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夫尚未收到勤王圣旨,從朝中傳來的消息,陛下也沒有讓為夫出兵的意思。
畢竟,安南都護府距離京師太遠。
就算立即出兵,也很難趕上這場大戰。”
李牧笑著說道。
上一次北上勤王,大家走海路抵達山東,就嚇壞了漕運產業鏈上的利益集團。
外人不知道,他們這些從業者卻非常清楚,海運成本比漕運更低。
一旦讓皇帝意識到海運的好處,裁撤漕運衙門,就是時間問題。
為了維護自身利益,這些人大肆宣揚海運風險。
具體怎么操作的,李牧沒有關心,反正這些人是忽悠住了永寧帝。
這次召集大軍勤王,都要求從大運河上運兵,而不是成本更低的海路。
從戰略上來說,這種保守決策,也不能算錯。
冬季海上風浪相對較大,容易觸發極端天氣。
以大虞朝最近幾年的運氣,提前防備一手準沒錯。
閩浙總督和江南總督大運河就在境內,受到的影響不大。
蜀地沿長江南下,也可以直接進入大運河,中途連船都不用更換。
唯獨李牧這位安南都護,要經過漫長的陸地行軍,才能夠抵達運河。
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被排除在勤王大軍之外。
“大虞名將輩出,也該給其他人一個表現的機會。
夫君,你不去摻和也好。
只是北虜到底非比尋常,叔父和父親那邊,此行會不會有危險啊?”
景雅晴略顯擔心的問道。
北虜這個大敵,從她記事開始,就頻繁出現在耳邊。
家中親人突然就要在戰場上,同這樣的強敵相遇,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步兵打騎兵,肯定是存在風險的。
不過岳父和叔父都是戰場宿將,肯定會有所防備,不會輕易和北虜野戰。
大軍只需固守戰略要地,伺機在局部戰場上發起反擊,北虜就會受不了。
孤軍深入必不持久,最多待上一年,北虜必定會撤軍。”
李牧開口安慰道。
戰爭會打成什么樣,誰也說不清楚。
遠在數千里之外,他能夠做的也不多。
就算寫信提醒,也只能隱晦的指出風險。
具體怎么指揮,還是要根據實際情況而定。
相較于上一次北虜入寇,這一次大虞的軍事實力,明顯要強的多。
三大總督加遼東系,足有二十多萬精銳參戰,實力絲毫不遜色于北虜。
加上本土作戰的優勢,從紙面數據看,朝廷的贏面非常大。
“國事多艱啊!”
景雅晴略顯傷感的感嘆一句之后,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孩子身上。
有些事情點到即止,就算是自家人插手太多,也會惹人嫌。
能夠從同時代眾多競爭中脫穎而出,成國公和鎮遠侯也不是等閑之輩。
除了自身的軍事水平外,穩健也是成功的關鍵因素。
只要皇帝不瞎指揮,他們就算打不贏北虜,也能夠自保。
在物資充足的情況下,幾萬精銳在野外原地結陣,都能崩掉北虜的大牙。
小插曲結束,李牧再次忙碌了起來。
皇帝沒有下旨讓他勤王,不等于就不需要準備了。
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誰也無法預料。
“這份安南發展規劃,涉及的面太少,推倒重做吧!”
說話間,李牧把手中的發展綱要,往桌子上一扔。
不是他吹毛求疵,實在是手下這些人,制定的方案太過籠統。
比如說:推廣教化,讓百姓沐浴圣人恩澤。
卻沒有拿出具體的教育方案,更沒有時間進度圖。
又比如:興修水利。
卻沒有明確要修哪些水利工程,需要投入多少人力、財力、物力。
再如:發展農業。
全是紙面上嚷嚷著發展,具體的發展計劃,全部一筆帶過。
一系列的計劃,全部都是假大空,外加一個美好的愿景。
這樣虛無縹緲的計劃,糊弄一下皇帝還行,李牧可不吃這一套。
偏偏大虞朝的文人,全部都被帶偏了。
一個個都喜歡空談理論,輕視實踐。
“侯爺,這些方案都是參考朝廷……”
衛新之的話沒說完,李牧就忍不住怒罵道。
“參考你個大頭鬼!
朝中那幫官員有用,大虞也不會被禍害成現在這樣。
讓你們深入地方做調研,回來就交出這樣的答卷?
無能就是無能,本侯不想聽理由。
三天之內拿不出可行的方案,那就自己給我滾蛋。
我大虞夸夸其談的蠢貨不少,可具備實干能力的大臣,同樣不在少數。
細數朝中一眾大員,哪個在地方任職的時候,沒有一份亮眼的政績。
什么懷才不遇,在本侯看來,通通都是狗屁。
無能本身就是原罪,無能而不自知,更是罪大惡極!”
罵的很臟,完全不像之前那個禮賢下士的漢水侯。
如果有的選擇,李牧也不想這么干。
可大虞空談之風盛行,這些傳統文人,都深受其影響。
遞交方案的時候空談,到了具體落實的時候,大概率也會如此。
對大部分文官來說,能夠按時完成朝廷的稅收任務,不捅出簍子來就算合格。
偶爾心血來潮,審理幾個案子為民做主,那就成了青天大老爺。
這樣的官員,在大虞是夠用了,對李牧來說卻差的遠。
安南都護府正處于高速發展狀態,疆域面積正在悄然擴張,需要一支有戰斗力的官僚集團。
在地方治理上,衙門必須發揮主觀能動性,發揮引導作用。
無為而治,任由百姓自行發展,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遵命!”
眾官員忐忑的回答道。
安南都護府和大虞境內差距太大,以往地方治理的核心——士紳地主,在這里根本不存在。
如果硬要說士紳,跟著李牧崛起的軍功集團,勉強能夠算士紳預備役。
不過這僅僅只是一種可能,都護府授予的土地,禁止民間私自交易。
想要獲得更多的土地,唯有到戰場上去拼殺。
按照都護府法令,軍功田和口糧田免稅,其他一應苛捐雜稅也沒有。
地方衙門要收稅,只能從工商制造業想辦法。
從頭到尾,都是對大虞現有體系的顛覆。
如果不是李牧給了他們官當,大家早就破口大罵,安南都護府離經叛道。
不過既然做了都護府的官,立場也隨著身份被動改變。
如果不離經叛道,他們這些人也沒機會身居高位。
盡管現在大家的官職前面,都加了“代理”二字,可代理是能夠轉正的。
現在面臨的困難,到了未來某個時刻,就會成為大家的功績。
開疆擴土,永遠都是英雄男兒最大的浪漫。
磨合團隊,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頂尖文官團隊,也不是天生的。
相比個人能力的培養,最重要的還是團隊風氣。
如果從一開始,就植入了務實的觀念,那么隊伍的整體作風就是務實。
倘若一開始就盛行空談,那么無論后期如何努力,都改變不了底色。
大虞就是最好的例子,自從空談理論占據主流之后,就再也拉不回去。
并非文人們都是傻子,不知道空談誤國,純粹是利益驅動。
務實是需要做事的,做事就要承擔政治風險。
反倒是夸夸其談,更容易撈取名望,還不需要承擔責任。
尹左二人成名之后,空談之風就吹向了全國。
永寧帝對兩人的重用,進一步帶壞了官場風氣。
后面兩人卷入逆案,遭到了清洗,但造成的后果卻無法改變。
訓斥完人之后,李牧把注意力收回到了報表上。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先后接收難民四十余萬,并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增加中。
這些新移民的加入,讓安南的人口結構,逐步走向正常化。
人口增加的同時,對土地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
前面軍功田發放了兩千多萬畝,后續的百姓口糧田,也劃分出去了上千萬畝。
大量流放罪囚組成的屯墾軍團,也占據了大量的土地。
不同于后世,現在的安南,只被開發了一部分。
隨著屯墾軍團的擴建,以及移民數量的增加,開墾出來的熟田迅速被瓜分一空。
后來者想要土地,那就只能去開荒。
在開荒政策下,無數森林、沼澤地,正在變成沃野良田。
砍伐的木材,除了一部分自用外,更多的銷往了大虞。
按照目前的速度,要不了多長時間,安南都護府就會成為大虞朝最重要的木材產地。
除了木材貿易外,入冬之后木炭銷量,也在迅速增加。
這些貿易,都是移民船隊給帶起來的。
過來的時候運送移民,回去的時候,也不能空著船。
坦率的說,百分之三四十的利潤其實也可以,怎奈這年頭海上貿易都是暴利。
想要獲得更多的利潤,除非直接把商品運送到天津衛。
北方比南方更缺木材、木炭,尤其京師更是消耗大戶。
不過這些都是未來的事情,短時間內要以移民為主,沒有多余的運力干別的。
隨著勤王令的下達,幫忙運送災民的閩浙水師和江南水師,也要北上為大軍后勤提供保障。
“造船廠,什么時候能夠投產?”
李牧關心的詢問道。
背靠大樹好乘涼,全靠自己發展,沒有十年努力,休想建立造船工業。
依附在大虞體系下,事情就簡單了。
缺少什么,就向朝廷要什么。
大虞朝廷除了撥款不積極外,其他方面對都護府的支持,還是非常給力的。
一應船工匠人,李牧的奏折遞上去,朝廷就直接批了。
對安南原有的造船廠,進行改造升級之后,就可以直接投產。
“侯爺,船廠改建進入到了最后階段,預計下個月就能投產。
只不過蒸汽機的研發,目前陷入了技術瓶頸。
想要充當軍艦的動力,還存在一系列的技術難題。
鐵甲艦,剛剛完成了理論驗證。
不過無法采取全鐵打造。
按照工匠們的計劃,船體依舊是木質結構,然后在上面蒙上一層鐵甲,以增強其防御力。
缺點是會大幅度增加造船成本,以及軍艦的重量,還有可能影響速度。
如果蒸汽動力能夠成功,那么軍艦的航速,就不再是問題。”
嚴景澄神色凝重的回答道。
原本他在龍江船廠干得好好的,結果因為幫李牧造船表現不錯,一紙公文把他調到了廣西。
組建完欽州造船廠后,沒過多長時間,又被調到了安南都護府。
從結果上來看,他無疑是幸運的。
趕在叛軍肆虐前,就跳出了江南火坑,還受到了重用。
悲劇的是眼前這位漢水侯,對船廠重視過了頭。
不光提高了造船標準,還時不時冒出一堆天馬行空的想法。
作為都護府直屬官員,他沒有拒絕的能力,只能想辦法進行落實。
以至于整個造船體系,下到一線工匠,上到他這個造船督監,都經常忙的昏天黑地。
哪怕是最底層的學徒工,都被迫拿起了書本,學習起了各種造船知識。
如果不是都護府錢糧供應充足,加班還能供應一頓肉,下面的人早就鬧騰了。
“繼續增加試驗頻率,蒸汽機未來運用場景非常廣。
除了造船業,其他領域也會用到。
新龍江船廠意義重大,朝廷和陛下都對你們寄予厚望,必須要打造成劃時代的新式船廠。”
李牧當即忽悠道。
盡管永寧帝都不知道新龍江船廠的存在,但這不影響他打著皇帝的旗號忽悠人。
從本心來說,他是不想這么干的,可架不住皇帝的旗號好用。
尤其是在招募中下層文人的時候,這一套更是無往不利。
許多人明明不想來安南,可是一旦打出皇帝的旗號,立即就能改變這些人的立場。
這是封建皇權的魅力。
當然在這一過程中,他許諾出去的眾多官職,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比如嚴景澄的造船督監,名義上是從四品,朝廷備案的實職品級卻是正七品。
從四品是加的“水銜”,一分錢的俸祿都沒有。
商人如果舍得花錢,也可以從吏部買到,根本沒有含金量。
想要擺排場,都要自己花錢,向朝廷定制服務。
不過虛銜,也不都沒有含金量。
像加封給李牧的太子少師,同樣是加封的虛職,卻能多拿一份加銜的俸祿。
區分兩者的差別,主要看朝廷是否給錢、給待遇。
虛銜能夠忽悠住人,那是都護府出錢,補足了差額待遇。
在都護府境內,嚴景澄真實享受到了從四品官員的待遇。
從正七品到從四品,中間差了五個等級。
破格提拔了這么多,任誰看了都會迷糊,誤以為是皇帝真重視。
“侯爺,請放心。
蒸汽機和船廠改造,下官會親自督辦完成,絕不會讓陛下和朝廷失望!”
嚴景澄當即保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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