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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4 薄情之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沒錢當什么亂臣賊子

  尹生小心提醒道,“只怕這樣一來,會讓那些舉子更加躁動,引來更大的麻煩。而且裴千戶也可能受到這樁舞弊案的牽連。”

  朱厚照顯然已經仔細權衡過這件事的利弊了。

  他冷靜道,“是會變得更加麻煩,但是最終會把朕的麻煩,變成朝廷的麻煩。”

  “如果按照原來的情況,繼續這樣下去。朕想要推動鳴玉坊和積慶坊的重建,就必然會迎來天下讀書人的唾罵,那些朝臣們也只會看熱鬧,甚至有可能對朕落井下石,趁機要求限制司禮監的權力,或者廢除西廠、東廠。”

  “而只要弄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科舉舞弊案,那么全程掌控這次科舉的朝臣們,就只能被迫下場去應對那些舉子們的責難。而朕,卻能騰出手來,在減小阻撓的情況下,去拆毀鳴玉坊和積慶坊。”

  “至于裴元……”

  朱厚照之前一直在為自己的巧妙的算計興奮,并沒意識到他用著裴元的思路,卻又把裴元當成了扔出去的誘餌。

  等這會兒意識到了,朱厚照說完這四個字,短暫的陷入了沉默和思索。

  隨后不知是哪個念頭動了,又想到了別處。

  一直到進入宮中,也再無片言續上。

  大慈恩寺這邊。

  一直等到朱厚照的轎子走遠了,裴元才從另一處茶鋪出來。

  從得知朱厚照秘密調查唐皋、黃初和蔡昂三人,卻不直接詢問裴元這個當事人時,裴元就知道,這個薄情的人,還是咬住了明晃晃的直鉤。

  如果一次科舉舞弊案,能解決朱厚照的問題,讓朱厚照很舒適的和那些朝臣周旋,那么小小的犧牲手下的利益又算什么呢?

  去年的時候,朝中爆出了翰林學士靳貴的科舉舞弊案,最后不還是屁事兒沒有?

  而且朱厚照說不定覺得,如果操作的聰明一點,隱秘一點,裴元自始至終都不會發現呢?

  裴元唏噓著,卻也沒有怪照子哥。

  因為他也是這樣薄情的人。

  裴元從茶鋪中出來后,很快,陳心堅、云不閑、岑猛和嚴嵩等人也都從里面出來,擁簇在裴元身邊。

  裴元目光一瞥,看向嚴嵩。

  嚴嵩先是詫異,接著趕緊表明心意,“嚴某對陛下說的,全是千戶教的那些。絕對沒有半點節外生枝的東西。”

  裴元問道,“那陛下心情如何,對你的態度怎么樣?”

  嚴嵩聽了不由露出笑容,“陛下龍心大悅,對嚴某也很是激賞。開始的時候,他還只是靜靜聽著,后來就很健談。”

  嚴嵩甚至還扭扭捏捏的補充了一句,“他叫我嚴卿。”

  嚴嵩在翰林院待了兩三年都沒機會見到皇帝,沒想到和陛下初次見面,就能得到這樣親切的稱呼。

  裴元聽了點頭,隨后道,“那你還不走?”

  嚴嵩微怔,“去哪里?”

  裴元平淡的說道,“回江西啊。”

  嚴嵩徹底的愣住了。

  的確。

  按照雙方的約定,裴元只會利用嚴嵩這一次,然后就會放他回鄉,靜等楊廷和與楊一清決出雌雄,再來出仕。

  嚴嵩幫裴元把那些想說的話,遞到朱厚照耳朵里。

  而嚴嵩能夠憑借這次私下覲見,在朱厚照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并且和意圖炒幣的權勢人物結一個善緣。

  這樣一來,嚴嵩在家鄉的那些歲月也不算虛擲,以后回到朝堂也有各路大佬跑來團寵。

  而現在,就是裝完逼就跑的時候了。

  可是……

  嚴嵩忽然覺得腳步竟然如此的沉重。

  就在剛才,他還在陛下面前談笑風生,一句句精妙的言論說的陛下雙眼放光,甚至陛下的衣袖打翻的茶杯都不自知。

  君臣相得,平生所慰,不外如是。

  裴元見嚴嵩沒有動靜,也再沒瞧他,看向其他人,“走吧。”

  隨即一行人就像是群狼一樣魚貫而走,慢慢的回往智化寺。

  只留下了嚴嵩在那里出神。

  路上的時候,有錦衣衛探子來回報。

  陳心堅示意了云不閑一下,云不閑沒用陳心堅多講,就很機靈的上前對裴元回報道,“千戶,龍華寺那邊進人了。”

  這件事,裴元已經從小黑粉褚杰那里聽說了。

  如今得到確實的消息,只是平淡的點點頭。

  隨后他看了眼過來回報的云不閑,又看了看陳心堅,“你這是準備好了?”

  陳心堅猶豫了一下,說道,“屬下已經把許多事情交代給了云不閑、蕭通、陸永他們三個。”

  “永興守御千戶所的事情,也不好一直拖著,免得誤了千戶的事情。”

  裴元一時有些感傷。

  陳心堅年齡小,裴元一直是真當弟弟養。

  沒想到如今也到了外放的那一天。

  可是若不是陳心堅,裴元也實在不放心讓誰去掌控北地軍權了。

  裴元想了想,說道,“再留幾天吧,先等等山東的消息。”

  張永案牽扯甚大,還是要等到此事徹底完結。

  裴元回了智化寺之后沒多久,云唯霖或許是聽說了云不閑今天已經開始上崗,趕緊巴巴的跑來裴元面前表功。

  按照云唯霖所說,他的薄面還是起了不小作用的,不少寺廟都大筆投注在基金之中。

  其中最大的一筆兩萬兩,竟然來自于番僧闡教王。

  云唯霖對此解釋道,“西僧闡教王想要倒賣食鹽從中獲利,他的使者向朝廷請求賞賜三百船的鹽引,可惜這件事一直卡在戶部。”

  “那些番僧不敢回去復命,帶來的銀子也不敢亂動,聽我說起有這么可靠的門路,就先投了一部分想要試試。”

  裴元聽了有些無語。

  他們怎么敢的?

  旋即,裴元意識到了云唯霖跑來邀功的內涵。

  這些寺廟和僧眾之所以在什么都沒看到的時候,就大著膽子把錢投進來,這和云唯霖十數年的經營是脫不開干系的。

  裴元又向云唯霖問道,“闡教王怎么會想到跑來漢地倒賣食鹽?”

  云唯霖答道,“闡教王年少的時候,曾經跟隨番僧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他對漢地十分熟悉。”

  “這些年朝廷通過賞賜和貿易給了雪區不少錢財,但是千戶也該知道,藏地的貿易十分不暢,有錢也沒什么地方花。那闡教王就打算利用手中的銀子,通過販賣食鹽獲利。”

  裴元動著心思,繼續詢問道,“截止到現在,你已經募集了多少資金?”

  云唯霖在來之前已經有了個大概的數字,直接道,“已經拿定主意的,有十六萬兩。”

  “至于其余猶豫不決的,還有三四倍的數目。”

  裴元聽了大吃一驚,“怎么這么多錢?”

  云唯霖道,“寺廟本來有錢啊。不然咱們這京城內外,怎么養活的起上千家大小寺廟。”

  “這還是卑職能緊急聯系到的,一些其他的寺廟,我路子不太熟,但是可以讓那里的砧基道人幫著約一下那里的住持,到時候一起聚一聚。”

  好家伙。

  裴元一下子重新認識了云唯霖。

  這就是和尚出身,且在京城搞宗教業務十多年攢出來的人脈和公信力嗎?

  裴元之前沒想到云唯霖能坑來這么多錢,原本他還指望用這筆基金來高位接盤自己手里的大明寶鈔,先把這部分籌碼高位鎖定了。

  然后通過價值投資理念,利用時間達成與他們的共贏。

  如今一看,這筆錢如果好好培育,只要利用的好了,說不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而且佛門這些家伙也確實有錢。

  佛門賣的是元宇宙,下輩子值多少錢,那就很難定價了。

  反正有錢你就掏唄。

  這樣一個朝氣蓬勃的產業,如果不能深入掌控,那可實在太可惜了。

  眼前這個擁有寺院聲望的云唯霖,以及遍布各寺廟的砧基道人,就是很好的介入渠道啊。

  裴元素來有功必賞,于是對云唯霖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好。正好,咱們千戶所的鎮撫孔續一直在淮安公干,騰不出手來,你以后就接替他的位置,出任這個鎮撫吧。孔續那邊,我還另有安排。”

  云唯霖這次過來,本來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價值,好好給他兒子云不閑加加分,免得在上位的關鍵時刻出什么差池。

  沒想到分沒加給兒子,他自己升職了。

  只不過云唯霖對此只有歡喜的份兒。

  父子兩人從之前的備受忌憚、閑置小廟,到現在云不閑充任親隨,云唯霖頂替孔續成為裴元的副手,可以說是前途一片光明啊。

  裴元又再鼓勵了一番,才讓云唯霖離去。

  等云唯霖走了,裴元想著云不閑這家伙以后就要充任自己的親隨了,便將他喚來,提點了幾句。

  正說到親隨應該隨時為他這個千戶查缺補漏,云不閑就大膽的說道,“千戶,屬下確實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裴元順手PUA道,“陳心堅就不會這么問。只要是對本千戶有所幫助,大膽說就是。”

  云不閑作為陳心堅的代品,又被深深的蓋上了代品的印記。

  他連忙道,“屬下之前聽陳總旗簡單提過寶鈔的事情,屬下有個想法,若是千戶想要靈活的進行寶鈔和白銀的兌換,為什么不自己開個錢莊呢?”

  裴元一怔,問道,“你說什么?”

  云不閑連忙道,“若是千戶想要運作白銀和寶鈔的兌換,勢必需要利用到城中大大小小的銀號和錢莊。”

  “如此一來,每次兌換不但要白白貼一筆錢。整個兌換的通路,也是掌握在別人手里。”

  “如果一旦白銀和寶鈔的兌換出現波動,銀號和錢莊直接中斷這兩者間兌換,那千戶手中有再多的寶鈔和白銀恐怕也徒呼奈何。”

  裴元聽了,頓時吸了口涼氣。

  云不閑這說的還是通常的狀況。

  當白銀和大明寶鈔的兌換出現大幅波動時,銀號和錢莊為了避免損失,往往會暫停業務等待行情穩定。

  因為他們賺的是兌換的貼水錢,可以穩穩從中獲利,根本沒必要參與到風險博弈中。

  甚至,一旦有錢莊和銀號暫停兌換,還會產生連鎖反應,引發整個市場快速的凍結交易。

  這種情況下,弱勢貨幣在暫停交易的時間內,必然會產生恐慌下跌。

  想想就知道,紙印的大明寶鈔怎么和沉甸甸的白銀比?

  出現恐慌行情的一定會是大明寶鈔。

  而且,裴元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有一個實力強大的對手盤的。

  那對方考慮到這個沒有?

  對方手中有沒有掌握一定數量的銀號和錢鋪?

  如果對方能肆意的打開,或者關閉這個兌換開關,那么盤面上的謀劃又有什么用處呢?

  裴元緊盯著云不閑道,“繼續說。”

  云不閑看了下裴元的神色,小心的問道,“千戶覺得卑職的建議如何?是要卑職說建立銀號錢莊的事情,還是想聽別的建議。”

  裴元下意識就想再CPU一手,可是云不閑至少已經證明了他的勝任,雙方少的只是磨合。

  裴元說的明確了一些,“繼續說建立銀號錢莊的事情,要多,要快,你有什么辦法?”

  云不閑見第一個建議就得了開門紅,心中也是大喜。

  他連忙道,“現在京中開錢莊、銀號的,無非是以下幾種人。”

  “一個是勛貴宦官,他們崛起的很快,沒什么底蘊。依靠著戰功或者皇家賞賜得到了不少好處,但是卻沒有機會變現為田產。就算零零碎碎收購一些,不免也會沾上強買強賣的麻煩。”

  “所以不少人就在京中開起銀號、錢莊,這些銀號錢莊的主要業務不是在白銀和銅錢之間兌換,主要業務一般是放債。”

  “另一個則是各地的會館。往來的行商在各地貿易,為了避免被騙,也避免被地頭蛇敲詐勒索,一旦有了金錢需求,往往都是尋求當地的會館。這些會館的銀號錢莊,不但可以兌換銀錢。還可以進行大宗物資或者田產的質押。”

  “還有一個,就是這些大大小小的寺廟。寺廟雖然有明令不許借貸,但是他們另有由頭,稱作‘便物’,取與人方便之意。”

  “這些寺廟為了避免麻煩,借‘便物’放貸時,一般都是針對知根知底的信眾。所以這些隱性的錢莊數量雖多,但是規模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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