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降世,天下太平!”
“白蓮圣火,燃盡世間不平!”
伴隨著殺戮,白蓮教的標致性口號,也被傳入了江南書院。
參加慶典的眾人,瞬間傻了眼,場面一下子混亂起來。
哪怕再怎么不聞窗外事,也知道白蓮教是什么存在。
被這幫瘋子殺上了門,可是非常要命的。
“山長,外面全是白蓮教!”
“那幫瘋子,見人就殺!”
“這可怎么辦啊?”
中年男子慌亂的說道。
江南書院強勢,那是在官面上的力量強大。
有什么事情,給地方衙門打個招呼,自然會有人幫忙處理。
除了上一次白蓮教叛亂時,書院受到過沖擊外,平常時期根本沒人敢過來鬧事。
養幾個家丁打雜足以,根本不需要多少護衛。
現在突然遭遇敵襲,自然擋不住。
“趕緊派人去衙門求援,組織大家從后門走!”
邱文軒咬牙切齒的說道。
對攪亂慶典的白蓮教賊人,他是恨到了骨子里。
本該是一場盛會,被這么一攪合之后,就成了鬧劇。
往后士林圈子里,提起江南書院,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場鬧劇”。
無論是書院師生,還是參加慶典的賓客,都不是普通人。
隨便死上幾個,都是不小的麻煩。
“砰、砰、砰……”
書院后門剛打開,迎接他們的就是一波彈雨。
“啊!”
“啊!”
緊接著就是陣陣慘叫聲,無數師生、賓客被打成了篩子。
血腥的一幕,嚇的眾人在書院內倉皇逃竄。
逃竄沒有獲得憐憫,反而引來了“白蓮教徒”更血腥的屠戮。
有人試圖用三寸不爛之舌,博取一線生機,結果剛開始人頭就飛了出去。
參加戰斗的兇徒,全部都是奔著殺戮來的,根本不給他們談判的機會。
慌亂之下,邱文軒逃回了臥室,掀開床簾正欲躲進去,結果發現已經塞滿人。
“你們……”
同眾人尷尬的對視一眼后,邱文軒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直接擠了進去。
內心深處,還不斷自我安慰——“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
以江南書院的特殊地位,衙門只要知道這邊發生的變故,立即就會派人過來救援。
他們只要躲過了敵人的第一波殺戮,就能獲得救援。
至于組織反擊,同敵人拼命,這不是他們書生該干的活。
巡撫衙門。
“你說白蓮教亂黨,正在進攻江南書院?”
莊元嘉揉了揉眼睛問道。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炸裂,他都有些懷疑是自己正在做夢。
江南書院的位置,可是在南京城中。
雖說沒有重兵把守,但巡邏的差役,基本上沒斷過。
一群手持武器的白蓮教亂黨,想混入城中都不容易。
如何能躲過巡街差役,直接殺進江南書院?
“大人,外面有人報案,就是這么說的。
具體發生了什么,下官也不知道啊!”
路海之一臉為難的說道。
“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鄰省城”。
知府雖然比知縣高,但架不住南京的政治地位特殊。
不光要在巡撫的眼皮子底下干活,更上面還壓著南京六部。
本來日子就過的憋屈,還遇上了這種悲催事。
收到消息之后,沒敢耽擱時間,第一時間就派出了衙役前去救援。
不過衙門那幫人,欺負普通百姓還行,鎮壓反賊明顯不夠用。
派他們過去救援,政治意義要大于軍事意義。
知道后果的嚴重性,他立即就跑來求見巡撫。
“碰!”
莊元嘉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這種時候發生。
城中最精銳的兵馬,在兩天前就出去平叛了,正是城內軍事力量最薄弱的時候。
“來人啦!”
“傳令下去,立即通知兵部,讓南京守備立即出兵平叛。
通知城中各級衙門的差役,全部去江南書院鎮壓反賊!
誰敢告假,一律以通敵論處!”
能夠發揮多少作用,莊元嘉不清楚,但他知道事情搞大發了。
以江南書院的特殊地位,發生了這種變故,他這個父母官肯定難辭其咎。
擔責還是小事,更及時的是這會加劇江南地區的混亂。
現在只能期待大軍快點南下,只有軍隊到了地方,朝廷才能掌控主動權。
對這次突發事件,內心深處,他隱隱有了猜測。
能夠在南京搞出這么大的動靜,必定是有人給反賊提供了方便。
敢這么干,且有實力這么干的,唯有兩波人。
白蓮教造反期間,在江南地區建立了吳國,吸引了不少人加入,其中不乏世家大族子弟。
朝廷在鎮壓叛亂的過程中,雖然展開了清算,但總會有漏網之魚。
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只要改頭換面,就能借助家族力量隱藏下來。
命是保住了,但仕途肯定沒了指望。
政治背景不清白,隱藏在鄉野之間,朝廷無法把他們揪出來。
一旦冒了頭,立即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終日生活在陰暗角落里,同以往的聲色犬馬生活絕緣,心里的怨恨肯定少不了。
生活再怎么憋屈,他們能夠動用的資源,還是遠比普通人多。
暗中和反賊有聯系,趁亂搞一波大的,也是有可能的。
除了這波人外,嫌疑最大的就是勛貴系。
看似有不在場的證據,但部隊前腳剛走,后腳就發生意外。
怎么看不像是巧合,更像是早有預謀。
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的事情,自然不能亂說。
除非抓到活口,順藤摸瓜把幕后黑手找出來,不然這又是無頭公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的慘叫聲,不斷在耳邊響起。
藏在床下的幾人,一個個緊張的不行,唯恐被敵人發現。
“山長,這么下去不行啊!”
“援兵遲遲不過來,叛軍這么殺下去,早晚會找到這里。
書院中可有密道,能送我們離開”
紫袍男子開口詢問道。
眾人紛紛把目光投向邱文軒,期待著奇跡發生。
“諸位,我們這里是書院。
除了那幫反賊,誰敢來這里撒野啊!”
邱文軒沒好氣的說道。
真要是有密道,他早就從密道中跑了,豈會留在這里等死。
江南書院是開國初年修的,正處于王朝鼎盛時期,根本沒考慮戰亂的問題。
何況江南書院的背后是江南士紳,不看僧面看佛面。
只要到時候跪的足夠快,即便是遇到改朝換代,也不會波及到這里。
“咳、咳、咳……”
“怎么有煙?”
“不好,叛軍放火啦!”
意識到這一點,他們也只能干著急。
外面的慘叫聲,就沒有斷過,證明殺戮依舊在繼續。
此時出去,就是刀下亡魂。
留在這里,也不是長久之計。
江南書院是木制建筑,敵人放的火早晚能燒過來。
甚至不等大火燒過來,越發濃郁的煙霧,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糾結的不光是他們,隱藏在書院中的眾人,都陷入了死亡抉擇中。
要么出去被敵軍殺死,要么留在原地,被大火燒死,被煙霧嗆死。
“一個個都給老子起來!”
“趕緊給本官趕赴江南書院平叛!”
任由中年將領如何怒罵,士兵們都是萎靡不振的狀態。
作為后娘養的部隊,朝廷拖欠軍餉錢糧,那都是常態。
有限的錢糧,都被南京守備投入到了自己家丁身上,其他兵丁都是從百姓中抽調的徭役。
現在南京守備帶著自己的家丁,跟著大部隊出去平叛了,留守的全是自帶錢糧過來干活的倒霉蛋。
一文錢都不給,純粹白干活,誰愿意賣命啊!
“混賬東西,爾等……”
一陣怒罵之后,史清塵發現自己在對牛彈琴。
使用的歷史典故太多,眼前這群兵丁,根本聽不懂他這位尚書在說什么。
“劉參將,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兵?”
史清塵厲聲質問道。
同士兵講大道理沒用,那就找將領說。
南京政治地位特殊,守備官一直都是國公擔任,兵部尚書擔任參贊機務輔佐處理軍務。
現在守備官帶兵外出平叛,史清塵這位參贊機務,成了營中最高負責人。
“尚書大人,營中的精銳都被守備帶出去平叛了。
剩下的這些人,都是各地來服徭役的,基本上一個月輪換一次。
朝廷又不發錢糧,訓練根本無從談起。
要怪的話,就怪巡撫衙門。
朝廷讓他們協餉,他們就拿這些人沖抵。
這事上報過兵部,您應該是知道的。”
劉參將的回答,直接把史清塵噎了一個半死。
搞了半天,眼前這幫兵丁,居然都是臨時工。
實在是太會玩了。
不過在大虞朝,為了省錢搞出來的奇葩事多了,也不在乎增加一件。
既然是徭役,那么軍餉錢糧,全部都省了下來。
衙門不用掏錢協餉,軍方也不用天天上門催餉。
擱和平時期,這么操作下來,確實能大幅度削減軍費開銷。
可是到了需要的時候,這種湊數的兵,那就要人老命。
“混賬!”
“就算是這樣,既然穿了這身衣服,那就得履行職責。
本官命令你立即帶著部隊,前往江南書院剿滅逆賊!”
史清塵惱羞成怒道。
這種奇葩操作,能夠順利完成,節省下來的軍費,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
不過暗箱操作是一回事,被人捅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尚書大人,先發一筆開拔費吧!
要是沒有銀子刺激,大家的積極性提不起來。”
劉參將笑著說道。
平叛,是不可能平叛的。
上面打了招呼,讓他拖延時間。
為此擔任守備的楚國公,都帶兵躲了出去,為的就是事后甩鍋。
按照大虞朝的規矩,誰是最高負責任人,誰就是第一責任人。
在守備不在的情況下,軍務參贊責統籌軍事和政務,妥妥的最高負責人。
沒能及時出兵救援,朝廷若是追責,那也史清塵背鍋。
“行,每人發一兩銀子,讓他們趕緊動起來!”
史清塵憤憤不平的下令道。
事先沒有預算,事后戶部大概率不會認,這筆錢搞不好要從他的腰包里掏。
從自己兜里掏錢,他的心情自然好不起來。
“大人,開拔銀早就不是這價了。
按照現在的規矩,士兵每人五兩,軍官……”
不等劉參將說完,史清塵當場變了臉。
在南京城內平叛,又不是勞師遠征,哪有這么貴啊!
竹杠敲到了他頭上,擺明沒把他這位兵部尚書放在眼里。
“混賬!”
“爾等眼里光想著錢,可曾有朝廷?”
史清塵的訓斥,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見參將出頭要錢,一眾士兵膽子也大了起來,紛紛跟著起哄。
一番討價還價之后,終于把開拔銀,從五兩下降到三兩。
然而這只是麻煩的開始,眼前的兵丁根本不信的承諾。
要錢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幫人,還要求拿到現銀才肯動。
誰家正常人出門,隨身攜帶那么現銀啊!
磨蹭了一個多時辰,嘴皮子都說破了,士兵還是沒出營房。
任他威逼利誘,都沒有任何作用。
幾度想要殺人立威,最終都忍了下來。
沒有辦法,就他帶的那幾名差役,要在營中搞事情還不夠格。
萬一惹惱了這群丘八,引發了兵變,后果還會更加嚴重。
沒有辦法,史清塵只能回去先籌錢。
守備軍遲遲不動,各級衙門的差役,表現也是格外的優秀。
能夠磨蹭的,絕不加快速度。
前后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才集結完隊伍,向江南書院出發。
距離案發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時辰。
此時的江南書院,已經化為一片火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受白蓮教口號的影響,一些白蓮漏網之魚誤以為自家軍隊打了回來,紛紛在城中四處制造混亂。
發現沿途有人作亂,差役們肯定得鎮壓。
半路上一耽擱,徹底錯過了救援時間。
大戰是巳時爆發的,一直到了申時,都沒有出現官兵的身影。
偶爾趕來的零散鐵憨憨差役,還沒明白狀況,就被火銃打成了篩子。
“教主,按照約定的時間,接應的人已經到位,我們該撤了!”
掃視了一眼前方的火海,確定完成了掃尾工作,青年男子當即下令道: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