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擋住敵軍,自然是不夠用,不過我們的任務是拖延時間。
沿途本將部署了七道防線,每道防線安排一鎮兵馬,老子親自坐鎮指揮。
平均下來,每道防線只需遲滯敵軍兩天時間,就超水平完成了丞相交代的任務。”
施靖明大大咧咧的說道。
這樣的打法,完全是用人命填。
不過遼東軍現在不缺人,缺的是時間。
施靖風分給了他這么多軍隊,很大程度上也是麾下兵力太多,根本指揮不過來。
沒有辦法,北方大地上愿意當兵吃糧的人太多了。
為了減少統治成本,每到一地之后,施家都會大肆征兵。
效果非常明顯,大量的青壯入伍之后,地方局勢一下子穩定下來。
剩下的老弱,就算是想鬧,也沒有掀起過大浪。
后遺癥同樣是巨大的,急劇擴張的遼東軍,已經有了大宋禁軍的風采。
看起來規模龐大,實際戰斗力卻非常虛浮。
真正的戰斗力擔當,還是當初的那幾萬精銳,一應新編部隊都是湊數壯聲勢的。
某些新編部隊中,甚至還有部分士兵,拿著竹槍上戰場。
明知道麾下戰斗力不足,還選擇分兵節節抵抗,實際上也是施靖明對自我能力的一次糾偏。
以往的時候指揮一鎮兵馬,不管遇到什么局面,他都能指揮的得心應手。
上一次徐州大戰中,突然指揮五萬大軍,就各種問題頻發。
這一次麾下兵力更多,光行軍途中都鬧出了不少笑話。
強行把部隊聚集在一起,同漢水侯正面交鋒,他著實沒有底氣。
“總兵大人,心中有計較就好。
不同于上一次,這次勤王大軍中也有大股騎兵。
敵軍騎兵都是漢水侯帶出來的,正面發生碰撞,末將所部未必能夠占到便宜。
能夠擊敗敵軍騎兵,固然是皆大歡喜。
倘若不幸落敗,那么這些防線,還要防備敵軍的騎兵突襲。
在修筑陣地的同時,最好多挖一些陷馬坑,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周七海神色凝重的說道。
自出道以來,他沒有怕過任何敵人。
哪怕是威名赫赫的韃靼騎兵,他也敢帶著部下沖上去,同敵人一較高下。
唯獨這一次例外。
上一次的徐州之敗的陰影,依舊在他心中纏繞。
默默無聞的下屬,都那么厲害,即將面對的天下第一名將又豈能是弱者。
“衛兵,傳令下去。
讓各部在防線外圍,多挖陷馬坑、廣設陷馬樁。”
施靖明果斷下令道。
吃過一次騎兵跑路的虧,他對遼東鐵騎的信心,也沒有之前那么足。
盡管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可船在沉沒過程中,依舊存在著逃生機會。
大虞朝他們是混不下去了,可義軍和北虜那邊,還是很歡迎他們這些人才的。
沒有分崩離析,那是遼東軍還有一搏之力。
倘若這一次徐州會戰,再次遭遇失敗,那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時候。
轟鳴的炮火聲,在徐州城上響起。
十幾里遠距離射程的火炮,施靖風沒有遇到,但短暫的炮戰還是讓遼東軍吃了大虧。
敵軍不光火炮性能占據優勢,使用的還全是高爆炮彈。
同樣的炮擊,他們打出十發炮彈,還沒有敵人一發炮彈造成的殺傷力大。
更遭到的是敵軍居高臨下,擺在陣前的炮兵部隊,在第一輪對轟中就損失慘重。
“看來周七海沒有說謊,敵軍的火炮確實犀利。
按照現在這種打法,別說是拿下徐州城,想要靠近城墻都要付出慘痛代價。”
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施靖風忍不住感嘆道。
哪怕事先有了心理準備,真的遇上了,他還是感到棘手。
偏偏再怎么困難,仗還是要打下去。
當年韃靼人崛起時,手中沒有犀利的火器,憑借血肉之軀一樣打的大虞邊軍沒了脾氣。
事實早已經證明,決定戰爭勝負的不是火器,而是人。
一番自我安慰后,施靖風的思緒再次被拉回了現實。
想要打贏這場戰爭,就不能和敵人硬碰。
傳統的攻城之法,純粹就是給敵人送戰績。
“丞相,下令停止進攻吧!
按照這種沖法,不等摸到城墻下面,攻城的部隊就先被打殘了。
剛開戰就損兵折將,將會嚴重影響軍心士氣。”
施靖林隨即勸說道。
戰爭打的就是軍心士氣,若是士氣沒了,十分的戰斗力就直接去了一半。
對遼東軍來說,拿下徐州城只是一個開始,后續還要和勤王大軍決戰。
前期的攻城戰,可以拿人命去填,但必須控制損失。
“鳴金收兵!”
施靖風理性的下令道。
戰爭時期,時刻保持理性是主帥的必備技能。
試探性進攻失敗,施靖風能夠承受,只是戰爭還要繼續。
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為了戰略需要就算部隊損失再大,也必須盡快奪下徐州城。
“丞相,末將當年圍剿白蓮教叛軍時,親眼目睹過他們的地道攻城法。
只要把地道挖到城墻下面,埋上足夠多的火藥,再堅固的城墻也能撕出一道口子。
在這一過程中,守軍的火炮雖然也能進行干擾,但實際發揮的作用并不大。
徐州的情況特殊,直接逼近城墻挖掘地道不現實,但我們可以先挖幾條壕溝,逐步靠近城墻。
火炮的殺傷力,主要是靠四處亂飛的彈片。
壕溝能夠限制炮彈爆炸的威力,只要不被直接命中,士兵們頂著盾牌在壕溝內就不會有事。”
施靖林順勢提議道。
有些經驗,不上戰場,永遠都學不到。
白蓮教叛軍雖然多是烏合之眾,但架不住人數眾多。
基數大了,總會涌現出一批人才來。
靠著腦子的靈光一閃,也開發了不少新式戰術。
這些戰術創新,當年參與圍剿的官軍將領,自然也學到了不少。
只不過大部分將領,都沒有把這些戰術當成一回事。
畢竟,有些東西看似神秘,一旦捅破了窗戶紙,實際上并沒有技術含量。
戰場上,越是樸實無華的戰術,能夠發揮出來的作用往往也越大。
“哦!”
“既然老五有經驗,那么接下來的攻城戰,就交給你指揮了。
不過光靠近不行,徐州的護城河,也是一個繞不開的難題。”
施靖風委婉的提醒道。
黃河自改道奪泗水入淮河后,在徐州形成云龍湖、潘安湖等湖泊。
經過歷史演變,這些水域逐漸成為了兼具防洪、灌溉功能的護城河系統。
兩岸的護城石提,平均高出河面兩丈以上。
挖掘壕溝,到了護城河沿岸,就喪失了作用。
想要采取地道攻城法,地道就必須穿過護城河,這無疑會大大增加施工難度。
唯有南面陸地連通,但中間有戶部山阻隔。
同后世的戶部山不一樣,這會兒的戶部山,乃是東西絕澗的險山。
只需在上面駐扎數千精銳,就能讓人望而卻步。
上一次徐州會戰,遲遲沒有拿下城池,很大程度上都是這些天險的功勞。
“主要是天時不在啊!”
一旁的中年書生,忍不住感嘆道。
言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孔先生,可是有破城妙策?”
施靖風急忙追問道。
遼東軍雖然不受讀書人待見,可這世界上從不缺少投機者。
在占據京師之后,還是有不少文人投靠。
其中大部分都是酒囊飯袋,但也不乏能人異士。
沒有重用這些人,主要是忠誠度存疑。
整個大虞一朝,文人們都以名垂青史為榮。
為了達到目的,那是各種騷操作不斷。
同身后名相比,生死在這些人眼中,根本不算大事。
自己都當了叛徒,施靖風自然也擔心屬下效仿。
在對待這些投機者的時候,除了面上禮遇外,更多還是安排非核心崗位。
眼前這位孔先生,因為投奔過后給他獻了不少計策,才勉強納入了核心充當謀士用。
“丞相,自古最為歹毒的戰術,無非是水火。
徐州城三面環水,明顯不適合火攻,但可以借水攻城。
歷史上,黃河水淹徐州,也不止發生過一次兩次。
不過現在是枯水期,直接掘開黃河不夠,必須在上游筑壩才行!”
孔先生的回答,讓一眾將領目瞪口呆。
借水攻城的戰例,古往今來都不少,可敢掘黃河的卻沒有幾個。
倒不是技術上有難度,主要是后遺癥太大。
黃河一旦泛濫,倒霉的就不是一州一府之地,而是數百萬人要流離失所。
“孔先生,此計雖好,但影響太過惡劣。
僅僅為了奪取徐州城,怕是不值啊!”
施靖風搖了搖頭說道。
都混到弒君的份兒上,名聲對他來說,已經是浮云。
沒有采納掘黃河的建議,絕不是他心軟,主要是他需要時間。
黃河一旦泛濫,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遼東軍都沒法南下。
江淮地區水網密布,具備非常強的防洪能力。
以現在黃河水量,筑壩淹沒徐州可以,但想要把淮安揚州一并淹了,明顯不具備可行性。
縱使拿下了徐州城,敵人也能在淮楊兩地,構筑新的防線。
到時候還是免不了,要和勤王大軍正面決戰。
迭加了掘黃河的惡名,人心必將向敵軍傾斜,反而會拉低決戰的勝算。
“丞相,如果嚴密封鎖消息,等到勤王大軍抵達徐州之時,突然放水呢?”
孔先生的話說完,不光施靖風動了心,一眾遼東軍將領也紛紛露出期待的目光。
名聲這東西,他們本來就沒有。
如果能一舉覆滅勤王大軍,就算遺臭萬年,他們也認了。
沒有李牧率領的勤王大軍阻隔,南下橫掃江南,根本不在話下。
占據了天下最富庶的地區,后續只要不瞎折騰,奪取天下的概率最少能有五成。
哪怕是無法統一天下,那也能偏安一隅,延續百年的富貴。
“侯爺,偵查營傳來消息,遠方發現了敵軍游騎。
敵人非常狡猾,一直游弋在三里地之外,正好躲過了火炮的最佳射程。”
武大個上前匯報道。
登陸靠岸之后,李牧拒絕了地方官的宴請,大軍休整一天之后直接揮師北上。
這才剛出發,就發現了敵軍游騎。
結合此前的河中沉船,擺明了敵人是有備而來。
“傳令下去,讓楊翰文所部出擊,給敵人一個教訓。”
李牧淡定的下令。
任何陰謀詭計,都需要實力支撐。
遼東騎兵固然精銳,但他們的缺點也很明顯。
作為傳統的老式騎兵,在進入火器時代之后,無論是戰術思想,還是手頭的家伙事都沒有跟上時代。
上一次徐州之戰,就證明了火器的威力,能夠彌補戰馬性能的不足。
縱使敵人非常狡猾,故意把距離拉開,也改變不了自身實力的不足。
“侯爺,殺雞何必要用牛刀,些許游騎偵查營就能解決。”
一旁的孔玉堂忍不住諫言道。
在安南都護府體系下,軍功直接決定了武將的晉升速度,以及在軍中的地位。
怎奈前面一系列的戰斗,都是在南洋地區虐土著菜鳥。
歐洲殖民帝國,幾度想要和安南都護府扳手腕,最終因為歐陸局勢被迫作罷。
考慮到這些家伙,目前是都護府最大的貿易合作伙伴,他們也沒法主動掀起大戰。
萬一因為戰爭影響到了出口貿易,外貿部和財政部可不會善罷甘休。
沒有遇到過強敵,隨便哪個將領在戰場上,都是嘎嘎亂世。
以至于都護府對外發動戰爭無數,他們這些軍中將領各自的實力,依舊是一個謎。
這次勤王之戰,不光是為了匡扶社稷,撈取政治聲望,同樣也是他們證明自己的機會。
打前鋒的任務,被李三七搶走了,現在的作戰任務大家都眼饞的狠。
“騎兵對陣騎兵,乃是兵家正道。
偵查營的士卒,都是精挑細算的精銳,主要任務是搜集情報,可不能消耗在這些無意義的小戰斗中。”
李牧沒好氣的訓斥道。
部將好戰是一件好事,可太過好戰,就成了麻煩事。
看都護府的疆域地圖變化就知道,那是隔三差五的修訂。
有時候一個月,都要變動好幾次,搞得繪制地圖的官員頭皮發麻。
為了減少工作量,直接改為了固定每一個季度調整一次。
以往充當緩沖區域的老窩地區,在都護府的逐步蠶食之下,依舊成了新的州府。
當初逃竄過去的安南王,如果不是死的早,也成了階下囚。
一旁的緬甸王國,更是被嚇得瑟瑟發抖,唯恐哪天被虞軍找上門。
南洋地區的情況也差不多,沒有被殖民帝國盤踞的島嶼,基本上都插上了安南都護府的旗幟。
受此影響,大虞帝國在南邊的宗藩體系,直接成為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