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朕意已決!”
“收縮戰線,準備南京保衛戰!”
見有內杠的苗頭,呼格吉勒當即拍板道。
不同于其他虞朝降官,死了還能再招。
舒經綸這種“貳臣之首”,還是具備統戰價值的。
甭管個人能力操守怎么樣,人家站在那里,就是清流黨人的代表。
作為天下士紳推出來的最大政治團體,招降清流黨有利于盡快安撫地方。
現在沒派上用場,主要是他們的地盤太小,為了籌餉只能橫征暴斂。
等到擊敗勤王大軍,奪取天下之后,情況就會發生變化。
打天下的時候,靠驕兵悍將。
到了治理天下的時候,可離不開地方士紳的配合。
影響力大,不等于實力雄厚。
真要是卷入官場內斗,舒經綸的嘴炮玩法,在韃靼帝國是玩不轉的。
他麾下那幫清流小弟,政治底線一個比一個低,干起來要不了三天就會倒戈背刺。
本來名聲就臭了,再放出一堆黑料來,到時候這顆棋子就廢了。
“大單于,三思啊!”
薩日娜忍不住勸說道。
采納一名降臣的建議,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不同于無法取代的武將,他們這些文官的處境,要尷尬的多。
當初能夠身居高位,那是韃靼一族中讀書人少。
能夠處理日常政務的,更是鳳毛麟角。
稍微有點能力,就能身居高位。
真要是論起個人學識,隨便一名虞朝降官,都能甩出他們幾條街。
一旦降臣們熟悉了韃靼帝國的玩法,將對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造成嚴重的沖擊。
事實上,為了更好的管理帝國,中下層中已經充斥著大量的虞朝降官。
他們這些高層,也只是上位時間早,才能身居高位。
到了具體處理問題的時候,他們已經表現的非常吃力,全靠幕僚在后面撐著。
“朕,何嘗不知道,這么干后果嚴重!”
“可政治上失敗,總好過軍事上失敗。
只要贏得了這場戰爭,前期造成的所有不良政治影響,都會煙消云散!”
呼格吉勒語重心長的感慨道。
看似平淡的回答,實際上卻是對內部的一次敲打。
無論怎么內斗,都改變不了大家在一條船上的事實。
倘若不幸戰敗,導致韃靼帝國這艘大船沉沒,船上的人誰也跑不掉。
蘇州戰場。
轟鳴的炮火聲,持續響個不停,仿佛彈藥不要錢一般。
沖鋒的號角吹響,無數草原聯軍士兵,抬起云梯向城池發起沖鋒。
一名士兵倒下了,身后的士兵,急忙補上去。
為了減少挨炸的概率,參與攻城的士兵,默契的拉開了距離。
即便是如此,在守軍密集的火力面前,攻城的士兵還是倒下了一茬又一茬。
笨重的沖城車,成了戰場上最亮眼的崽兒,此刻正穩步向城門逼近。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傳出,在炮彈爆炸的巨浪之下,沖城車被當場掀翻在地。
負責推車的士兵,瞬間死傷一大片。
這已經是戰場上,毀掉的第七輛沖城車。
沒有絲毫遲疑,在將領的命令下,一輛新的沖城車緊跟著出現在了戰場上。
除了攻城的士兵暗自叫苦外,其他人都無視了這種傷亡。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派出這么多部隊攻城,本身就是為了消耗守軍的彈藥。
火藥這年頭可不便宜,何況敵軍使用的高爆彈藥,價格只會更貴。
“漢水侯那賊子,可真有錢啊!”
看著守軍在戰場上狂轟亂炸,曹子睿忍不住感嘆道。
大虞官方獲悉的資料,一斤高爆彈藥價值十五兩白銀,虞朝的精銳部隊都只能少量裝備。
就算壟斷制造技術的漢水侯,從報價中吃了回扣,怎么也得七八兩的成本。
按照眼前這種打法,敵軍火炮的一次齊射,就要耗費數千兩白銀。
光今天的戰斗中,守軍火炮最少射擊了五十多次,相當于打沒了三十萬兩白銀。
“坐擁大虞帝國最富裕的省份,李牧那賊子自然不會缺錢。
不過這種高爆彈藥的生產,不是生產很難么,敵人怎么好像無窮無盡一般?”
尼赤勒格疑惑的問道。
要知道他們手中的火炮都是使用普通彈藥,持續的炮兵對轟之后,負責后勤的官員就不斷提醒要節省彈藥。
生產難度更大,成本更高的高爆彈藥,產能只會更低才對。
結果光他們這一個方向,守軍就傾泄了這么多彈藥,整條戰線上的消耗,只會更加恐怖。
“尼赤勒格萬戶,您是不知道。
李牧那賊子,麾下擁有天下最多的能工巧匠。
安南都護府對外號稱再造華夏,疆域面積據說能趕上半個前朝。
那么大的面積,原材料肯定是不缺的。
有人、有技術、有原材料,剩下的問題,就是錢糧投入。
偏偏李牧那賊子,這三樣全部都不缺!”
曹子睿憤憤不平的說道。
看李牧不爽,倒不是他和李牧有仇。
事實上,當年徐州會戰之后,還行參將的曹子睿,就想投奔到李牧門下。
怎奈無論他拋出多少媚眼,人家都不待理會的。
準備了厚禮,多次上門拜訪,都沒能見到過人。
倒不是架子大,純粹是雙方地位差距懸殊。
如果他這種被朝廷招安的降將,李牧都要接見,那么估摸著要把自己忙死。
送的禮再厚也沒用,靠過去的大虞官員、地方士紳,就沒有一個出手寒酸的。
相較于這些身份地位更高,又能提供資源的小弟,曹子睿的價值太低了。
如果李牧愿意,完全可以推出一堆能力比他強,出身還比他干凈的將領上位。
既然有更好的選擇,寶貴的政治資源,自然不能浪費在他身上。
李牧不肯接納,他才退而求其次,投靠文官集團的。
本來這也沒啥,反正都在朝堂上混,派系強弱也不影響官員們紙醉金迷。
怎奈好日子沒過幾天,北虜又殺了過來。
感念朝廷的恩德,剛開始他還賣力抵抗過,后續見大事不妙才投降北虜的。
萬萬沒想到,他剛投奔了北虜,李牧就在南邊起兵勤王。
一轉眼的功夫,兩大陣營就展開了巔峰對決。
偏偏他選擇的陣營,還是被動的一方。
倘若當時守衛徐州城、揚州城的時候,要是有蘇州守軍的這些家底,他絕對能把北虜擋在城外。
能夠當英雄,誰愿意當叛徒呀!
跟了北虜之后,除了多了一個侯爵的封號,實質性的好處半點都有撈到。
軍餉錢糧需要自己想辦法解決,不想禍害地方都不行。
身份地位名義上高了,實際上隨便一名韃靼將領,都能對他吆五喝六。
惹不起北虜,改變不了現狀,那就只能把賬記在李牧頭上。
恰好這會兒罵李牧,在草原聯軍中,也是政治正確。
“你的意思是,按照現在這種打法,我們無法耗光敵軍的彈藥?”
尼赤勒格皺著眉頭問道。
本來這次會戰,就相當的難打,現在敵人還開掛。
攻城持續了好幾天,損失了上萬兵力,至今都沒摸到城頭,足以證明敵軍的火力有多猛。
為了攻破城池,他們也效仿白蓮教叛軍地道攻城法。
或許技術學的不到位,又或許是運氣不好,反正挖的幾條地道不是半路坍塌,就是河水倒灌。
前面的努力,全部打了水漂,這會兒只能重新開始。
“沒錯,尼赤勒格萬戶。”
“李牧那賊子,雖然令人討厭,但能力還是有的。
無論是治理地方,還是帶兵打仗,那都是當世一流。
城中守軍將領,全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能力不會差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儲存的彈藥足夠充足,敵人絕對不敢這么揮霍!”
曹子睿肯定的回答道。
無論怎么罵李牧都行,但要說他菜,肯定會出問題。
最近十來年,韃靼人和大虞帝國的戰爭,就是和李牧舊部之間的戰爭。
敵人的戰斗力怎么樣,韃靼將領最有發言權。
如果是個別部隊例外,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關鍵是李牧一眾舊部帶出來的兵,普遍戰斗力都不差。
如果不是朝中扯后腿的人太多,放任這些將領自由發揮,韃靼人這會兒還在關外吃土。
“麻煩大了!”
“西線發生變故,反王聯盟那幫混蛋撤了,朝廷被迫收縮戰線。
大單于令我們加快進攻速度,務必要在本月之內拿下蘇州府!”
尼赤勒格沉聲說道。
南京保衛戰即將打響,這些消息根本無法保密。
與其讓下面的將領猜疑,不如直接告訴答案。
漢水侯道德節操高,像曹子睿這種降將,就算再次率部倒戈過去,也只能頂著罵名回家種地。
高官厚祿是不可能的。
李牧這些年培養出來的將領太多,有的是人帶兵打仗,內部都快要卷成麻花,根本輪不到一個叛徒上位。
底子不干凈,能力再強都沒用。
何況曹子睿的能力,也沒有到碾壓同時代所有將領的地步。
戰爭進行到現在,都沒見有說客過來策反,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什么,本月拿下蘇州府?”
曹子睿忍不住驚呼道。
局勢惡化速度,比他預想中還快。
雙方的決戰才剛剛開始,就出現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詭異畫面。
接下來雙方比拼的,就是勤王大軍先拿下南京城,還是草原聯軍先奪取蘇州府。
不知道為何,曹子睿總感覺后背有些涼。
理智告訴他,漢水侯既然出手,就不會這么簡單。
“尼赤勒格萬戶,情況有些不妙,現在不能收縮戰線啊!”
“前線的兵馬一動,敵軍就會立即撲上來。
稍有不慎,撤退就會演變成大潰敗!”
曹子睿慌亂的提醒道。
畫面實在是太熟悉了,當初遼東叛軍,就是在撤退途中被打崩的。
草原聯軍無非是騎兵多點兒,戰斗力略微強點兒,但在敵軍的火力面前,該崩潰的還是要崩潰。
他敢打賭,只要聯軍敢撤退,敵軍就敢發起猛攻。
本來主力就不在中線,一旦遭遇敵軍全力進攻,大軍多半頂不住。
西線門戶洞開,中線再遭遇崩潰,南京保衛戰讓誰去守啊?
倘若南京丟失,他們就算在東線戰場取得突破,也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戰略決策上的問題,輪不到你多事,大單于自會決斷!”
尼赤勒格當即訓斥道。
降將就是降將,剛給了三分顏色,就幻想著開染坊。
韃靼帝國的決策,只能由韃靼人主導,絕不允許一降將說三道四。
涉及到這種原則性問題,他必須表明立場。
應天府。
正如曹子睿擔心的一樣,中線的草原聯軍剛開始撤退,就遭到了寧國府一帶的敵軍全力進攻。
安排的斷后的部隊,在一個照面的功夫,就被敵軍打崩。
確切的說,不應該是打崩,而是被嚇的崩潰。
沒有辦法,韃靼高層為了保存實力,把斷后的重任交給了施世昌。
老大都保存實力,小弟自然跟著有樣學樣。
安排了一支三萬人的炮灰部隊斷后,施世昌就帶著自己的嫡系部隊跑路。
斷后部隊的表現,也沒有令人失望。
敵軍敢進攻,他們就敢崩潰。
戰斗剛剛打響,就出現了大量的逃兵,近乎把陣地拱手相讓。
拖延時間的目標,沒有能夠實現,以至于讓草原聯軍的撤離未能全部完成。
落在后面的部隊,被勤王大軍咬住狠揍,猝不及防之下損失慘重。
轟鳴的炮火聲已經停了下來,零星的火銃射擊聲,成為了戰場上的主旋律。
為了挽救局勢,韃靼將領急忙派出騎兵參戰。
本以為騎兵砍步兵,那是輕輕松松,可惜時代變了。
發現草原騎兵的蹤跡,附近的虞軍士兵已經自發聚集在一起,結成了新的軍陣。
不等騎兵靠近,虞軍士兵就先一步扣動手中的扳機。
伴隨著槍聲響起,沖鋒在前的草原騎兵,隨即發出一聲慘叫,緊接著就落下了馬背。
面對排槍戰術,轉瞬的功夫,騎兵就倒下了數十人。
慘烈的傷亡,讓帶隊的騎兵將領心中一顫。
雙方的距離,還有一百步,傷亡就這么大。
真要是不惜代價沖過去,他這支千人隊伍,非得打光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