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添一把火,爭取用最短的時間,把九帝并立的消息傳遍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場鬧劇。
孤要用塑造起來的聲勢,把南京朝廷架起來,逼迫朝廷下令誅殺一眾偽帝。”
李牧面不改色的說道。
九帝并立只是動搖大虞基業的第一步,接下來逼朝廷下令誅殺偽帝,才是真正的殺招。
謀反這種事情,可是要誅九族的。
宗室子弟造反,雖然不用株連那么兇,但血脈近親肯定要受牽連。
朝廷下令殺一人,到了地方上具體執行時,就能變成殺一群。
略微推動一把,南京朝廷下發的鎮壓叛亂圣旨,也能變成針對宗室子弟的清洗行動。
甚至不需要真正動手,只要露出點兒風聲,就會讓同支脈的宗室子弟改名換姓。
畢竟,大虞朝又不發俸祿,宗室子弟除了一個名頭外,半點兒實際好處也看不到。
每次叛軍打過來的時候,最先殺的也是宗室。
除了幾個頭鐵的外,大部分宗室子弟權衡利弊之后,都會做出正確選擇。
在削弱宗室的同時,還能利用謀逆,把地方士紳牽扯進來。
自古改朝換代,就沒有不流血的。
無關對錯,完全是利益使然。
不打破地方上的利益格局,就無法解決前朝留下的積弊。
這種拉仇恨的臟活,能借大虞朝廷的手完成,那就沒必要親自下場。
“侯爺放心,學生這就去安排。
定會在南京城破之前,把朝廷誅殺偽帝的圣旨傳遍四方。”
蘭林杰當即保證道。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必須做絕。
大虞帝國眼瞅著就要涼了,必須利用他們最后一口氣,實現利益最大化。
南京城。
為了瓦解守軍斗志,北虜不光采取了圍三缺一的打法,還故意放任驛卒進出。
效果非常明顯,隨著各地官員的奏折入京,南京城中的氣氛變得越發凝重。
勤王大軍沒有等來,反而迎來了皇帝滿天飛。
加上城外北虜立下的傀儡的皇帝,大虞帝國一時間出現了十個皇帝。
“亂了,這天下徹底亂套了!”
柏錦文忍不住吐槽道。
禮樂崩壞,莫過于此。
皇帝滿天飛,讓大虞本就不多的威望,直接煙消云散。
看各地官員的奏折就知道,名義上是請示朝廷,實際上卻是皇權衰落的體現。
正常情況下,有人敢私自稱帝,首先問責的就是地方官。
地方衙門為了減輕責任,都會第一時間鎮壓。
在這種問題上,甭管是什么來頭,都不會獲得優待。
越是身份尊貴,自立為帝的政治后果越嚴重。
這一次地方官沒有出手,無非是擔心南京守不住,要從宗室之中重新挑選新君。
眼下稱帝的這些人,除了幾個陪襯的外,另外幾位可都是皇位的最有利競爭者。
就算不是他們上位,也有可能是他們這一脈的宗室上位。
站在地方官的立場上,一朝天子一朝臣。
倘若此時平叛表現太過積極的,被打了南京朝廷死忠的標簽,未來被新君惦記上了,那可就是血虧。
“亂世降臨,偽帝滿天飛,正統遭到嚴重挑戰。
人心亂了,這天下難啦!”
賀正則跟著附和道。
內閣從百官中脫穎而出的,就沒有一個是傻子。
或許他們治國能力不行,但政治敏銳度絕對不低。
一下子蹦出了這么多皇帝,還集中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背后肯定有人策劃。
無需深入思考,就知道朝野上下有能力策劃此事的,唯有漢水侯。
其他的政治團體中,清流黨人成員也是分布全國,但架不住他們缺乏執行力。
理論上來說,地方督撫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也有動手的動機。
可各地督撫相隔甚遠,想要秘密完成串聯,在近乎同一時間擁立新君,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確定黑手身份,偏偏內閣還不敢掀開蓋子。
截止到現在,漢水侯依舊是大虞的忠臣,朝廷還等著他的勤王大軍救命。
現在只能期待,這是李牧麾下的人私自做主,瞞著他這個老大策劃了此事。
“行了,我們幾個趕緊統一意見,百官還在那邊等著呢!”
“甭管怎么說,對這些自立為帝的亂臣賊子,朝廷都必須嚴厲打擊。
考慮涉及到宗室,在具體操作上,必須要格外謹慎。
除了當事人和家眷外,務必要減少牽連。
你們可能沒注意到,我大虞宗室子弟從巔峰時期的八十多萬,銳減到現在不足五萬人。
倘若再把這幾脈的宗室子弟牽連進去,我等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的歷代先帝!”
萬懷瑾率先表明了立場。
戰爭中會死人不假,可宗室子弟的減丁速度,還是太過觸目驚心。
按照這種玩法,要不了多久,大虞宗室都要被折騰絕種了。
還沒改朝換代呢,就先發生這種事情,不是打內閣的臉嘛!
明知道宗室子弟減少的不正常,他還是沒有揭開蓋子的意思。
大虞帝國奄奄一息,江山社稷隨時可能被顛覆,到了這種時候宗室子弟也該尋找后路了。
改名換姓,雖然令祖宗蒙羞,最起碼能讓皇室血脈延續下去。
真要是傻愣愣的站在明處,甭管哪個皇帝上位后聽到,前朝宗室子弟有數十萬,都會睡不著覺。
“首輔言之有理,此事確實需要慎重。
在給各地衙門的公函中,這些問題必須落實到明處,讓大家慎重對待。
除了打擊偽帝之外,朝廷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守住南京城。
一下子蹦出來了這么多偽帝,這些人中總有一些崽賣爺田不心疼的主。
地方衙門沒有主動出兵鎮壓,想來他們給各地官員許諾的封賞,也會非常豐厚。
其他人都加官進爵了,那么給漢水侯的條件,又會是什么呢?”
賀正則故作疑惑的反問道。
官場上裝糊涂,也是一門藝術。
明知道這背后有李牧的影子,還把話題往這上面引,自然不會為了掀蓋子。
恰恰相反,他正是為了捂蓋子,才這么干。
甭管勤王大軍能否過來,這會兒朝廷都必須告訴城中軍民,漢水侯率領的勤王大軍已經到了路上。
這是大家支撐下去的希望。
若是讓人知道皇帝滿天飛,乃是李牧在背后搞出來的,許多人都會信仰崩潰。
人心動蕩之下,南京城要不了三天就會淪陷。
傾巢之下無完卵,南京淪陷之后,他們這些朝中權貴的地位將不復存在。
或許出于政治考慮,短期內會禮遇他們,但時間拉長必定遭到清洗。
任何一個王朝,都需要培養自己人,誰當皇帝都不可能容忍大量的前朝舊臣留在朝堂上。
其他官員或許還有回旋的余地,唯獨他們內閣不行。
同忠心與否無關,主要是他們在大虞的時候,權力和身份地位就已經達到了頂峰。
韃靼人想要收買人心,也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一旦局勢穩定下來,他們這些人,就是最先被處理的。
倘若北虜在亂世爭龍中失敗,未來漢水侯奪取了天下,他們這些帶頭投降的也不會有好下場。
投降注定要悲劇,自然不可能當“貳臣”。
哪怕南京城守不住,也要盡量守下去,多堅持一天就多一份希望。
“有什么好猜的,無非是封公封王,再賦予一堆特權。
不過他們主動是白忙活,漢水侯若是貪圖名利,前面也不會拒絕朝廷的封賞。
如果不是他主動拒絕,早在數年前,他就被冊封為國公。”
萬懷瑾一臉淡定的說道。
如果不是眉宇間的憂愁,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沒準眾人就要把他劃為漢水侯一黨了。
局勢如此明了,還如此不要臉的吹捧,妥妥的馬屁高手。
不過這些話,不是說給李牧聽的,而是說給城中軍民聽的。
真假不重要,關鍵是必須要讓大家看到希望。
內閣在為大虞鞠躬盡瘁,城中的局勢已然大變。
原本對北虜派出使者,不屑一顧的官員和世家豪門,立場紛紛發生逆轉。
哪怕是對朝廷最有信心的官員,面對當下的復雜局勢,這會兒也喪失了信心。
皇帝漫天飛,大虞帝國的最后遮羞布,也被扯了下來。
最糟糕的是扯下布的人,還是大虞宗室。
發生這樣的變故,對人心造成的沖擊,那是無與倫比的。
覺察到了大廈將崩,一個個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左都御史府。
看著匯聚起來的官員,舒經綸就忍不住想罵娘。
能夠見面的地方那么多,干嘛要挑他的府邸呢!
要知道今晚商議的內容,可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
稍微走漏點兒風聲,那都是滅門之禍。
作為場地提供者,自然是首當其沖。
想要辯解都不行,反賊被都請到了家中,說和他們舒家沒關系誰信啊!
偏偏請帖是他侄子發出去的,家中的敗家娘們兒,還把他的名帖借了出去。
以至于他在稀里糊涂之下,就成了這次配合北虜,奪取南京的內應總指揮。
普通人可能會覺得,既然下了注,那就該全力以赴。
充當帶頭人,才能功勞最大化。
作為官場老油條,舒經綸非常清楚,功勞從來都不是越大越好。
尤其是這種當叛徒的時候,躲在后面充當背景板,才是最安全的人設。
沒人會喜歡“貳臣”,越是表現的積極,未來就越不受待見。
反而是那些死磕的忠義之士,更能獲得尊重。
換他自己選擇,寧愿等城破之后被迫投降,也不愿意站出來阻止這場密謀。
“姑父,人都到齊了,您看從什么地方開始?”
聽到自家侄子的話,舒經綸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
內心深處,不斷提醒自己不生氣,不生氣。
“今夜邀請諸位大人過來,主要是商議一件大事。
虞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眼下呼格吉勒大單于德高望重,深受各族百姓愛戴,實乃天賜雄主。
在場諸位皆是鴻儒之士,自然知道天下當為有德者居之。
此刻到了我等順應天命的時候,勞煩諸位拿出手中的全部實力,在關鍵時候接應王師入城!”
北虜干的破事太多,實在是吹捧不下去,舒經綸只能長話短說,企圖以此來掩蓋尷尬。
可惜在場都是聰明人,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窘境。
無論怎么拉扯,草原聯軍都和“王師”,扯不上任何關系。
京師慘案、徐州之屠、揚州十日……
一系列的喪盡天良的行為,罪惡是罄竹難書。
如果不是大軍兵臨城下,呼格吉勒還是眾人眼中的大魔王,要遭到眾人的怒罵。
“舒大人,言之有理。
我輩讀書人,當順應天命擁立真龍天子,盡快結束這場亂世。
縱觀天下英雄,唯有呼格吉勒大單于,稱得上一代天驕!”
路海之跟著附和道。
草原聯軍實在是沒啥好夸的,唯有強行拉扯天命,給他們的背叛行為穿上一層合法的外衣。
天下人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他們自己必須要信。
沒有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就跑去投奔北虜,僅剩的那點兒良知會承受不住。
見有人附和,其余人瞬間選擇了跟進。
轉眼的功夫,一套完善的投降理論,就被他們給拼湊了出來。
眾人表現出的態度,讓負責這次行動的韃靼代表很是滿意。
“諸位大人的善意,我是感受到了。
不過忠誠,還是需要用實際行動證明。
戰場上兵貴神速,奪城時間就選擇明天晚上。
希望大家能提前組織好人手,配合你們在守軍中的影響力,打敵軍一個出其不意。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在行動開始前,大家還要派出死士在城中殺人放火,吸引守城官兵的注意力。
諸位可以放心,我韃靼王國沒有虞朝皇帝那么小氣。
大單于說了,成功奪取南京之后,所有參與者一律官升三級。
立下大功之者,不惜以公侯之位酬之!”
博爾忽當即許諾道。
能夠忽悠這么多帶路黨,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原本在行動之前,他都做好了碰壁的準備,萬萬沒想到虞朝官員的骨頭比預想中軟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