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收起你的小把戲。
這么淺顯的激將法,在老子面前沒用。
若是覺得條件不好,你完全可以不參與。
干完這一票之后,大家分道揚鑣便是,反正又沒人勉強你接受招安!”
朱仲軒沒好氣的說道。
帶領一眾海盜去談條件,確實有機會爭取更高的待遇。
可對他這個領頭者來說,后果卻是災難性的。
朝廷現在需要他們,哪怕條件過分一些,多半也會答應下來,但這會留下隱患。
別看海盜們天天把義氣掛在嘴邊,背信棄義之事,每天都在大海上發生。
大家講道義,那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
等到未來秋后算賬,保管這些海盜,直接把他賣干凈。
當日參加會議的一眾海盜頭子,都沒人當出頭鳥,為的就是避免被秋后算賬。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官職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先完成招安才是正途。
大虞官場是什么樣,就算大家沒親身經歷,也多少有些耳聞。
等進入朝廷體系之后,憑借他們手中積累的財富,砸錢都能夠砸出一條青云路。
當然,同正途出身的官員相比,他們的待遇肯定是后娘養的。
官職可以運作,想要獲得實權,幾乎沒有多少可能。
最大的好處是能站在陽光下,可以把后輩子孫送入統治集團。
“朱老大,息怒!”
“我這不是替弟兄們叫屈嘛!
大家都是一等一的好漢,怎么也該安置一個好位置,不能一個大頭兵就打發了。
既然朱老大不介意,那么小弟就不多言了!”
奪命書生急忙解釋道。
對試探出來的結果,他非常滿意。
如果朝廷給了朱仲軒更多許諾,現在就該想方設法促成大家接受招安,而不是放任自流。
看起來略顯苛責的招安條件,反而證明了漢水侯出面招安海盜是真的。
沒有別的原因,勛貴世家出身的漢水侯,肯定有其傲氣。
如果早點投奔過去,還有希望受到重視。
現在這種時候,愿意為其賣命的人太多了,他們這些海盜不配享受禮賢下士。
看這次行動就知道。
除了他們這些海盜,還有沿海一眾海商的隊伍。
只不過為了隱藏身份,海商們披上了海盜馬甲。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次針對安南人的行動,也是一次篩選。
參與行動的各大勢力,不一定能夠獲得好處,但是沒參與其中的,未來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從兩廣到南直隸,全都在勛貴系手中。
封建王朝,想要在海貿這種暴利產業中賺錢,不積極向掌權者靠攏,怎么看都不是智者所為。
一旦站錯了隊,哪怕后臺再硬都沒用。
大虞執行的是禁海政策,從事海上貿易可以,但不能拿到臺面上說。
違反禁令被誅殺,死了也是白死。
“行了,書生。
老子知道你心眼多,但心眼要用到正途上。
招安之事,暫時不著急,現在最重要的是發財。
安南空虛,乃是天賜良機。
登陸成功之后,大家自由行動,能搶多少各憑本事。
老子只有一個要求,在行動結束前,禁止自相殘殺!”
朱仲軒的話,讓一眾中小海盜頭目很是滿意。
雖然這種約束,不一定能夠百分百發揮作用,但有肯定比沒有的好。
私底下的沖突避免不了,最少在明面上,大家要賣朱仲軒的面子。
對實力較弱的海盜來說,這就是最大的保障。
發起劫掠的,不光是朱仲軒率領的海盜聯盟,其他海盜團體同樣各自挑選目標下手。
一時間安南沿海,遍地狼煙。
隨著時間推移,一封封救援信,雪花般飛到了升龍城。
“海盜大肆來襲,絕對不是表面上這么簡單。
林大人,你們通政司可曾查清這些海盜的來歷?”
看著手中的求援信,崔梓炎皺著眉頭問道。
海盜的戰斗力,主要在海上。
到了陸地上,根本打不過正規軍。
正常情況下,海盜登陸劫掠,也是干一票就走。
這次情況特殊,組團而來的海盜在洗劫港口之后,還在沿內陸進軍。
大越皇朝狹長的國境,很容易被敵人攔腰截斷。
“宰相,據搜集到的情報來看,這些海盜大部分都是虞朝人。
他們活動的區域范圍非常廣,從日本海到南洋,都能看到這些人的身影。
其中還充斥著,大量的虞朝海商。
這些人帶頭入寇之后,活躍在我國外海的海盜們,也跟著趁火打劫。
從搜集到的資料來看,劫掠我國的海盜人數,怕是不會低于二十萬。
并且這個數字,還有持續增加的跡象。
如果我們不能及時采取措施,恐怕活躍在印度洋的海盜,也會被吸引過來。”
林澤良顫顫巍巍的說道。
上一任通政使,就是因為搜集的情報出問題,才被下獄問罪。
他上任之后,雖然進行了一些改變,但搜集情報的能力依舊匱乏。
剛才說的這些訊息,其實不用調查,一樣可以分析出來。
如此規模龐大的海盜隊伍,除了大虞那邊,其他地方根本養不活。
“你的意思是,這些海盜是虞朝人的陰謀?”
崔梓炎不確定的問道。
海盜這種生物,在大虞那邊同樣不受待見。
按理來說,這些人和大虞朝廷一直站在對立面,沒道理會幫虞朝皇帝。
“宰相,如果不是大虞朝廷在幕后策劃,誰有能力組織這么多人過來啊!
光靠海盜自發行動,頂多搶劫一些沿海地區,絕不會深入內陸。
唯有虞朝官府,給了他們許諾,才會出現眼下的局面。
虞朝世家大族有蓄養山賊土匪的習慣,想來在海上蓄養一幫海盜,也不是沒有可能。
普通海盜和大虞朝廷有仇,不會聽從虞朝皇帝的命令,虞朝世家大族蓄養的海盜就不一樣了。”
林澤良給出了自認為合理的解釋。
真相是什么,他可以不在乎,但眼前這一關必須先糊弄過去。
重組情報系統,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但上面的人只看結果。
完不成任務,他就是背鍋俠。
“既然是虞朝人的陰謀,那么水師就不能輕動了。
傳令各省,讓他們加強戒備,嚴防海盜襲擊。
翰林院立即起草公文,把我們知道的訊息,用六百里加急送往前線交給陛下御覽。”
崔梓炎當即做出決斷。
相較于海盜,在他的心目中,威脅最大的始終都是虞朝水師。
倘若大越水師南下剿滅海盜,搞不好虞軍就要從海上進攻河內地區。
大越皇朝的核心地區,一直都是三角洲平原,地位相當于大虞朝的江南京師。
丟了核心腹地,元氣大傷是輕的,搞不好還有滅頂之災。
“宰相,現在上報陛下,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海盜肆虐中南部各省,如果不能及時采取有力措施,半個大越皇朝就沒了!”
阮新杰的話,一下子讓群臣破了防。
被海盜搶去半個越國,傳了出去他們都是史書上的笑話。
尤其是出身中南部地區的官員,此刻的面部表情更是豐富。
老家沒了,他們就淪為了無根之萍。
“宰相,阮尚書說的對。
現在這種時候,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盡快派出援兵,讓那幫海盜知道厲害!”
見群臣逼宮,崔梓炎的火氣瞬間暴漲。
哪里是他不想出兵,主要是手中無兵可派。
名義上的軍隊編制,不等于實際上就有那么多部隊。
現在的大越皇朝,在冊人口數量,一共也就那么三百多萬。
真實人口數量,縱使更多一些,也就那么五六百萬。
為了支持前線二十五萬大軍作戰,他們已經征召了數十萬民夫。
國內的青壯,大都在為戰爭服務,留守的部隊多是老弱。
大越皇朝的軍事動員能力,此時已經拉到了極限。
本質上這次北伐,就是在賭國運。
可惜他們運氣不怎么好,進入衰退期的大虞,依舊不是他們能夠碰瓷的。
“夠了!”
“你們口口聲聲說出兵,那么兵從哪里來?”
“反正本官變不出兵馬來!”
“各地留守的部隊是什么貨色,難道你們不清楚么。
讓他們穩定地方還行,若是送到戰場上,那就是給敵人貢獻戰績。
如果覺得國內局勢無法控制,那就趕緊上奏陛下,請他率兵回援。”
崔梓炎當即發飆道。
一個個就知道向他施壓,問題是他只是宰相,不是大越皇帝。
在朝堂上有話語權,卻沒有最終決策權。
當初邊界沖突爆發時,大家都覺得是機會,一個個鼓吹北伐大虞。
戰爭爆發之后,發現敵人不好惹,政治立場又開始發生變化。
看似在催他出兵救援中南部地區,實際上是想逼他帶著群臣,一起向皇帝施壓催促撤軍。
新帝繼位后,第一場大戰就無功而返,想想就知道后果有多嚴重。
此時帶頭逼宮,那是會被皇帝嫉恨一輩子的。
站在崔梓炎的個人立場上,最好選擇是闡述事實,讓皇帝自己放棄北伐。
鎮安關下,越軍大營。
看著從國內發來的公文,胡新波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大越皇朝被一群海盜逼到了絕境,對他這位皇帝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恥辱。
“卑鄙的虞人!”
怒罵一聲之后,胡新波不得不正視問題。
國內空虛,被海盜乘虛而入,成為了事實。
如果不趕緊采取措施,大越皇朝就要完了。
“諸位愛卿,虞人操縱海盜入侵大越,大家可有妙策教朕?”
胡新波期待的問道。
“陛下,區區海盜不足為慮,讓水師出擊圍剿便是!”
陳景福率先回應道。
不過他的積極表現,并沒有獲得胡新波的認可。
水師如果可以出擊,早就行動了起來,根本不需要把事情上報到他這位皇帝手中。
“陳愛卿,怕是沒有搞清楚狀況。
朕的意思是海寇大肆入侵,水師被虞朝水師牽制住了,根本無力剿匪。”
胡新波冷漠的解釋道。
對小國來說,悲哀之處就在這里。
他們可以贏無數次,一次出現問題,都有可能導致滅頂之災。
現在的大越皇朝,不光水師被敵人牽制住了,就連陸軍主力一樣被虞軍給拖住了。
國內那幫文官,沒有搞清楚狀況,認為他只要撤軍回去,就能夠解決所有問題。
可現實是殘酷的。
敵人的援兵都到了前線,兩廣之兵加在一起,也有十幾萬之多。
越軍一旦撤離,敵人就會撲上來。
稍有不慎,撤退就會變成大潰敗。
“陛下,水師無法出擊,那就調肖將軍回援。
反正進攻云南是為了出其不意,現在突襲失敗,繼續在那邊耗著也沒有意義。”
陳景福當即補救道。
越軍突襲云南失敗,并不是肖云帆指揮失誤,純粹被道路給耽擱了。
糟糕的交通,拖累了行軍速度,等他們殺過去的時候,敵人早就做好了準備。
到了攻城的時候,悲劇的發現火藥保管不慎受潮,軍中的火器全部淪為了燒火棍。
盡管云南守軍不強,但面對一支冷兵器時代的越軍,人家還是不慫的。
沒能第一時間奪取城墻,后續就變成了消耗戰。
“嗯,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不過入侵國內的海盜數量太多,光肖云帆的四萬多部隊,怕是不怎么夠用。”
兵部尚書陳初陽委婉提醒道。
四萬多正規軍,對付一群海盜,正常情況下問題不大。
現在的情況特殊,肖云帆所部剛吃了敗仗,軍心士氣嚴重受挫。
哪怕回到國內,想要恢復戰斗力,也需要一段時間。
倘若急匆匆的把這支部隊送上前線,那是會出大亂子的。
“嗯!”
“兵力不夠用,那就再從我們這邊抽調兩萬部隊,一起回國圍剿海盜。
派人告訴肖云帆,如果連一群海盜都收拾不了,他就自己抹脖子吧!”
胡新波殺氣騰騰的說道。
看得出來,他是真被氣壞了,否則也不會這么失態。
“陛下,萬萬不可呀!”
“我們雖然占據兵力優勢,但對面的虞軍也不是好惹的。
倘若繼續分兵,很容易被敵人找到破綻。
戰爭進行到現在,繼續堅持下去,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
不如派出使團前往大虞京師,同虞朝皇帝暫時講和。
等收拾完海盜之后,再尋找機會伐虞!”
石羽豐當即諫言道。
再找機會伐虞,那是相當的委婉。
殘酷的現實,明確告訴眾人,他們不具備討伐大虞的實力。
僅僅只是一些衛所部隊,加上一群不入流的海盜,就把他們搞得疲于奔命。
倘若哪天大虞認了真,調集國中精銳殺過來,那就更要命了。
“老將軍,你多慮了。
戰爭才剛剛開始,哪里需要言和。
就算要求和,也是虞朝皇帝向我們求和。
他們面臨的情況,可比我們嚴重多了,哪有勇氣反攻!”
見皇帝臉色不對,陳初陽急忙訓斥道。
為了這次伐虞,皇帝付出的代價太大。
倘若沒有一份能拿出手的戰績,根本沒法收場。
對新皇來說,這樣的結果,在政治上就是一場災難。
本來大越皇朝內部,世家的力量就非常龐大。
皇權一旦受損,就算不被下面的人架空,胡新波對朝堂的掌控力也會下降。
局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胡新波已經是騎虎難下。
打又打不贏,求和國內情況又不允許,只能選擇硬撐著。