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一晃就到了年底。
隨著大量的移民涌入,地廣人稀的安南都護府,漸漸有了煙火氣息。
尤其是政治中心永安府,擱在大虞帝國,都能排進前十。
放眼全世界,都是有數的大都市。
經濟繁榮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財政收入急劇增加。
“衛大人,具體介紹一下吧!”
李牧放下手中的報表的說道。
相比永寧十年,福安元年的財政收入,大幅度增加百分之六十。
如果同永寧九年相比,更是暴增了三倍有余。
能夠有這種跨越式增長,主要是對新占領區整合的結果。
“侯爺,都護府在福安元年的財政收入,大約在一千三百八十萬兩上下。
商業稅收占比依舊最高,貢獻了八百五十萬兩的收入。
其中鹽稅收入是大頭,光這一項就貢獻了四百五十萬兩的稅款。
隨著移民的涌入,以及對南洋地區的整合,未來依舊有不小的增長空間。
其次是礦產收入,大約貢獻了兩百三十萬兩的收入。
尤其是新開發的那幾座金礦,礦石品質非常高,貢獻了大量利潤。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都護府明年的黃金產量,有望超過八萬兩。
白銀和銅產量,今年也是大幅度提高,分別達到了五萬斤和一百八十萬斤。
產量增速最加最快的還是鋼鐵,分別達到了一千三百噸和一萬八千多噸。
新的鋼鐵廠,正在擴建中。
蒸汽機在采礦業中的運用,目前已經開始嘗試。
如果順利的話,將大幅度提高采礦效率,收益有望進一步提高。
商品交易稅增速也不錯,貢獻了一百二十萬兩的收入。
茶酒稅增速同樣迅猛,貢獻了八十萬兩的收入。
綾羅綢緞和香料等奢侈品稅,今年剛單獨列項,貢獻了大約十萬兩的收入。
剩下的都是一些雜稅收入,數額相對較小。
不動產租金收入和罰沒收入,從今年開始單獨列項,不計入商業稅款中。
這兩項收入,分別是八十萬兩和五十萬兩。
都護府第二大財政收入關稅,今年大約貢獻了兩百八十萬兩。
在財政收入中的占比,提升約兩個百分點。
主要是都護府的商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相對較為薄弱。
最主要的出口商品,居然是糠和碳,其次是木材。
基本上都銷往了國內,能夠出口到海外的不多。
糧食銷售的收入,屬于移民特別經費,暫不列入財政收入中。
都護府第三大稅源是鑄幣稅,貢獻了大約一百二十萬兩白銀。
主要得益于銅礦產量的增加,為銅幣鑄造創造了機會。
按照計劃,明年將成立官營錢莊,專門從事銀票發行。
如果推廣順利的話,未來鑄幣稅的收入,有望大幅度提升。”
衛新之平靜的回答道。
對都護府的收入,他是了如指掌。
總體來說,各項產業都在穩中向好,同樣也面臨著商品競爭力疲軟的現實。
當前世界上主流的暴利商品,分別是香料、絲綢、茶葉、瓷器。
在這些領域,都護府通通不占優勢。
想要努力都不行,物以稀為貴。
如果跟風效仿,把產能提升了上去,奢侈品就變成了廉價貨。
“礦產行業發展迅猛,從明年開始,也從商業稅款中剝離出來。
商品缺乏競爭力的問題,無需太過擔心,這些都只是暫時的。
隨著技術的發展,我們在鋼鐵冶煉和造船業中的優勢,將逐步轉化為競爭優勢。
據本侯所知,船廠的訂單,已經排到了兩年后。
隨著大虞開海的影響,民間對商船需求量非常旺盛。
船廠的免稅期結束后,光造船業帶來的收益,就不是一筆小數字。
高凈值產品創造價值,才是未來世界競爭的主流。”
李牧笑呵呵的說道。
小農經濟時代,消費市場以剛需為主,根本旺盛不起來。
像歐洲工業革命,從棉紡織業開啟的玩法,在大虞根本玩兒不轉。
甭管生產成本多低,都架不住人家自己動手織。
除非打破小農經濟,改變大家的消費模式。毫無疑問,這是極其不靠譜的餿主意。
工業化能夠提供大量的就業崗位,但這有一個前提條件,需要廣袤的商品消費市場。
歷史上歐洲選擇了對外殖民,同樣的玩法,大虞根本效仿不了。
在工業革命初期,李牧想不出有什么產業,能吸收上億的勞動力。
粗暴式的玩法,估摸著征服全世界充當商品傾銷市場,才能勉強滿足需求。
殖民模式走不通,那就只能在不打破小農經濟的情況下,逐步推進工業化。
甚至為了穩定局勢,他還故意擴大小農經濟圈,作為工業革命的緩沖區。
有土地給底層百姓托底,保障他們的基本生活,天下就不會亂。
“侯爺,財政收入增長雖然迅猛,但財政支出也在同步增長。
光計算都護府的收支,福安元年的財政開銷,高達三千四百多萬白銀。
如果不是向北方出售糧食,抹平了其中一半的開銷,哪怕加上兩廣的協餉,也填不了這個窟窿。”
衛新之一臉苦澀的回答道。
大虞朝的戶部尚書不好當,安南都護府的“小戶部尚書”,更加不好當。
朝廷靠著稅制改革,挽救了兵臨崩潰的財政,安南都護府的財政還不知道該用什么拯救。
開征田賦、丁口稅,被自家侯爺就否定了。
提議給食鹽、鐵器漲價,同樣遭到拒絕。
除非北方各省一直缺糧,都護府能一直吃天價糧的紅利,不然財政早晚都要崩掉。
當然,也有簡單模式。
只要都護府停止對外擴張,光節省的軍費開銷一項,就能把每年的財政赤字降低三分之一。
如果再停下從國內移民,都護府財政直接起死回生。
不說有所盈余,反正收支平衡,還是能夠做到的。
“放心好了,難民數量不可能一直這么多。
擱在太平年月,一年頂多移民數十萬,差不多現在一兩個月的量。
你算算看,假如移民經費支出減少八成,都護府的財政狀況是不是就大幅度好轉?
還有對外擴張,現在也過了高潮期,后續將放慢腳步。
去年的軍費開銷,就是未來幾年中的最高點,往后的軍費支出,頂多也就去年的一半。
兩個開銷大頭降了下來,隨著對新占領區的整合,財政收入還會大幅度提高。
以都護府現在的控制區,每年獲得兩千萬兩白銀的財政收入,那是輕輕松松。
后續制造業發展起來,年財政收入還會持續增加。
未來五年內,財政收入突破三千萬兩,完全不是問題。”
李牧當即畫起了大餅。
天下太平,那是不可能的。
大虞朝根子早就壞掉了,靠著最后一波忠臣強行推動改革,才給帝國續命了一波。
沒能一鼓作氣,解決內憂外患,實現王朝中興,那就唯有繼續向下滑落。
迭加小冰河時代天災人禍,簡直就是地獄副本。
國內的天災不斷,那么移民行動,就不會停下來。
都護府在南洋地區攻略,已經嚴重影響了歐洲殖民帝國的利益,就算李牧愿意停手,也要看人家是否肯配合。
現在承諾的再好,敵軍一旦打了過來,都護府還是得應戰。
戰火一旦點燃,那就花錢如流水。
都護府的對外貿易,倒是影響不大,架不住兩廣的關稅要膝蓋斬。
這么多不利因素,全部趕在一起爆發,李牧都害怕說出來把下屬們給嚇著了。
至于財政赤字的問題,其實到了全面戰爭時期,這玩意兒不是最重要的。
只要糧草管夠,武器彈藥充足,戰爭就能持續打下去。
沒錢大不了負債打。
從采礦冶煉,到武器生產一條龍,全部都是國營生產。
朝廷沒錢的時候,只要保障大家有飯吃,生產就能繼續。
商船連水手一起征用,官員們的俸祿可以欠著,士兵的軍餉可以折算土地。
現在財政赤字嚴重,那是運輸的商船,都護府衙門要給錢。
采購的各項戰略物資,也要以金銀結算。
一應人員的工資,更是不能少。
“侯爺,英明!”
聽到李牧說,要停止對外擴張,一眾文官當即回應道。
同所有傳統文人一樣,在對外擴張的問題上,大家都非常謹慎。
開疆擴土的事情,偶爾來一次即可。
長期性對外擴張,那就超越了大家的心理承受極限。
安南都護府的軍費支出,常年在財政收入之上,妥妥的窮兵黷武。
如此高比例的軍費開銷,如果不是兩廣財政支撐著,早就破產了無數次。
京師,文淵閣。
安南都護府在年底盤賬,大虞高層也在進行盤賬。
既要對過去一年的收支情況,進行蓋棺定論,還要做出來年的政府開銷預算。
這種決定帝國未來命運的大活,肯定不能讓百官一起參與討論,不然吵到明年這個時候,預算都做不出來。
除了內閣和六部尚書外,其他人都被排除在外。
“今年的稅款,怎么下降了這么多?”
姜書翰皺著眉頭詢問道。
北方各省受洪澇影響,財政收入大幅度下降,他可以接受。
問題是未受災的南方各省,財政收入也出現了下降。
從完成稅制改革到現在,這還是第二年出現財政收入下降,南方各省更是第一次收入下降。
“首輔,財政收入大幅度下降,主要是天災人禍導致的。
順天府的情況,我們就不說了,大家都親自感受過。
河南、陜西兩省,不光遭遇洪災,還趕上了兵災,朝廷免除了兩地的稅款。
其他北方省份,也或多或少遇到了災情,朝廷免除了一半的賦稅。
這些訊息,大家都是知道的,想來沒什么疑問。
南方各省的稅收減少,情況就有些復雜了。
按照各地巡撫衙門的說法:
北方遭遇天災,影響了商品流通,導致商業稅收銳減。
因為南洋地區爆發戰爭緣故,影響了進出口貿易,進而導致關稅減少。
田賦、鹽稅和各類雜稅收入減少,受安南都護府移民政策的影響,南方勞動力大幅度減少。”
戶部尚書呂凌風略顯無奈的回答。
這些解釋,也就糊弄一下傻子。
北方遭遇天災,物價急劇飆漲,南方各省商界都是受益者。
流通的物資是減少了,但架不住價格增加好幾倍,大家的利潤大幅度提升。
商業稅收本該增加的,居然變成了減少。
南洋戰爭影響關稅,同樣是扯淡。
李牧出兵南洋,打擊的對象是土著,戰爭基本上都在陸地上爆發。
根本沒爆發過大規模海戰,更沒有影響航線的暢通。
從商船數量上,就可以判斷,海外貿易依舊活躍。
田賦、鹽稅和各類雜稅收入的減少,理由更是離譜到了家。
安南都護府的移民重心,一直都放在北方,南方地區連移民點都很少有。
受鄉土情節影響,除非是破產淪為流民,不然百姓根本不會選擇移民海外。
真要統計人口,南方各省最近幾年,人口絕對是持續增長的。
此前的戰爭導致南方士紳數量減少,在一定程度上,也減緩了社會矛盾。
人均土地資源增加,百姓的日子好過了,很自然的開啟了繁衍模式。
因為白蓮教叛亂,導致的人口減少,正在迅速恢復中。
“混賬!”
“如此離譜的理由,你們戶部就沒有核查么?”
鎮東侯忍不住一拍桌子質問道。
稅收減少,可不是什么好信號。
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勛貴系改革取得的政治成果,要不了多久就會毀于一旦。
景李二人當初能夠出將入相,最大的依仗,就是改革取得了亮眼政績。
作為政治資源繼承者,他們天然要維護這份成果。
“侯爺息怒,戶部已經派人去核查了。
只不過南方各省的局勢復雜,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取得成果。”
呂凌風硬著頭皮解釋道。
此刻他的處境,非常尷尬。
作為戶部尚書,他理應站在朝廷的立場,督促地方按照規定完成稅款收繳。
可偏偏稅收減少最多的區域,恰好是清流黨的大本營。
一旦深究下去,板子大概率要打在自己人身上。
當黨派的利益和朝廷的利益發生沖突時,他這個站在中間的倒霉蛋,也被推到了風暴旋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