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黃河決堤,受災的不光南直隸。
一旦我們開始賑災,其他地方沒有動靜,災民就會向我們這邊涌來。
到時候數百萬災民云集,那可就麻煩大了!”
董子安慎重提醒道。
反對出錢賑災,并非他沒有大局觀,主要是太過了解同僚。
嘴上大家都是一心為國為民,到了要扛事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躲的遠。
賑災,不光需要錢糧物資,更需要超強的執行力。
就算個別官員良心未泯,想要做點兒什么,也會被豬隊友給拖累死。
淪為重災區的河南,根本無法籌集足夠的錢糧物資,賑濟境內的災民。
為了減少麻煩,各地官府甚至還會人為驅趕境內的災民。
在這種時候,誰率先開倉放糧,立即就會吸引大量的災民過來。
南直隸雖富,可若是讓他們承擔全部賑災開銷,還是超越了極限。
“你若是直接開倉放糧,災民肯定是越賑濟越多!”
“災民流離失所,必定會前往未受災地區討生計,讓各地衙門把災民收攏起來。
你去做一下海商們的工作,把他們的船隊租賃過來,衙門給他們付租金。
漢水侯那邊缺人,讓他們幫忙把災民運送過去。
老夫會下令江南水師,一起跟著運送災民。
師爺,起草公文發往閩浙總督衙門和兩廣總督衙門,讓兩地水師一起過來幫忙運送災民。”
舞陽侯搖了搖頭后說道。
災民留在原地,就是隨時可能引爆的火藥桶。
無論是否賑災,都有可能引發亂子。
可一旦把人送到安南都護府,負擔就變成了財富。
至于朝廷那邊,只要不引發民變,就是大功一件。
等朝廷做出決策,著手展開賑災工作,早就餓殍遍地。
“侯爺,南直隸的災民可不止是幾萬人,而是數十萬、乃至上百萬。
這么多人都送到安南去,恐怕漢水侯那邊,也招架不住。”
董子安委婉提醒道。
勛貴系幾位大佬之間的關系,朝野上下人盡皆知。
他非常懷疑,漢水侯那邊一旦承受不起安置災民的費用,巡撫衙門又要被逼著出錢出糧。
雖說稅制改革后,地方政府收入大增,可進了口袋里的錢,誰也不想再掏出去。
“放心好了,安南那邊有的是土地。
真要是安置不下來,漢水侯也會想辦法解決。
董大人熟讀史書,應該知道歷朝歷代都護府,都干了一些什么事。
那幫南蠻沒有餓死前,災民就不會被餓著。”
舞陽侯一臉淡定的說道。
對李牧的能力,他是完全放心。
擁兵三十萬的安南國,連一年都沒堅持住,就成為了大虞的一部分。
其他南蠻小國,更是不在話下。
沒有繼續對外擴張,那是為了消化戰爭果實。
真要是因為大量移民涌入,導致土地不夠用,或者是糧食不夠吃,大軍也不是吃閑飯的。
他可是記得前些年,大虞最缺糧的時候,每年都要從南洋采購數百萬糧食。
正是靠著這些糧食續命,虞軍才能連續向叛軍發起進攻,把大虞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侯爺英明,下官眼拙了!”
說話間,董子安內心深處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這群武夫的手,也太他媽的黑了。
難怪漢水侯到了安南,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都沒有怨言。
原來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沒有錢糧就出去搶,簡直就是北虜的翻版。
看樣子安南都護府的鄰居們,很快就要倒霉了。
感嘆一番之后,他很快恢復了正常。
南蠻的死活,同他沒有任何關系,關鍵是把災民這個麻煩解決掉。
面對一眾災民仇視的目光,太平王心里就直罵娘。
不知道是誰放出的謠言,硬說是他帶人掘開了黃河。
以至于各路義軍大舉進入河南,招兵買馬的時候,他的發展遭遇了重大挫折。
“大王,河南這地界和我們相克,我看不如回陜西吧!”
岳老三上前勸說道。
百姓視他們為生死大敵,這樣的小弟招入軍中,那就是對自己的安全不負責。
沒準什么時候,就會遭到小弟刺背。
解釋沒有意義,大家先入為主,認定是他們干的。
除非找到真兇,洗清身上的嫌疑,不然這口鍋就只能一直背下去。
“回陜西,你小子說的倒是輕松。
延綏鎮、寧夏鎮、固原鎮、甘肅鎮,大虞朝九大邊鎮中四個都在陜西都司。
前面百萬義軍,不還是被他們打的丟盔棄甲。
現在就剩下我這萬把號人,殺回去豈不是給他們送人頭!”
太平王一口拒絕道。
能夠回老家,他自然是愿意的。
可惜手中實力有限,根本不是邊軍的對手。
盡管這四鎮邊軍都是削弱版的,沒有一鎮滿編,依舊不是他能夠碰瓷的。
“大王,如果不回陜西的話,那么就只能委屈一下您了。
有人栽贓陷害,故意抹黑大王,百姓愚昧不辨真假,我也沒能力逐個去進行解釋。
既然如此,您不如干脆換一個王號。
為了降低影響,我們也可以對外散播謠言,說是其他勢力干的。
把虞軍和各路反王,全部都給安排上,先把水攪渾了!”
軍師蘇千青上前諫言道。
謠言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越抹越黑。
官府都發布了通緝告示,凡生擒太平王者,一律官升五級,賞白銀五萬兩。
作為反王之一,就算能夠自證清白,太平王也沒法向朝廷解釋。
無論是否有掘開黃河的事,他都是朝廷的通緝犯,現在無非是懸賞更高一些。
“好,就這么辦!”
太平王一拍大腿說道。
大家都在造大虞的反,憑什么就他一個背黑鍋。
盡管掘開黃河,為義軍爭取到了喘息之機,那也不是讓他背鍋的理由。
如果知道是誰干的,他定要把敵人碎尸萬段。
“王爺,既然不用太平王,要不改叫白蓮圣王。
前面白蓮教鬧的可大了,無論官軍怎么剿滅,都少不了漏網之魚。
打著白蓮教的旗號,還能吸引白蓮圣國殘存的舊部加入!”
岳老三的話說完,立即獲得了一片叫好聲。
白蓮教起義雖然失敗了,可人家從廣西一路打到了南京,差點兒就逐鹿中原。
他們這些關中義軍,雖然鬧出的聲勢也不小,可同前面的白蓮教義軍相比,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
若是能夠鬧出白蓮教義軍的聲勢,能否奪取天下不知道,反正大虞朝肯定會被帶走。
“不妥!”
“王爺,如果說太平王的稱號招河南百姓的恨,那么白蓮圣王就是招天下士紳的恨。
白蓮教起義失敗,最大的原因就是得罪了天下士紳,遭到了各地士紳的聯手剿殺。
如果不是士紳們出力,大虞朝絕對沒那么容易重組軍隊!”
蘇千青急忙勸說道。
槍打出頭鳥。
白蓮圣王,這是白蓮圣皇稱帝前的稱號。
打出這個旗號,能不能吸引白蓮教余孽加盟不知道,反正各路官軍都會被吸引過來。
朝廷會竭盡全力,先把他們消滅,免得白蓮教死灰復燃。
各地的士紳,同樣會全力支持朝廷的軍事行動。
畢竟,白蓮教造反的時候,可是殺的東南士紳哭爹喊娘。
雖然白蓮教叛軍沒有占領河南,但作為旁觀者,河南士紳也被嚇的夠嗆。
讓他們出糧賑災,一個個都沒反應。
可聽到“白蓮教叛軍死灰復燃”,他們絕對會配合官軍行動。
“軍師說的不錯,白蓮圣王這稱號不吉利。
上一個稱白蓮圣王的家伙,都沒有活過兩年,就死在了戰場上。
要不是那么短命鬼死的早,白蓮教義軍也不會分裂,搞不好現在都改朝換代了。
本王自陜西起兵,現在打了中原,干脆就叫逐鹿王好了!”
太平王變逐鹿王,一眾小弟紛紛叫好,唯獨這位蘇千青軍師在暗自搖頭。
這是吃了沒文化的虧,無論太平王,還是逐鹿王都是不入流的草頭王。
但凡是多讀點兒書,都不取這種不入流的王號。
古代那么多王號,隨便選一個,都比這有內涵。
從關中起兵,叫秦王多好啊!
哪怕降降檔次自稱肅王,也比這些草頭王強。
知道歸知道,蘇千青卻沒有出來糾正的意思。
王號不入流,也有不入流的好處。
一眾反王都是這種貨色的王號,突然冒出一位有內涵寓意的王號,也非常扎眼。
萬一被朝廷注意到了,予以重點打擊,那可就虧大發了。
“王爺,您可真是神了。
這才不到一個月時間,我們的兵力就恢復到了巔峰。
光打縣城沒意思,搶回來的糧食,也吃不了多久。
河南那么多州府,您看我們是不是挑一座重城,干一票大的!”
崔老六一臉興奮的說道。
相較于悲催的太平王,真正掘開黃河的威武王,最近可是混的風生水起。
洪水肆虐之后,遍地的饑民,為義軍提供了充足的兵員。
本著來者不拒的原則,威武王麾下的軍隊,在短時間內膨脹了數十倍。
義軍數量上來了,糧食消耗也跟著增加。
最初的時候,打下一座縣城,就夠大家吃很久。
到了現在這種時候,光打小縣城,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胃口。
畢竟,義軍隊伍是每天都在增加,誰也不知道極限在哪里。
“河南八府中,距離我們最近的是開封府,你小子該不是想打開封吧?”
威武王笑罵道。
看得出來,他對崔老六是非常欣賞的。
“王爺,機會難得啊!”
“大冬天的黃河水位都能暴漲,這是天要亡虞。
探子傳來消息,河水倒灌進了開封城,多處城墻發生垮塌。
現在大水剛剛退去,正是開封城防御最薄弱的時候。
如果我們此時發起進攻,奪取了開封城,定能震動天下,引起第二波反虞浪潮!”
崔老六信誓旦旦的說道。
在提出建議前,他可是拜訪過軍師的,兩人進行了長時間的溝通。
最后兩人一致決定,攻打開封府,以震動天下。
“聽起來似乎不錯,只是開封是一座大城,就算城墻受損,也不然這么容易拿下的。
義軍看似兵力不少,可真正能打硬仗的,也就老營那點兒人。”
威武王略顯猶豫的說道。
奪取開封府,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不光能夠獲得大量的物資,還可以收獲巨大的聲望。
天下義軍那么多,想要吸引英雄豪杰投奔,就必要有一個響亮的名頭。
當然,掘黃河這種惡名不算,傳了出去都沒法在中原立足。
原本義軍中名頭最響亮的太平王,就因為背負惡名,在這輪擴張中掉了隊。
“王爺,兵力是足夠用的。
河南地區的官軍,此前就被北虜重創,接著又被白蓮教義軍重錘。
后面還是靠遼東兵,幫他們穩住的陣腳。
現在遼東兵不在開封,留守開封的只有幾千守備部隊,戰斗力不比我們強多少。
剛剛遭遇大水,正是人心渙散的時候,此時動手勝算非常高。
縱使攻城失敗,大不了損失一些兵力。
現在滿世界的災民,想要多少兵,就有多少兵。”
劉念安開口蠱惑道。
踏上造反這條不歸路,想要站在陽光之下,就必須推翻大虞的統治。
攻克開封府,無疑是眼下最好的手段。
作為河南的首府,開封的政治地位不言而喻。
拿下了這里,其余州府將陷入群龍無首的狀態,只能各自為戰。
不需要他指揮,各路義軍就會自發參與趁火打劫。
要不了多長時間,河南就會遍地狼煙。
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
中原陷落,天下反虞勢力,又會再次活躍起來。
趁著天下大亂,他們就可以沿著黃河泛濫區,迅速擴張隊伍。
無論是南下攻取南直隸,還是東進奪取齊魯大地,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有句古話說的好,天什么取,反什么來著。
總之,老子決定了,就打開封!”
威武王略顯尷尬的說道。
本想引用古語,可惜文化水平有限,關鍵時刻忘了詞。
不過營帳中多是一群大老粗,根本沒有發現問題。
作為唯一的文化人,為了掩飾笑意,劉念安把頭埋的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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