,申城與金陵的各界紛紛要求將張自忠帶回金陵,明正典刑!

  甚至活躍在各個日戰區的鋤奸隊已經點名要刺殺張自忠。

  煌煌輿論,洶洶壓來。

  換做一般人,怕是此時心中有愧,便要自我了斷了。

  他雖不是一般人,但也經不住舉國上下的唾罵,一個人趕到金陵負荊請罪。

  遷都之際,他從紫金山的四方城被帶到了這個古琴臺。

  看起來似乎待遇不錯,但張自忠知道,若是關押在雪竇山,頂多失去自由。

  可實時帶在身邊,要么還能重來,要么就是等著明正典刑。

  昨日送來的報紙上,刊登了韓復榘被捉拿歸案的新聞。

  所有人拍手叫好的時候,張自忠卻感覺,自己的生命也來到了盡頭。

  丟了濟南要槍斃,那他這個丟失了北平古都的人呢?

  還能活嗎?

  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的希望都被擊碎。

  連贖罪,都成為了奢望。

  47歲的山東漢子,仿佛變成了67歲的老頭。

  如同沈復興第一眼見到的,在這勃勃生機的春天,他竟然失去了生氣。

  見年輕軍官沒有立馬回答,張自忠自嘲地笑了笑,他輕輕揉了揉眼睛,這幾日,就連視力都變差了。

  “說吧,是什么罪名,我都簽,都認,不要給大家添麻煩。”

  涼亭的三步臺階,他竟然要扶著柱子才能下來。

  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走了。

  沈復興這下反應過來,對方這是誤會了,他快步上前扶住張自忠:“張將軍,您誤會了,我是來帶你走的,但不是去什么軍事法庭。”

  “不去法庭?這是給我留情面?還是給我留污點?”張自忠用盡力氣甩開對方的手:“我這種人,要么死在戰場上,要么,就明正典刑,給全國人民一個交代,也給那些心存僥幸之輩一個警醒。”

  張自忠再次抬手拒絕沈復興的攙扶,一步一步向著門口走去:“麻煩跟委座說一聲,讓藎忱這無用之人,發揮最后的一點點用處吧。”

  正走著,那個年輕的軍官一步來到他身前攔住去路,站定后向他行了一個軍禮:

  “張將軍,忘了介紹自己,我叫沈復興!”

  嗯?!

  張自忠瞇起眼睛盯著眼前的年輕人仔細端詳,越端詳,他的眼睛就越亮,漸漸地,那些曾經出現在他眼里的光芒,開始重新綻放。

  “你是沈復興?那個在申城,金陵狠狠教育了小鬼子的沈復興?”他微微傴僂的身體開始緩緩板正,直到超過沈復興半個腦袋。

  “正是小子,我來,不是帶你去軍事法院的,而是帶你去戰場的,不過,看起來,您好像老了,怕是連馬都騎不了了吧?”沈復興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這抹笑意落在張自忠眼里,像極了年輕人的嘲諷。

  安敢欺我老無力!

  “小子,打了幾個月仗,就把自己當盤菜了是吧?”張自忠臉上的疲態逐漸收斂,心中的怒火似乎在重新將他點燃。

  眼前的山東大漢身上,隱隱有了些多年征戰的氣勢,但沈復興絲毫不懼。

  “啊?您是說您在喜峰口砍了幾千鬼子?太少了,這種殲敵幾千的戰役,我都數不過來,聯隊長的戰刀有嗎?我警衛有好幾把,旅團長的見過沒?告訴您,那不好使,嘎嘣脆。”沈復興眼神挑釁,語言更是極盡挑釁。

  不遠處的警衛見到這一幕,有些慌亂,不知道等下打起來,自己該走還是該勸。

  “小子,你活膩了?”

  張自忠一步向前,猛地揮出一拳。

  眼前這個叫沈復興的家伙,實在可惡,一雙嘴皮子犀利地讓他想生撕了對方。

  他的拳頭被沈復興用手臂擋開,還想繼續揮拳,卻想到了什么,瞬間收起拳架,開始恢復幾個月前的儀態:“你說,要送我去戰場?”

  此刻的沈復興雙手負后,右手快速揉搓著格擋的左臂,臉上強裝鎮定。

  這老頭哪來這么大力氣?

  “是!”沈復興咬牙回答。

  張自忠看著眼前的沈復興,明白了過來:“你小子,很不錯!”

  說完,他又沖著遠處正準備開溜的警衛喊道:“你們倆,給我找個手藝好點的師傅,這樣子出去可不行。”

  “去那里,陪我坐會兒。”

  沈復興覺得,這家伙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而張自忠也覺得自己似乎做的有些過了,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山東人性子直,手不疼吧?”

  “不不疼!”

  老頭兒,你說為什么就兩個人給你求情?

  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來到涼亭坐下,沈復興也順勢說明了來意。

  張自忠輕巧石桌,思忖片刻開口:“這么說來,是德公救了我?”

  沈復興點頭:“國家危難之際,德公咬牙向委座要你過去,當時場景,若非眾人在場,怕是絕無可能答應。說實話,委座也是背負著巨大壓力,只要韓復榘一死,你一復出,所有的輿論,便都在委座那里了。”

  “是了,韓復榘丟了濟南就要明正典刑,我這丟了北平的罪人,卻還能復出帶兵?沒這道理的。”

  張自忠明白,自己這是欠了委座與德公的大恩。

  沈復興遞過去一本小冊子:“這是我編寫的《御寇手冊》,里面詳細記載了與日寇作戰的方方面面。哦,對了,這是2.0版.不是,改進了,在申城的基礎上,加入了我在金陵的一些感悟。”

  張自忠眉頭一挑,眼前的年輕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本事,他接過《御寇手冊》,只是翻了幾頁,就有些吃驚。

  然而,隨著他的翻閱,里面的內容更是讓他驚訝。

  張自忠不自覺地坐正了身體,就像當年上學時一樣,面對這些知識,他找回了當年的那種渴望。

  手冊不長,翻閱完之后他只覺得胸中有什么在翻騰,很想找兩個鬼子師團練練手。

  不多時,警衛領了一個老師傅進來,沈復興自覺站到一旁。

  他覺得自己的任務應該算是圓滿完成了,接下來,趁著空閑,把一些事兒給辦了。

  半小時后,白崇禧帶著文件來到古琴臺。

  但這時候的張自忠刮了胡子,剃了寸頭短發,換上了軍裝。

  整個人一下子就英武起來,白崇禧到這里的第一句話就是:“維安,我沒說錯把,張將軍器宇軒昂,乃軍中虎將,此去徐州,定有一番作為。”

  沈復興嘴角抽動,忍住沒開口。

  隨后白崇禧來到張自忠面前,拿出一份文件,大聲念道:“張自忠聽令!”

  啪——!

  張自忠的皮鞋重重落地,這也預示著他的回歸:“到!”

  “軍事會員會1938第33號令,原29軍、北平代市長張自忠,即刻起赴59軍任代軍長,火速趕往第五戰區向李宗仁司令長官報到!”

  沒有什么戴罪之身,只是一紙調令。

  但這卻是最張自忠最大的尊重。

  念你無罪,但到底有沒有罪,你自己看著辦。

  “是!”

  張自忠大聲回答,雙手接過任命書。

  然后在眾人的注視下大踏步走出古琴臺,跨出門檻的那個瞬間,他張自忠的使命就只剩下了一個:

  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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