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沒必要那么悲觀。
什么藩鎮之禍,都是沒影的事。
遼東那幫家伙,頂多囂張跋扈了點兒,犯上作亂他們還沒那能耐。
朝廷的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平息復起的叛軍,萬萬不能給他們做大的機會。
等天下太平了,再尋找機會,處理遼東鎮那幫家伙。”
鎮東侯面無表情的回應道。
漢水侯的威脅,誰都能看出來。
可看出問題,不等于能解決問題。
連當朝首輔都忌憚萬分,不敢直接捅破窗戶紙明說,其他人就更不會去碰這個驚天巨雷。
招惹不起李牧,但收拾叛軍和遼東鎮,還是可以有的。
作為大虞最強軍事集團的當家人之一,身份天然上就決定了,他對外必須強勢。
忌憚李牧,那是大家都是勛貴系中的一員。
一旦翻了臉,小團體內部先發生分裂,根本無法協力對敵。
倘若兵戎相見,勛貴系的將領就算不直接倒戈,也別想他們賣力。
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景家在軍中的歷史損失慘重,李家在軍中的影響力,卻沒有受到多少沖擊。
哪怕死了當家人,依舊是大虞朝最頂尖的豪門。
加上李牧在軍中的舊部,這是一股能顛覆大虞江山社稷的力量。
換成叛軍和遼東鎮,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勛貴系和遼東系,本身就互相看不順眼,無需擔心雙方的將領勾搭在一起。
遼東鎮實力強悍,但自身先天不足,錢糧上受制于朝廷。
朝廷只要愿意,在錢糧上動動手腳,就能讓遼東鎮難受。
站在鎮東侯的立場上,他不怕得罪遼東鎮。
縱使遼東鎮勾結上了朝中其他派系,京營能夠把他們擋在城外。
“侯爺說的不錯,此事當從長計議。”
姜書翰話鋒一轉,直接揭過了剛才的敏感話題。
隱晦的點出問題,那是在給勛貴高層提個醒,讓他們留心漢水侯的威脅。
想要解決這個麻煩,絕不是他們這個政治聯盟,就能夠搞定的。
若是繼續這個話題,那么本該針對李牧的計劃,最后多半會變成收拾遼東鎮的謀劃。
對勛貴集團來說,遼東鎮的存在,那是如鯁在喉。
大虞軍中幾股力量,大都消耗在了戰場上,現在勛貴系一家獨大。
唯獨不聽使喚的遼東鎮,在前面一系列的戰爭中,保存住了實力。
解決了這個武裝團伙,那么勛貴集團在大虞朝的政治話語權,將大幅度提高。
事實上,此前針對晉商集團的清洗計劃,也有打擊遼東鎮的意思。
晉商能夠在邊關做走私買賣,沒有守軍將領配合,是不可能完成的。
按照勛貴集團之前的計劃,在收拾晉商集團的同時,摟草打兔子一并把遼東鎮給牽連進去。
到了那一步,遼東將門想不屈服都不行。
沒了走私貿易的收入,遼東軍的全部一應開銷,全部都要依賴朝廷撥款。
朝廷甚至不需要故意針對,依舊按之前的標準劃撥錢糧,遼東將門都養不活現在這么多軍隊。
太上皇北伐失敗后,朝廷終止了對晉商的清洗計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忌憚遼東將門。
在朝廷實力大損的情況下,把人給逼急了,萬一晉商集團和遼東將門聯手作亂,引北虜入關,政治后果誰也承擔不起。
無法硬上,不等于無法謀劃。
朝廷坐擁大義的優勢,先天上就占據優勢。
遼東鎮內部,同樣不是鐵板一塊。
遼東那么多將門,也不是誰都愿意屈居在施家之下。
收買威逼利誘,各種手段都給用上,總會有人愿意和朝廷合作。
計劃沒能展開,主要是文官集團不配合。
一家獨大,不是皇帝和文官集團想要看到的。
遼東鎮再怎么討厭,他們也在一定程度上制衡了勛貴系。
皇帝年幼,暫時無法發揮作用。
倘若沒有了制衡,讓勛貴系完全掌控了軍隊,文官集團將喪失對朝堂的掌控。
他們五人既是政治盟友,同樣也是競爭對手。大家都有各自的底線,不允許對方越界。
永安府,安南都護衙門。
“算算時間,北方的災情,早該結束了。
怎么我們接收的難民數量,還在持續增加啊?”
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戶籍名冊,李牧忍不住詢問道。
天災確實會產生許多難民,但通常都是災情爆發的那一波。
有點兒家底,扛住了前期階段,后續局勢就會好轉。
土地是需要有人耕種的,地主老爺不會讓雇戶長工們全跑光了。
一旦大水退去,局勢恢復穩定,就會組織生產自救。
為了安撫人心,完成一輪土地兼并的士紳們,也會象征性的拿出一些糧食賑災。
然后打著共渡難關的旗號,放一筆高利貸給百姓,提前鎖定來年的糧食收成。
“侯爺,北方大地最近幾年天災人禍不斷,許多地方經濟都瀕臨崩潰。
大水之后,破產的不光是自耕農,就連一些小地主也沒扛住。
不同于以往,這一次接收的難民中,甚至出現了擁有秀才功名的讀書人。”
聽了王靖川的解釋,李牧眉頭微微一皺。
北方各省經濟瀕臨破產,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南都護府缺少勞動力不假,但行政系統的安置能力,卻是有極限的。
光上個月輸入的難民,就超過了三十五萬,這個月還在增加。
涌入大量的人口,哪怕是分散安置,也讓地方衙門壓力山大。
地方官忙的昏天黑地,加班都成了常態。
許多細節性的工作,根本無法做到位。
“交趾省的十府之地,人口已經臨近飽和,后續就別再輸送移民了。
移民司重新做計劃,把新占領的蘇門答臘島、婆羅洲、馬來半島等地區,也納入移民安置區。
當地的行政機構,尚未建立起來,就讓地方駐軍暫代地方衙門工作。
管理模式,依舊采取之前的衛所制。”
李牧想了想之后下令道。
從執行移民戰略到現在,安南都護府已經累計從大虞朝,吸收移民九百余萬。
其中一百五十余萬,是遷入的軍戶和親眷。
戰俘和朝廷流放的各類罪囚,累計也有近兩百萬。
從云貴兩廣自發遷入的百姓,也增加了三四十萬。
剩下的五百多萬人,都是從北方各省移民過來的。
統計出來的這些數據,都是抵達安南都護府時,活下來的移民數量。
死在路上的有多少,都護府衙門沒有統計,李牧也只能假裝看不見。
事實上,移民到了地方之后,死亡率依舊居高不下。
平均下來,年度死亡率高達4.1,其中罪囚死亡率最高,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十。
死亡率如此之高,主要是氣候惡劣惹的禍。
中醫人才培養速度太慢,安南都護府的醫療體系,至今都停留在紙面上。
更糟糕的是受自然條件影響,藥材的藥性和國內,也存在著一定差別。
許多古老的藥方,都需要修訂。
以現有的技術,根本沒辦法制定統一的藥材標準。
難怪以往的中原王朝,在打下交趾之后,就停下了腳步。
不是大家看不到中南半島和南洋的價值,主要是開發難度太大。
都護府能夠在中南半島和南洋立足,除了生產力的進步,還有就是趕上了好時候。
小冰河時代,全球都在變冷。
熱帶地區的氣溫,也有所降低。
具體降低了多少不知道,反正兩廣、交趾地區,最近幾年是看到了雪。
“侯爺,南洋地區局勢不穩。
如果放大量移民過去,怕是會增加駐軍的負擔。”
一旁的衛新之開口提醒道。
氣候惡劣,水土不服,都是可以克服的。
戰勝不了自然環境,那就被自然環境所淘汰。
優勝劣汰的叢林法則,固然殘酷了一些,卻也是移民的最好選擇。
北方各省經濟一旦崩潰,無家可歸的破產百姓,那是數以千萬計。
要么出去開辟新的生存空間,要么死在饑餓和內戰中。
指望朝廷救濟,純粹是在做夢。
北方的經濟出現問題,天災只是一方面,更多還是源于人禍。
北虜隔三差五的南下劫掠,掠奪了大量的財富離開,對當地經濟造成了毀滅性打擊。
正常運轉的經濟循環鏈條,被北虜人為打斷,市場根本調節不過來。
幸好大虞朝處于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時代,對市場經濟依賴度不高,不然北方各省根本支撐不到現在。
“困難自然是存在的,但本侯相信他們能夠解決。
局勢不穩,那就穩定局勢。
具體怎么干,本侯一概不問,我只要結果!”
李牧平靜的回答道。
歐洲殖民者,幾千人就能殖民一座大島,他可是派出了數萬大軍。
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制造問題的人。
殖民時代,本就充滿了血腥。
在亂世中當圣人,只能害人害己。
隨著李牧的一聲令下,南洋的局勢再次發生變化。
一船船移民,從北方大地被運送過來。
一座座移民村落拔地而起,在南洋地區開始扎根。
巴達維亞城(雅加達),總督府。
“總督閣下,虞朝人太瘋狂了。
短短一個月時間,就向蘇門答臘島上移民了兩萬人,并且還沒有絲毫停滯的跡象。
上帝,我們在島上經營了這么久,都沒有兩萬移民!
政務官亞歷克斯忍不住吐槽道。
對人口僅有一百五十萬的荷蘭王國來說,兩萬移民已經占據了本土人口的百分之一點三三……
縱使殖民地戰略價值再高,他們也不可能有這種力度的投入。
受本土人口不足的影響,荷蘭王國在開發殖民地的時候,通常會引入歐陸其他地區的移民。
在歐洲本土的時候,大家打的你死我活。
到了海外之后,白人移民成為了少數裔。
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大家不得不抱團取暖,一定程度上維護了殖民地的穩定。
即便是擴大了移民來源,荷蘭王國也表現的非常克制。
一方面是歐洲世界,愿意去殖民地的人有限,另一方面則是怕被強國鳩占鵲巢。
“海上馬車夫”,既是美譽,也是一種嘲諷。
在很多歐洲貴族眼中,他們就是財富的搬運工。
“亞歷克斯先生,請保持冷靜。”
“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
羅德里格斯總督開口打斷道。
虞朝人向蘇門答臘島上移民,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么大的動靜,根本保不了密。
“抱歉總督閣下,我剛才失態了!”
“不過虞朝人的移民行動,確實對我們造成了嚴重威脅。
如果不制止他們的行動,要不了多久,島上到處都是他們的人。
虞朝人和土著不一樣,他們有先進的文明,可以自己生產火炮軍艦。
只要島上的移民超過二十萬,我們就沒法和他們競爭。”
亞歷克斯神色凝重的說道。
參照歐洲各國的慣例,海外移民都帶有軍事性質。
戰爭時期,每一名移民都能拿起武器,保衛殖民地的安全。
移民多以青壯男性為主,島上移民超過二十萬,能夠輕松拉起五萬大軍。
荷蘭王國的常備軍,都沒有五萬人。
哪怕是舉全國之力,想要吃掉這支敵軍,都有不小的風險。
“亞歷克斯先生,你的消息滯后了。
據我所知,虞朝人輸送上島的移民,總人數已經超過五萬。
你統計到的數據,只是虞朝人其中的一個移民據點。
類似的據點,在島上還有很多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移民行動他們還要持續下去。
背靠大虞帝國,他們擁有近乎無窮的人力,可以使勁兒揮霍。”
守備司令官內森尼爾搶先回答道。
為了對抗突然出現的競爭者,他一直都在努力搜集敵人的情報。
結果搜集到的情報越多,他就對王國在島上的統治,越發感到迷茫。
雙方的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大虞帝國才露出冰山一角,就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這不可能!”
“一個多月時間,就輸送五萬移民過來,虞朝人不準備過了?”
亞歷克斯難以置信的反問道。
作為一名資深政務官,他可是親自在國內組織過移民。
為了拉人頭,他可是四處做,還是只忽悠到了幾百人。
這樣的工作成果,還獲得了荷蘭政府的嘉獎。
虞朝人直接把這個數據放大了一百倍,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
“亞歷克斯先生,盡管有些難以接受,但這就是事實。
虞朝人的移民船隊,正在不斷穿梭。
除了蘇門答臘島外,他們其他的殖民地,也獲得了大量移民。
初步估計,虞朝人首輪向南洋地區輸入的移民,不會低于十五萬人。”
羅德里格斯總督聳聳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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