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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 剖白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沒錢當什么亂臣賊子

  裴元哈哈大笑,拿著那道旨意,心中歡喜不已。

  陸訚湊趣的說道,“賢弟還是別笑得太開心了。為兄打聽過,陛下之前曾經特地向韓千戶下過密旨詢問,韓千戶……,可是拒絕了的。”

  裴元臉上的笑容略僵,但隨即緩和過來。

  他幾乎能想到韓千戶當時是什么炸裂的心態了。

  畢竟,在一年多前的時候,自己還那么狼狽的跪倒在她的小腿前。

  結果從她手中松開沒多久,就敢蠱惑天子,想要將她霸占了。

  這種事情,放在女大佬身上也很上頭啊。

  裴元的聲音平淡,“那又怎樣?”

  韓千戶會怎么想,他已經不在乎了。

  陸訚笑呵呵的說道,“天子給你們賜婚,那是強行牽了紅線。但是日子怎么過,還是你們兩個自己的事情。”

  “人家要是不肯從你,你總不能靠圣旨壓著,把韓千戶抱上床吧。”

  “這種丟臉的事情,就是鬧到天子那里,天子也只會取笑你的。”

  “聽為兄一句勸,你們兩個還是好商好量的把喜事做成好事,靠這黃綢子,怎么能過日子。”

  這種話別人說了,或許有點嫌話多了,而且難免有些冒犯。

  但陸訚這么個太監的身份,就少了很多避忌,反而顯得親近了些。

  裴元自己心中早有逼數,對此沒有絲毫避諱的說道,“不得寸,怎么進尺?”

  陸訚聞言,也只能對裴元豎起了大拇指。

  裴元內心中反倒是帶了一絲悲觀的情緒,不然他也不會急于獲得這種名分的占有。

  陸訚見裴元的興致不是很大,也不再提這個話題。

  而是從袖中單獨拿出了一份中旨。

  一邊遞給裴元一邊感嘆道,“就連為兄也萬萬沒想到,那羅教竟然是賢弟的手筆,厲害啊厲害啊。”

  裴元沒有直接回答陸訚的試探,而是道,“那陳頭鐵也是走運,不然也不至于得了這個機緣。”

  陸訚意味深長的笑道,“我懂,我懂。”

  裴元裝著糊涂,將那中旨接過來,見里面書寫著陳頭鐵正冒做羅教教主的事情,要求西廠提督谷大用和山東巡撫王敞密切留心,以作呼應。

  從朱厚照的角度來看。

  羅教的事情,牽頭做事的是他錦衣親軍的武官,負責監督的一個是西廠提督,一個是當初新政時的舊黨,彼此間能互相配合,互相牽制。

  另外在軍事上,還有五個行百戶所如同釘子一樣釘在山東五府的要害,阻止羅教徒互相串聯釀成禍患。

  運河上下,臨清重鎮有在衛河船廠做事的徐州左衛丁鴻部協防,濟寧重鎮有陳頭鐵本身直管的濟寧衛駐扎。

  光是這些手段,已經足夠把羅教一寸寸釘死,穩穩地掌控住。

  可惜……,這些都是我的人。

  裴元將這份密旨珍而重之的單獨收了起來,向陸訚笑道,“你懂,我又不懂了。”

  陸訚也不接話,笑著問道,“賢弟入京這是第幾天了?”

  裴元在座椅上稍微后仰,壓得那竹椅直嘎吱,他掰著手指道,“那我可得好好算算。”

  陸訚擺擺手,阻止了他的惺惺作態,“行啦行啦。”

  裴元故意唏噓感嘆道,“沒辦法啊,同患難容易,同富貴卻難啊。以前小的時候不懂事,不知道挨了多少白眼。我當初有個窮親戚……”

  陸訚再次打斷,“又瞎扯,你連窮親戚都沒有。”

  接著不客氣道,“我從早上等你到現在,還沒吃飯。”

  這下裴元徹底感受到陸公公的誠意了。

  餓著肚子等自己的事情,以往的撲街小陸做到這一點不難,如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做到這些,在裴元心中就很有分量了。

  裴元便讓親兵去為兩人準備酒菜。

  陳心堅被裴元留下應對陸訚派來的人,沒想到這次來的就是陸訚本人。

  以往的時候,別人因為他是裴元的心腹,往往會高看一眼。

  但是陳心堅是懂分寸的,看到來的是陸訚,連忙恭敬的伺候著。

  陸訚和裴元的關系也很緊密,這陸訚從一個追殺裴元這種落水狗的撲街太監,一步步從督軍白玉,到提督軍務,到奪取御馬監掌印之位,又到結盟楊一清,進入司禮監成為掌印太監。

  可以說他成長的每一步,都是來源于裴元的強力支持。

  雙方的緊密程度,可比谷大用、蕭韺之流強出太多。

  陳心堅給陸訚安排了休息等待的地方,就很識趣的離開,看到時辰差不多了,又早早讓人提前預備了酒席。

  這會兒裴元要酒菜,他立刻就來詢問,兩人是在這院中敘話,還是移步正堂。

  這時天氣正是酷熱的時候,陸訚先問了裴元一句,“你之前吃過了沒?”

  裴元如實答道,“已經吃過了。”

  陸訚便道,“那就遷就我,就這么擺在外面吧。”

  陳心堅連忙讓親兵們來擺布酒菜。

  趁著這個工夫,陸訚很不見外的詢問道,“剛才出去找人吃的?”

  裴元很心酸的說道,“遇到點難事兒,出去求人。”

  陸訚看了裴元一眼,疑心這家伙在點自己,便沒有接話。

  等到親兵們擺布完了酒菜,裴元簡單陪著吃了兩口。

  陸訚自飲了兩杯,終于忍不住問道,“因為何事去求人?”

  裴元見陸訚都問的那么直接了,若是不答,以后說破反倒不美。

  便道,“陳頭鐵控制羅教之后,凝聚那些教眾不易,于是打算將山東的豆子榨油,然后販賣到南方去。”

  “可惜,這買賣本原本是有人做的。南邊的人不愿意放棄榨油的暴利,利用官面上的手段,把我們榨的豆油都擋在了寶應湖。”

  “我們也想過去打通官場門路,但是揚州知府不肯讓步,而且還明說,若是他這里松手,必然會有更高層的官員干預。”

  “后來負責此事的人,又想把那些豆油私販到江南去。但是豆油這種東西,仍舊算是大宗物資,運輸起來并不容易。幾次三番的被那邊派出的江湖人物找到。最后東西沒人了,人也被殺了不少。”

  “我見局面被動,就打算找人幫著牽線,先把手頭榨出的油和那些豆料處理掉。”

  “至于其他的,只能后續再掰腕子了。”

  陸訚慢慢喝著酒,打斷道,“你去找的臧賢?”

  裴元嗯了一聲。

  陸訚道,“這么大的事情,也就是臧賢這種級別的掮客能兜得住。”

  接著話語間,略帶了些譏諷,“若不是他顏色好,又雄壯,可以借天子的虎皮,這種跳的歡的家伙,可不見得有好下場。”

  裴元默默的消化著陸訚給的情報,腦中冒出一個想法。

  莫非如此生猛的照子哥,私下里竟然是個小零號?

  陸訚關心的問道,“這么說,臧賢也知道羅教和你的關系了?”

  裴元否認道,“沒有沒有,我事先虛構了一番說辭。”

  陸訚笑了笑,斷定道,“夠嗆能瞞過他。那家伙什么消息都打聽,什么錢都敢拿。知道的情報多了,自然能互相印證。很多事情,看的就比別人明白。”

  “說不定你一提這件事,他心中就有數了。”

  陸訚替裴元惋惜道,“羅教的事情,除了下旨的天子,目前司禮監只有我和尹生知道。你去找臧賢,還真不如和我合計合計。”

  裴元猶豫了下,說了自己的想法,“羅教的事情,早晚會慢慢暴露在很多人眼中。”

  “就這么遮遮掩掩的讓一些人知道內情,未必便是什么壞事。”

  裴元稍微透了點底,“下一階段的朝堂爭斗,可能會超乎你想象的酷烈。不適當的展露一點實力,可能會有人連招呼都不打,就和我對上了。”

  “若是平白無故就下場了,那我得有多冤。”

  裴元給羅教走了明路之后,就已經把這個當做自己博弈的本錢。

  陸訚聽了笑笑,不再說羅教的話題,轉而道,“賢弟雖然聰明,但是想必也不清楚,為何我陸訚已經做了司禮監掌印,卻還跑來你這智化寺的樹蔭底下,餓著等你回來。”

  裴元摸著酒杯沒有吭聲,他知道陸訚接下來的話,將會明確在這個同盟中的主從地位,對雙方后續的關系做出一個清晰的定位。

  實際上,從裴元看到陸訚找來的那刻起,心中就明白,雙方的關系已經定出了上下。

  陸訚坦然說道,“我和那些宮里長大的太監不同,所以看問題的視角也不太一樣。”

  “我很小的年紀就去西北坐陣。畢竟……,有人剛剛風光過了,我也是御馬監的太監嘛,在別人眼中,肯定是有些不同的。”

  裴元聞言笑笑,陸訚這話,有他當年的時代背景。

  那時候小閹狗汪直剛被封印沒多久,而那小閹狗打起來有多猛,大家都是見過的。

  所以出于路徑依賴的緣故,新一代御馬監太監中稍微出色點的太監,很多都被天子重點選拔,也都是小小年紀就派去邊疆做鎮守了。

  可惜,大明再也沒有十多歲就能犁庭女真,橫掃蒙古的小閹狗了。

  陸訚道,“我到了西北沒多久,就為了興復哈密,跟隨大軍去攻打吐魯番。”

  或許想到了眼前男人的實力,陸訚說到這里,也對自己當年的功勛謙遜起來,“那場突襲的戰果,在裴千戶看來或許可笑。但是也算是驅馳大漠,前后轉戰千里。”

  裴元打斷道,“陸公公勠力邊疆,不讓寸土,裴元聽了只有佩服的份兒。絕對沒有半點輕看之心。”

  陸訚聽了心頭一暖。

  當年他跟著大軍從戈壁奔襲哈密,付出了極大的艱辛。縱然最后沒拿到什么成果,但是浩蕩大軍愿意為守護那片荒土奮戰的意志,還是大大的震懾了那些西北的番王。

  陸訚向裴元笑了笑,繼續道,“也是這番成長的經歷,讓我與宮里依附陛下的那些人不同。我在西北學會了一件事,當道理說不通,就該亮刀子了。”

  “當今陛下,一開始也是想講道理的,可是先被人亮了刀子。現在陛下……,也不想再做紙面文章了。”

  陸訚很從容的說道,“若是以往,司禮監掌印太監或許還有著內相的權勢地位。但是在規矩面臨破壞的情況下,我這個內相還能有多大用處呢?”

  “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陛下賦予我的力量,不見得就比千戶能賦予我的力量強大多少。”

  裴元聽到陸訚這么吹自己,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陸訚看問題十分現實,絲毫沒有常人那種面對皇權的濾鏡。

  或許是因為這些太監離著皇權太近的緣故,比旁人更加習以為常,甚至更加了解那煌煌天威下的齷齪骯臟。

  裴元惡意的想著,或許陸訚還見過照子哥被干的情景。

  陸訚絲毫不掩飾對裴元的心服口服,“至少,我是親眼見過那種力量的。”

  “當初的霸州軍,何等的強盛,何等的不可一世?朝廷集結了數十萬大軍,又有無數猛將謀臣,卻都對他們無可奈何,只能任由他們在北方縱橫。”

  “而裴賢弟尚且身在顛沛之中,以刀畫地,三言兩語間就決定了那十余萬霸州軍的未來。”

  “而我陸訚,一個被邊緣化的太監,領著待罪立功的兵馬,只是在和裴賢弟約定的時間,出現在了裴賢弟和我約定的地方,然后蒙眼向前狂奔,就讓這支縱橫天下的霸州亂軍潰敗了。”

  “現在天子幾乎全面的放棄了朝務,對內閣和七卿的奏疏言聽計從。”

  “那些大臣們認為兵部、都察院和兵備道已經把大明的軍隊鎖死了,但是萬一呢,萬一真讓天子闖出去了呢?”

  “到時候,天下會亂成什么樣子,陸某簡直不堪設想。”

  “現在局面還算安穩,我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勉強還有些威懾力,等真到了那個地步,就得看誰手里有多少刀了?說不定,到時候我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還不如掌握凈軍的御馬監掌印更有權勢。”

  “既然如此,我又豈會把前途性命束縛于這些權位?”

  “我陸訚當然要跟隨更有力量的人。”

  “裴賢弟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只需要告訴陸某……,何時,出現在何地,把刀子對準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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