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關中的話,這一路可不好走啊!”
威武王略顯遲疑的說道。
前面他們能進出關中,那是地方官員沒有防備,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現在情況不一樣,攻克開封的時候,他就打響了知名度,成為了大虞朝數一數二的反王。
聽到他的名頭,陜西的官僚們勢必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想要靠武力打進關中,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王爺,光靠我們的力量,確實有所不足。
可這中原大地上,活躍的義軍不只我們一家。
面對官軍的圍剿,我們頂不住,他們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何況前些日子,從關中傳來消息,據說是有白蓮教殘部在蘭州地界作亂。
當年官軍圍剿蜀地白蓮教叛軍的時候,沒有能夠建全功,有不少白蓮教義軍突圍出去。
其中最大的一支義軍,就進入了朵甘都司,暫避官軍的鋒芒。
那地方雖說沒去過,但我也聽說過。
就是一片窮鄉僻壤,根本養活不了大軍。
為了生存下去,這些白蓮教殘部,肯定會打出來。
有他們分散陜西官軍的注意力,再聯合其他幾路義軍,殺回關中不成問題。”
劉念安故作淡定的分析道。
關于白蓮教義軍的消息,他完全是道聽途說。
不過這不影響,他拿出來裝逼。
就算白蓮教殘部,現在沒有禍亂蘭州。
只要他們殺回關中,這些白蓮教殘部為了更好的生存,也會加入戰斗。
同樣是造反,義軍在陜西的群眾基礎,可比在蜀地強的多。
百姓都餓的吃土了,只要手頭有糧,就會有兵。
振臂一呼,群起相應,那是常態。
盡管陜西巡撫衙門,也在盡力施粥救災,架不住下面的人太貪婪。
層層克扣之后,到了百姓嘴中,就剩下混雜著泥土木屑的糟糠。
就連這種賑災的粥,都是限量供應,許多百姓十天半個月都分不到一碗。
明明朝廷從蜀地調糧入了關,在奸商和官員的勾結下,關中的糧價,還是飆到了天上去。
“王爺,軍師說的不錯,現在正是入關的最佳時機。
等奪取了關中大地,我們再順勢拿下蜀地,王侯霸業就成了!”
崔老六開口附和道。
入關是不是好選擇,他也不知道,但留在原地肯定要涼。
官軍的圍剿力度,比預想中要猛烈的多。
前面和官軍交戰,差點兒全軍覆沒。
如果不是他們反應快,及時賣掉了隊友,現在人頭都掛在城門樓子上示眾了。
見崔老六帶頭后,一眾武將紛紛附和。
虞軍精銳,真不是人打的。
哪怕坐擁數十倍的兵力優勢,還是經常被敵人正面打穿,雙方戰斗力差距懸殊。
縱使義軍中老營,遇上官軍精銳,一樣只能給敵人送戰績。
“罷了!”
“既然諸位兄弟,都有意打回關中,那么本王就應下了。
接下來勞煩師爺安排人,聯絡中原各路義軍,本王要再干一票大的!”
威武王一拍桌子說道。
手下的人懼怕虞軍精銳,他這個老大,同樣也不例外。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草臺班子遇上正規軍,就很少有勝利的。
歷史上那么多農民起義軍,在前期階段,基本上都是被官軍吊打。
一直到王朝內部出現問題,才逐漸扭轉局勢。
只不過到了那一步,舞臺上的主角,已經不再是農民軍。
而是獲得了世家大族,或者是地主士大夫支持的各路諸侯,在中原戰場上群雄逐鹿。
京師,文淵閣。
“李兄,下面的人,學會了養寇自重。
看來我們的命令,也沒那么管用啦!”
看著從中原戰場匯聚上來的戰報,景國良皺著眉頭說道。
自己帶出來的部隊,有多少戰斗力,他是一清二楚。
圍剿一幫叛軍,完全不在話下。
單純從戰報上看,官軍一直在高歌猛進,可具體戰績又是另一種情況。
動不動就斬獲上千首級,看似戰功彪悍,實際上每一次大戰都沒有盡全力。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連續十幾次大破叛軍,居然沒有斬殺一名反王。
甚至連叛軍中的高層將領,也全部都跑了。
有時候都拉起了包圍圈,還是讓這些家伙找到薄弱點,恰到好處的突圍出去。
一連巧合這么多次,稍微有些軍事常識的都知道,前線的戰事不正常。
“預料之中的事情,自舞陽侯率領的勤王大軍覆滅那一天開始,景兄就應該有這種思想準備。
惡劣的政治影響,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消除的。
即便是清算了文官首腦,下面的人還是不滿意。”
李原略顯苦澀的說道。
勤王大軍覆滅,固然是文官的責任,可同樣也是皇帝的責任。
事發之后,永寧帝又沒有及時進行補救。
一直拖到勛貴系在政治斗爭中獲勝,才不情愿的出來表態,對事件進行定性。
最直接后果就是下面的將領,同皇帝離心離德。
按理來說,發生了這種變故,皇帝應該全力拉攏勛貴集團才對。
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只要皇帝私下里肯低頭認錯,重新收買人心不難。
別的不說,舞陽侯的葬禮就是機會。
永寧帝只要在靈堂上哭上幾嗓子,就能夠挽回不少人心。
如果更進一步,直接跑去披麻戴孝,那么前面的事情都可以揭過。
可惜永寧帝什么都沒做,只是按照慣例,打發太子前去吊孝。
皇帝表現的這般冷漠,下面的人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典故,大家都是學過的。
在執行平叛任務的過程中,大家首先想的是怎么保障自身利益。
一次性把叛軍剿滅,戰功就是一次性的。
養寇自重,不斷在戰場上獲得勝利,那就是源源不斷的戰功。
涉及到利益,勛貴系大佬打招呼,同樣也不好使。
肯執行命令,那都是給他們面子。
如果不是抹不開面子,估摸著大家都會跟遼東系將領學樣,每一次出征都要先和朝廷談條件。
“思想準備是有,可這一天真的發生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如果大家這么干,大虞朝該怎么辦啊!”
景國良一臉傷感的說道。
對大虞他給予了很深的感情,如果不是對這個國家愛的深沉,也不會在面臨皇帝猜忌的背景下,接下首輔這個爛攤子。
正是因為熱愛,才無法接受大虞走向衰落。
一個王朝想要延續下去,必須要有一幫人為之奮斗、付出、犧牲。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愿意為大虞朝奮斗、付出、犧牲的人,正在急劇減少。
“大勢如此,你我又能為之奈何!
且先勉力維系,收拾好眼前這個爛攤子再說。”
李原一臉疲憊的說道。
次輔的位置,工作不算太累,但架不住心累。
強行壓制朝中各大派系,讓大家為大虞的事業添磚添瓦,可不是什么輕松活。
各種斗智斗勇,就從來沒停下過。
入閣不足一年,就仿佛蒼老了十歲。
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在急劇消耗中。
“大廈將傾”,沒有人比他們感受的最清楚。
如果沒有理想抱負,對這個國家沒有感情,那么還好說。
跟著隨波逐流,盡享榮華富貴即可。
偏偏他們是有追求的人,還對大虞充滿了感情,這就讓自己的日子變得苦逼起來。
“罷了,老夫親自給他們寫信,責令他們迅速完成平叛任務。”
景國良沉聲說道。
朝廷的命令不好使,要靠個人感情推動,想想就覺得憋屈。
偏偏在大虞朝,人情的效力大于公事。
前線的勛貴系將領,大部分都在他們手中獲得了提拔,有著提拔之恩。
按照慣例,恩主的面子,大家必須要給。
只不過人情,總會有耗盡的時候。
一次兩次有用,次數多了之后,再大的恩情都會消耗殆盡。
“行,你的舊部你安排,我的舊部我去聯系。
無論如何,中原之亂都要在年內平定。”
李原神色凝重的說道。
在其位,謀其政。
出將入相,固然是榮耀,可同樣需要做出成績來。
大虞朝的爛攤子,他們沒有能力全部收拾完,但自己任期內必須讓天下回歸太平。
“恩,就這么辦!”
“這些反王多是從關中出來的,謹防他們打回老家去。
在關中地區,你的面子更大,那邊就交給你去協調了。”
景國良笑著調侃道。
做出了決定,他的心情輕松了許多。
“放心好了,關中不會出亂子的!”
李原沒好氣的說道。
從李牧被冊封為漢水侯后,一門雙侯的李家,就成了關中第一大族。
外界傳言,雖然夸張了一點兒,但基本上屬于事實。
整個李氏宗族,在朝為官的足有百余人。
宗族社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這里體現的淋漓盡致。
以往的時候,李家也是世家大族,只不過受限于文武之妨,子弟科舉入仕之后發展上限普遍不高。
最近幾年,文武界限逐步被打破,原來的限制自然也隨之放松。
加上從軍子弟,逐步身居要職,讓李家的名頭越發響亮。
不光李家在壯大,景家在朝中力量,同樣壯大了不少。
勛貴外戚大都在北方扎根,成為了北方士紳集團的一員。
所謂的文武之爭,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北方世家大族和江南世家大族的利益之爭。
在北方壓制住南方的時候,南方各省能夠為朝廷提供財源,朝廷運轉基本上不會出現大問題。
一旦局勢逆轉,江南世家大族在朝堂上占據主導地位,南方士紳不再愿意為朝廷出錢。
那么北方各省出命,南方士紳出錢,共同維系王朝統治的政治格局,就會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