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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自己想的通透,但是這副無賴嘴臉落在蕭韺眼中,卻著實有些看不下去了。
而且蕭韺還聽說,這裴元還是韓千戶親自來北鎮撫司討去鎮邪千戶所的。
真不知道韓千戶得知自己被這貨饞身子,還提前蓋章了,會不會后悔當初的決定。
而且當初陸訚還是小卡拉米的時候,陸訚為了討好蕭敬,幫蕭韺、蕭通父子鍍金,還去南直狙擊過裴元。
蕭韺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陸訚和韓千戶為了爭搶裴元的官檔,還死了不少人。
現在這么一回想,這人生啊,真是太無常了。
陸訚這家伙莫名其妙的就配合白玉打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勝仗,然后陸訚就奪了被霸州軍戲耍的谷大用的提督軍務。
接著這家伙一路追擊的霸州軍四處亂竄,還在湖廣徹底平定了霸州之亂。
再然后,陸訚就成了蕭敬最強大的競爭對手,甚至最后還擊敗了蕭敬,成為了司禮監掌印太監。
至于另外一個爭奪裴元的韓千戶……
嗯,那屬實是讓她得手了。
蕭韺有點惡意的想著。
但是想到自家的失勢,又著實有些氣悶,這種時候就得聊聊別的倒霉蛋,舒緩一下心情了。
蕭韺很靈活的轉變了話題,感嘆道,“如果江彬知道先前被人造黃謠中傷的事情,被你拿去當成抱得美人歸的借口,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裴元很有格局的說道,“就算是素不相識的人,也會有成人之美。二哥想必會很高興的。”
蕭韺嘿了一聲,沒多說什么。
裴元倒是想起一事,對蕭韺道,“現在正是武人崛起的時候,你這個左都督也該在陛下面前,時常表現表現。”
“短時間或許看不到好處,但以后說不定就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要是別人說這個,蕭韺還會糊弄兩句,但既然說這話的是裴元。
蕭韺直接把手一攤,“你看我是這塊料嗎?”
“要不是賢弟你幫著給我們蕭家弄了兩個伯,讓我依靠那份戰功從千戶升到了左都督,現在我恐怕連個千戶的實缺都不好弄。”
“現在陛下身邊的都是江彬、李琮、神周這些真正打過霸州叛軍的猛將。”
“老實說,我見到他們都有些心虛。生怕會有人問我,身上這個伯是怎么來的?”
“有那些家伙環繞在陛下身邊,豈有我露臉的機會?”
裴元心道不心虛就怪了,那三個還沒得到爵位呢。
裴元卻對蕭韺開解道,“你也不必和他們爭這個,陛下現在手中沒掌握什么實力,自然會更加看重能力。”
“等到陛下一點點的奪取軍心,能如臂使指的掌控邊軍了,到時候就會轉而看重手下的忠誠了。”
“以陛下的天資聰明,你就算有些能力,也未必看在他眼里。”
“既然如此,你不妨在‘忠誠’二字上多琢磨琢磨,看看怎么讓陛下關鍵時候能想起你。”
蕭韺聽了又是一臉懵逼,用手指了指自己,“忠誠?我?”
他要是和這兩個字兒有丁點兒關系,也不至于和裴元這個貨,在這里談笑風生了。
裴元為蕭家謀劃的出路,是燒皇后的冷灶。
可是正經人,誰會盯著一個年輕的皇后使勁兒?
而且聽李璋那隱隱約約的意思,這裴元還在尋求潛入宮中的門路。
裴元想做什么,蕭韺都不好點破他。
真要說忠誠,把裴元扭送詔獄才是最大的忠誠。
看蕭韺在那里糾結,裴元也沒多話。他給蕭韺點了一條路,能領會多少,就看蕭韺自己了。
蕭韺這個左都督或許有點水,但是遇到軍事問題的時候,他這個勛貴身份就能說上話了。
兩人閑聊著,很快就到了吉時。
陳心堅是自己的心腹,周圍的大多數人,又都是千戶所里的弟兄,整件事裴元就很有參與感。
等到樂呵呵的看著新郎新娘進了洞房,裴元才和蕭韺一起去席上喝喜酒。
不一會兒,陳心堅就出來敬酒。
裴元很體諒的讓他先去別處忙活,自己和蕭韺慢慢閑話。
等到盡興,裴元正猶豫要回智化寺,還是回燈市口老宅,就有人歡喜的來報,“千戶,云總旗醒了。”
裴元聽了,自然沒什么好猶豫了,當即便醉醺醺的帶人回了智化寺。
云不閑正躺在榻上進食,看見裴元進來,就想爬起來行禮。
裴元連忙阻攔,向他詢問道,“感覺如何了?你的傷勢不輕,我也不敢胡亂讓人動手,之前一直都是陳心堅照應著這邊。”
“陳家世代用刑,外傷這方面可是行家。”
云不閑目光四下看看,神色間有些欲言又止。
裴元卻擺擺手道,“不急,先好好吃飯,別的事情慢慢再說。”
事已至此,急也沒什么用了。
對家已經把大同游兵都放出來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人家是真急眼了。
這種情況下,別說裴元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千戶了,換誰來,都得掂量掂量后果。
或許有些人覺得,如果把行太仆寺在馬價銀上的貪污捅出去,或許就能讓山西邊軍忌憚幾分。
但是這么大的事情,你敢說,朝廷也不敢認啊。
當初劉瑾派人去寧夏清查軍屯的時候,寧夏邊軍會同安化王朱寘鐇叛亂,在叛亂平定之后,出來平事兒的是誰?
——就是現在朝廷的一大山頭,當時擔任三邊總制都御史的楊一清。
楊一清對張永說,可以了,軍屯的事情就到這里吧。
張永得到了邊軍和文官們準確的信號,傳達給了天子,朱厚照雖然百般不忿,但是在張太后入場之后,也只能凌遲劉瑾了事。
有些時候,政治不但要考慮對錯和輸贏,還要考慮能不能承擔后果。
如果稀爛的邊鎮還能維持,在有充分的替代方案之前,那最好不要亂碰。
軍屯查不清就查不清吧,軍戶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軍糧賣了就賣了吧,打仗用家丁就用家丁吧。
只要宣、大、薊、遼四鎮還在就行。
在徹底稀爛之前,事情總會有奇妙的方式自己運行。
沒有那個能力的天子和朝廷,最好還是不要瞎折騰的好,比如之后某位有作為而沒能力的皇帝,只是優化了下郵遞員,大明就沒有了。
要是裴元這會兒把黑吃黑的事情爆出來,朝廷一開始可能會很激動、很振奮,但是在聽說大同游兵都出動后,八成就會讓戶部尚書孫交出來辟謠。
——什么馬價銀,沒聽說過啊?
云不閑見到裴元如此從容,象征性的又吃了兩口,才再次請求屏退左右。
裴元自然知道這件事的緊要,揮揮手讓人退下。
等到周圍服侍的錦衣衛退走,云不閑猶豫了下,又欲言又止的看向了岑猛。
岑猛有些不爽,怎么每次有什么秘密都把自己給攆走。
但岑猛也明白,這種時候,自己不主動,難道還要等主公點破嗎?
于是也悻悻的退到門口。
岑猛關緊了房門,又揮揮手讓其他人站的遠一點。
這時,就聽到剛才還表現的很從容的裴千戶,在里面暴喝道。
“三萬兩?!”
“他媽的當初為了一萬兩,老子都和霸州流賊在山東玩命,你敢拿人家三萬兩?!”
“你哪來的膽子!!”
隱約知道點事情的岑猛,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三萬兩銀子就算按實價,也能買五千匹戰馬!
山西那邊的損失,都快趕上邊鎮打一次硬仗的戰損了,難怪人家急眼了。
岑猛趕緊又左右看看,警惕的向那些親兵們問道,“你們聽到什么了嗎?”
那些親兵在岑猛出來后,都快被他趕到院門了,自然沒聽到裴元的聲音,聞言連忙搖頭。
岑猛這才松了口氣,又擺擺手,讓那些親兵站的再遠一點。
過了好一會兒,背后房門打開,就見裴元陰沉著臉從里面出來。
岑猛下意識沒敢做聲,但是想想陳心堅那平時為君解憂的小人模樣,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千戶,是不是挺麻煩的?”
裴元臉色陰沉道,“是很麻煩。”
說完又道,“叫點人,跟我走一趟。”
裴元這次連夜趕去的,乃是一個叫做天光寺的小寺廟。
這個寺廟離的智化寺不遠,到了地方時,里面的人聽到寺院門外有人叫喊,很是警惕的出聲詢問。
等到聽聞是裴千戶過來,又聽出是岑猛的聲音,才有人在里面將門打開。
裴元帶人進去,就看到了一臉憔悴的云唯霖帶著幾人迎了過來。
云唯霖正要施禮,裴元擺手阻止,順口說了云唯霖這會兒最關心的事情,“云不閑醒了,看樣子狀態還不錯,應該死不了。”
聽到這個好消息,云唯霖明顯的松弛了下來,他長出了口氣,下意識的不停頌念佛號。
裴元看著那光頭,這才想起來,云唯霖似乎之前就在一個寺廟里做住持,后來艷羨人間富貴,這才投效了千戶所。
印象中,他做住持的寺廟,好像就叫天光寺。
裴元見云唯霖情緒稍稍穩定,也沒心思寬慰什么,直接問道,“東西呢?”
云唯霖倒也知道分寸,連忙讓人退下,親自帶著裴元去后面一個小禪院。
等到了院子里,打開門鎖,進入落滿灰塵的庫房,裴元就見到幾口箱子擺在那里。
地上還有些凌亂的腳印。
裴元回頭對岑猛示意道,“打開。”
岑猛上前,從云唯霖手中接過鑰匙,將箱子一一打開,展示在裴元面前。
裴元向后招手,從一人手中拿過火把照了照。
就見箱子中擺著許多銀錠,裴元拿起一枚瞧了瞧,上面竟然連太仆寺鑄造的印記都未除去。
按照慣例,這個為太仆寺買馬的幌子,正是借機去關外大肆走私的機會。
只要用這些銀子換成鹽茶鐵器之類的商品,然后販賣去草原,再從草原買了劣馬回來填帳。
拿著朝廷的銀子和朝廷的許可,一來一回就能在這筆買賣上大賺一筆。這可比零敲碎打的從關口往外跑貨要賺的多。
看這架勢,想來是朝廷的銀子剛撥下去,還沒怎么運作就被云不閑給黑吃黑了。
裴元忍不住再次感嘆,“三萬兩啊,云不閑怎么敢的?”
云唯霖臉色變了變,他在云不閑回城前就可他有過聯絡,對這件事的前后知道的還比較清楚。
聽到裴元這么說,忍不住乞求道,“屬下也知道小兒闖了禍,還望千戶念在他勤懇任事的份上,搭手救他一救。只要能保住小兒一條命,屬下以后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千戶的恩情。”
裴元沉吟著不出聲。
一旁的岑猛倒是想的簡單,他見裴元為難,在旁小聲的建議道,“要不,咱們設法把這錢還回去吧。只要咱們把錢還回去,山西那邊,應該就不會再把事情鬧大了。”
“還回去?”裴元呵斥道,“你以為還回去就能解決問題嗎?現在是錢的事情?”
“而且山西游兵都出動了,難道這還不算鬧大?”
云唯霖聽了裴元這話,更是面如死灰。
好在裴元倒是又把話頭一轉,“真想保住云不閑,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云唯霖聽了這才生出希望,連忙問道,“還望千戶指點。”
裴元神色凝重道,“單靠我一個人,肯定是不成了,這件事還得把韓千戶也拉下水。”
“韓千戶?”云唯霖意外。
裴元想了想,說道,“明天就讓人把這些銀子包裹紅綢送去智化寺,我打算用來給韓千戶下聘。”
云唯霖聽到這里都麻了。
他倒是聽裴元說過天子賜婚的事情,也知道或許兩人的好事要近了,但是把這筆贓款拿去下聘禮,這算什么操作?
他真的不怕韓千戶打?
裴元此刻的思路卻異常的冷靜。
反正禍是千戶所的人闖的,韓千戶是無論如何也難以置身事外的,索性就找個借口挑明了。
大同游兵的威脅像是濃重的黑云,但是在這傾盆大雨之下,裴元卻可以利用這巨大的外部壓力,和韓千戶達成微妙的制衡。
在山西邊軍可能直接和千戶所開干的巨大威脅下,千戶所大大小小的馬仔,誰愿意看到韓千戶和她的超強副千戶翻臉?
總而言之一句話,韓千戶不嫁我,誰他媽都別想好過。
這又將為裴元再加一點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